第三張 仵作
幾聲脆響之後,程乾的左手已經接上。
他咬著牙,微微用力,受傷的左手一點點的握起,隨著他的頭上冒出幾滴虛汗,這左手終於握成了拳頭的模樣。程乾輕輕的揮動了幾下小臂,又前後左右的轉了幾下,除了還能看到骨頭,有些嚇人之外,他確定,這左手算是完全好了。
程乾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扯下了身上的一片碎布,手口並用,在自己的左手手肘處打了個結,把巨大的傷口完整的包裹起來,如此一來,這上半身就算是處理妥當。
搞定了上半身,自然要再搞定下半身。
程乾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腿,眉頭深深的皺起。要說這左手還僅僅是脫臼罷了,他還能靠著自己當兵時候學過的手法複位接上。右腿的狀況可比左手要嚴重的多,這可是真正的骨折。放在現代,那是要做大手術的,鈦釘也不知道要打幾顆。況且,現在他身處在這光線昏暗的山洞之內,手邊又沒有趁手的工具,連個固定的硬物都沒有,要處理眼前這情況,更是難上加難了。
感到了事情的麻煩,程乾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內,這似乎沒有任何的方法。
想到這裡,程乾突然心念一動,他沒有方法,自己穿越過來這身體的原主人也許有辦法呢?畢竟這身體的原主人生前大大小小也算是個修士,總會有一些奇妙的東西吧!
於是,程乾乾脆閉上眼睛,開始一點點的翻閱起這原主人的記憶,或者說,一點點的融合兩人的記憶。
。。。
程乾原本以為自己的身世已經夠凄苦的了,哪知這身體的原主任身世比他氣哭百倍
這身體的原主人竟沒有名字,只有一個賤號當作稱呼。
他生前是一名官府的仵作,這官府之中一共有八名仵作,除了領頭的有名字之外,其他的人都沒有具體的名字,而是按照一到七的順序稱呼。他在這幾個人之中年齡最小,所以被叫做小七。
小七是個孤兒。
他一生下來,就被扔在了城西的亂葬崗之上,身無寸縷。
沒有襁褓,沒有玉佩,他的身體上沒有幻想中一切可以讓他找到自己生母的東西。或許,他生下來就是個錯誤,一點都不美麗的錯誤。很難想象他的母親究竟有多鐵石心腸,或者說是惡毒心思,才能在寒風凜冽的冬日把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就那麼赤裸裸的扔在亂葬崗上。
或許,她就是想讓他死。
或許,她不親自掐死他就是怕髒了自己的手。
如果沒有來亂葬崗上拾荒的老奶奶,也許這世界上從來就不會有小七。老奶奶把全身青紫的小七背了回去,在她貧民窟的破屋子裡,用自己的身體捂熱了他的身體。她把自己的口糧磨碎了,混著水給他灌下。或許是老天還不想收他,小七活了下來。
從那之後,老人和小七就一起相依為命。
他們每天的日子就是乞討,拾荒,感恩每一個能吃飽飯的日子,這日子雖然過的心酸,卻也平靜而真實。
一晃十年,老奶奶終究還是肉體凡胎,沒能熬過歲月的侵蝕,死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十歲的小七給老奶奶的墳頭添上了最後一捧土。
小七變成了一個人。
為了活下去,為了有一口吃的,他不得不選擇了這城中最為低賤的職業——仵作。
小七所在的城叫做雲夢城,因為緊挨著雲夢嶺而得名。
雲夢城是大夏王朝西北邊的一座小城,因為離著雲夢嶺近,這裡成了無數修士進山探寶的中轉站。而修士一多,就難免會有些爭鬥。修士的爭鬥可不是小打小鬧,這可是會死人的。
城中的官府是管不了這伙修士的,要知道,這可是仙俠世界,萬一觸怒了某個大修士,一怒之下,蕩平了這雲夢城,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官府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唯一做的,就是給這些修士們擦屁股,統計一下死亡人的信息,然後把這城中的屍體運到亂葬崗去,以保持城中的乾淨整潔。
為什麼說仵作低賤,因為小七乾的就是這擦屁股的事。
他的工作就是驗屍,備案和運屍。
說起來這工作幾乎是毫無難度。只要你能忍受這刺鼻的味道,只要你有膽量用刀切開屍體的傷口,你都可以干。但是,還是很少人願意幹這種事,所以當小七來到官府之中表明想要幹這一行的時候,他的年齡立刻就被忽視了,仵作頭子滿臉笑容的收下了他。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仵作這一行他一干就是七年,小七也慢慢的長大成人。因為要做備案的工作,凡是仵作都會被逼著識字,小七也不例外。在這七年的時間之內,他認識了很多字,熟悉的掌握了各種人體解剖技巧,知道從哪裡分離屍體出血最少。他能用小小的一把小刀從上到下的剝離完整的一套人皮而不見絲毫鮮血。「庖丁解牛」這個成語用在他的身上,絲毫也不為過。
總之,他變成了一個有經驗的仵作。
說來也巧,他生在亂葬崗之中,這七年以來,他的工作又和亂葬崗相連,這是多麼的可笑與可悲。
如果沒有那件事,小七也許會一直幹下去,每天面對著不同的屍體,流水線般的作業,直到自己干不動那天,雙目一閉,被扔在亂葬崗之上,完成這生命的輪迴。
可是,也許是老天爺和他開了個玩笑,在一個偶然的時間點,給了他修鍊的希望。這是這個世界中所有平民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小七當然也不例外,他當螻蟻的日子太久了,他也見過了太多的生死,他也想像這雲夢城中來來往往的修鍊者一般。
升仙入魔,悟道長生。
想到這裡,程乾的右手不由的摸摸自己的肚子,這肚子上的衣服早已爛的不成樣子,分明是曾被青玄蛇的利爪掃過。可是,這肚皮卻很光滑,一點半點的抓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