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洞中
滴答。
滴答。
滴答。
。。。
漆黑空曠的山洞之內傳出一陣陣水花綻開的聲響,這聲響在這山洞之中不斷的回蕩,顯得格外的清晰與詭異。洞外,放眼四顧,沒有一個活物,周邊滿是高聳粗壯的樹,一派原始雨林的模樣。天色已經黑的伸手而不見五指,浩渺的夜空之上,沒有一顆星星,只有一輪異常巨大的圓月半懸在哪裡,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水。水,水。。。」
彷彿過了很久,在滴答滴答的節奏之中,突然插出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這聲音虛弱而無力,甚至低到微不可聞,宛若是病入膏肓之人的喃喃自語。如果你不豎起耳朵細細的探尋,你很容易就忽略掉這個聲音。但是,在這幾乎是無聲的世界之中,我們確實能真真切切的聽到這麼一個聲音。
這洞中竟然有一個人!
借著幾點撒進洞中的月光,模糊之間,可以看到地上有一個人形。但說是人形,卻也不像是人形,因為這人形實在太過怪異。
視線靠近,我們終於能確定這地上就是有一個人,一個男人。
這人現在仰面躺著,全身的衣服好像被不知名的野獸抓過,呈碎片狀堪堪的遮蔽他的軀體。他的嘴巴微微的張開,雙目緊閉,臉盤瘦削,面色晦暗。他的臉上依稀可見一道尺寸長的口子,這口子自上而下,最下面離他的動脈不過寸余,此刻傷口已經結痂,顯得猙獰而恐怖。他的左手和右腿此時詭異的反折,露出慘白慘白的骨頭。如果不是他張開的口中還能發出聲響,如若不是他的胸廓還在上下的震動,恐怕任何一個人看到他這副模樣,都會認為他已經死了。
「我死了嗎?」
「可是,我為什麼還感覺到痛,我為什麼還能感覺到渴?」
程乾的思維彷彿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之中沉淪,四下里沒有一絲的光亮。但他又分明能感受到地的冰冷,能感受到全身上下的酸痛和無力,能感受到體液的流逝,甚至能聽到那滴答滴答的「水」聲。
說來也巧,這「水」正滴落在他的臉上,順著他那道長長的口子,流到了他的嘴邊。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程乾的心中有著強烈的求生意志。
程乾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是,任憑他如何的凝聚意志,也睜不開一絲一毫。他放棄了嘗試,轉而去控制自己的舌頭,頂著難以言說的痛苦感覺,程乾終於把舌頭向外伸出了一點點的長度,微微的觸碰到那順著他的傷口而在他的臉上匯聚而成的細小「水流」。
「水」流順著程乾的舌頭,口腔,會厭,咽喉,一點點的流入他的食道,滲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隨著這點水流的滲入,他竟然開始慢慢的恢復了力氣,奇迹般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程乾眼前的黑暗之中終於出現了一束光亮,他的睫毛輕輕的抖動,過了很長的時間,又經歷了幾番嘗試,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然而,就在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借著洞底石頭的反光,他一眼就看到一隻猙獰的獸首正對著他。這獸首吐著猩紅的信子,雙眼圓睜,發出幽幽的綠光。他的目光順著這獸首看過去,身體不由得微微抖動。眼前這赫然是一條無比巨大的蛇,或者說是蟒更確切一些。程乾發誓,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一條巨蟒,即使是在亞馬遜的叢林之中,也絕不會有一條巨蟒比眼前的更大。而且詭異的是,這巨蟒身上,竟然還有兩隻爪子。
程乾的右手猛的撐起自己殘破的身子,相對比較完好的左腿迅速的弓起,說話間就要向後橫移。他的腎上腺素似乎一下子就狂飆起來,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會下意識的想要逃命,即便他是久經危險的程乾。但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之中忽然之間像是什麼東西被打開了,他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他的臉色已經重歸平靜。
他明白了,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他,眼前的世界也不再是熟悉的世界。這個世界,像極了小說之中的仙俠世界,仙魔相爭,王朝浮沉,妖獸肆虐。而眼前的怪獸自然也不是什麼巨蟒,它當真是一條蛇,一條青玄蛇,兩爪青玄蛇,一隻凶獸。
而這條青玄蛇,已經死了。
而它的死因,是插在它口中的一柄劍。
在這幽暗的山洞之中,慌忙之間,程乾竟沒有看到這柄劍。
原來,程乾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幾日之前進山尋葯之時,偶然之間發現了眼前這個隱藏在密林之中的山洞。想著市面上流傳的無數傳說,想著那些誤入洞穴寒潭而成就曠世威名的大修士,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熱血沸騰。他原以為這是自己的機緣到了,洞中必有重寶。本著試試看的原則,他施施然走進了洞中。
可誰成想,洞中遺寶仙丹倒是沒有,二爪青玄蛇倒是有一條。
他看到青玄蛇的一剎那就想往後退,可是,青玄蛇已經被他驚醒,如何會任由他跑出去。於是乎,這一人一蛇就在這洞穴之中打了起來。想來這身體的原主人是打不過這青玄蛇的,這一點,從他滿是傷痕的身體情況就可見一般。
但人畢竟是人,而青玄蛇也算不上是什麼高階的妖獸,靈智尚未開化,一切行為還是在遵從著凶性和本能。在青玄蛇把他按在地上,張開巨口,正準備要吞食他的時候,他的右手一動,手中的長劍貫口而入,把蛇頭釘在了洞穴頂上。
這是程乾這具身體原主人最後的記憶,這最後一劍,耗光了他,最後的精神與氣血,這一刻,是他生命最後的風華。
一人一獸,就這樣,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山洞之中雙雙斃命。
滴答。
滴答。
滴答。
程乾看著眼前被釘在洞頂的青玄蛇,聽著這滴答滴答的聲響,舌頭不自覺的添了添已經乾裂的嘴唇。他的味覺已經漸漸恢復,口腔里瀰漫著一股子濃烈的腥氣,令人作嘔。
他在昏迷之中喝的根本不是什麼水,而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