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凶戾
『果然出事了!』賀曜心中一沉,希望王虎等人安然無恙。劉捕頭固然愛財如命,卻也有幾分善心和原則,起碼知道讓死者入土為安的道理。
並且聽車夫那滿是嘲諷的語氣,似乎與六扇門關係略有不和。
不對,應該說黑市幕後主人與試捕頭有間隙。
莫非分贓不均?
尚未想清楚其中複雜關係,馬車緩緩駛進廢棄義莊。
賀曜顧不得思考,下車直奔黑市大門,先辦正事要緊。
別便宜大哥他們沒有出事,自己卻半路夭折殞命。
掀開阻擋寒氣的厚重布簾,一眼便瞧見正在四處張望尋人的攤主。
他單手具現青銅鼎,一絲絲灰白氣流飄蕩,匯聚於鼎口。
不知這廝沒有濫竽充數,故意找一堆看不懂的書冊,來冒充舊玄古籍。
等等,純黑色氣流!!
繼灰、灰白色后,竟然出現了新的顏色。
先搞定舊玄古籍,然後再去瞧瞧。
萬一有危險的話,馬上跑路回家。
賀曜心中打定主意,快步走至書攤前,迅速開口問道。
「多少本?」
「嘿,先生您來啦。我這有五十一本古籍,算您五十冊,剩下一本當贈送。加上車馬費,一共是兩千七百文。」
攤主傻笑一聲,嘴裡的話跟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一樣。
賀曜蹲下從攤子上撿起一本古籍,發現並無灰白色氣流湧出,隨手丟棄一旁。
一翻挑挑揀揀,共有十本書籍留下。
「給你七百文,再見。」
他從懷中掏出準備好的一貫錢,當面點清后交給攤主,伴隨著人流向深處走去。
「???」
攤主整個人懵在原地,這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啊。
待到他回過神兒來,賀曜早已沒了人影。
當初沒說不挑揀,否則那跟灑幣有啥區別。
步行一會兒,他來到黑色氣流溢散處。
一桿白銀旗,映入眼帘。
地下錢莊?
熟悉的木桌上擺著一盞茶,騰騰熱氣升起,可見老翁剛才還在。
一縷縷黑色霧氣,自面前不遠處爐房縫隙中飄散。
『有人在裡面交易?』
賀曜站在地下錢莊旁邊的攤子上,似乎是在挑選貨物。
「吱嘎!」
噪雜人聲下,微不可查的開門聲傳入耳中。
他不敢直視爐房,只能以眼角餘光觀察,集中精神傾聽。
只見頭戴面具的老翁,領著三位黑衣人出來。
「向來是老頭子我收東西,今晚卻叫你們反客為主,哼!」老頭似乎火氣很大,聲音不由自主提高了幾分。
「呵呵,老先生莫要生氣。咱們做了許多年生意,您也知道我只是個跑腿的,真正一錘定音的是大寨主。
何況這玩意兒留在您手裡又有什麼用?不如順水推舟交於我們,既得了銀兩,又讓飛鷹寨欠了您的人情。」
三人為首者輕聲說道,似乎怕其他人聽見。
飛鷹?!
這名字如雷貫耳,正是澤山流民真正的統稱。
農時他們是人畜無害的流民,安安靜靜在山下種田為生。一旦有任何商隊路過,立即騎馬挎刀成為馬賊。
十八年前平城組織一千義勇上山剿匪,結果硬生生被飛鷹寨殺得丟盔棄甲。想要派遣更多兵丁剿滅,馬賊們一瞧打不過,直接鑽入深山老林,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此,官老爺們選擇放棄。
只要他們不衝擊城鎮,一切聽之任之。
飛鷹寨的賊首倒也聰明,從來不敢截殺衙門車隊,更不敢為難本土豪強勢力,專門找普通商人的麻煩。
百姓?
別鬧,那群人窮的都揭不開鍋,三瓜倆棗不夠下山一趟的挑費呢。
打出名聲的馬賊們,現在極少廝殺。不得已需要路過澤山的商隊,上繳一部分銀兩,便可以安然無恙通過。
搞得十里八村犯下重罪的案犯,為了活命上山當馬賊的越來越多。多年廝殺下來,寨子里的人口不但沒有減少,反倒愈加強盛。
眼角餘光目送三人鑽入人流向大門走去,他思前想後來到正在喝茶順氣的老翁面前。
「呦!莫非今晚老夫,又要發大財?」
「裡面請?」
賀曜伸手一指爐房,他可不想讓旁人把話聽去。
「行吧。」
老翁轉身打開房門,兩個人一前一後步入其中。
「老人家,能問一句你們之間交易了什麼嘛。」
關緊房門后,賀曜率先開口問道。
通過剛剛幾人交談,老翁明顯處於迫不得已的位置,心中積蓄不小怨氣。
何況他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又改變聲線問話。
鎮子里除了幾位熟人,誰能認出他?
「小夥子,人得守規矩!哪怕我很討厭他……」
「啪!」
話未說完,一根十兩重的銀錠,拍在風箱上。
「規矩我明白,只要給錢沒你們不敢幹的。而且我就不信了,偌大的黑市沒有販賣情報的地方。」
賀曜對於老者的話嗤之以鼻,你都敢幹收贓的活,還沒有你能破的規矩?我咋就那麼不信呢!
如果不是為了搞清楚飛鷹寨的人手裡拿的是什麼,他也不會下定決心拿錢砸對方。
灰色氣流代表的以李老太爺為首的邪祟,對此賀曜稱呼為祟氣。灰白色氣流是舊玄古籍散發,他稱之為玄氣。
而像剛才散發的純黑氣息,實在是一頭霧水。
有關於青銅鼎的任何信息,必須要搞清楚。
「老頭子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場面沒見過,區區十兩白銀就要我破壞規矩,痴心妄想。」
白髮老翁掃了一眼銀錠,語氣略帶不屑地緩緩說道。
「啪!」「啪!」「啪……」
好在聲音清脆響亮,如若不然光聽聲音準得有人誤會。
賀曜從懷中掏出銀錠,砸到第十根時停止,雙手抱胸盯著老頭雙眼。
「你是在侮辱我啊。」
麻煩您老人家說這句話的時候,能不往自己懷裡揣銀子嗎?
待到老翁把一百兩全部收走後,他開口說道。
「他們威脅我,從老頭子手上買走了一小截怨燭。據說飛鷹寨最近鬧鬼,整個山寨上下人心惶惶,繼續下去早晚得散。」
「怨燭是什麼?」賀曜追問道,一百兩要是買到這點消息,那就真成冤大頭了。
「那是異聞司的手段,據說製作過程極其殘忍。此蠟燭點燃后,會散發出強烈怨氣,使一些鬼祟之流不敢接近。
老頭子求爺爺告奶奶得到一截被人用過的怨燭,現在卻遭人強買強賣。唉,一條狗都混到了如此地步。」
異聞司?
從未聽說過。
對於賀曜懷疑的眼神兒,老翁彷彿受了奇恥大辱。
你把老夫當什麼人了?
既然收了錢,自然會實話實說。
「你沒見過的東西不代表不存在,對於鬼祟一類要抱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清河鎮太平,不代表其它地方安全。
至於異聞司,比六扇門兇殘多了,但他們只在城池內設立門戶。總之遇見那幫怪人,繞著走准沒錯。
此外,我再送你一條消息。飛鷹寨三人身上揣著昨晚銷贓的錢,好幾千兩銀票。不過你得小心點,鷹十三那小子修鍊的是鷹爪功,手指用力能捏碎石頭。另外他身上還穿著鎖子甲,無懼普通刀劍。
你若是能殺了他,將人頭送我。老頭子送你一塊沒有人使用過的遺玉,當年李屠戶正是得到此玉,習得其中蘊藏武學,從軍歸來后成為一方豪強。」
話里話外,無不誘人。
賀曜直呼好傢夥,賺了我的錢還要拿我當槍使。
「你這裡有用過的遺玉嗎?」
「???」
老翁聞言一臉懵逼,你要那玩意兒幹嘛。
舊玄蘊含武學的遺玉,材質普通並不值錢,使用過後價值暴跌。如果能找到喜好收藏的買主,撐死了百兩上下。
但是他親手收上來的贓物,價格自然要一砍再砍。
「有幾塊,你要買的話。看在是老主顧的面上,給我成本價一百兩就成。」
「請人做事哪裡有不先付定金的道理,為表誠意你給我一塊空白遺玉。等日後幹掉鷹十三他們,再支付剩下的賬。
何況殺了他們一行三人,得罪的可是飛鷹寨。您空口白牙讓我幹活,未免異想天開。至於事後會不會毀約,剛剛那一百兩紋銀,足以抵消損失。」
賀曜蠱惑道,說的老頭一愣一愣的。
有道理!
等他拿到玉牌后,人影一溜煙竄進人流,老翁看著消失的背影笑了笑。
閑棋已落,結果不重要。
費幾句口舌+白菜價贓物,換到一百兩白銀,他明顯賺大了。
哼著小曲,回去喝茶!
離開黑市坐在馬車內的賀曜一臉嚴肅,他可不會相信一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糟老頭子,能被自己三言兩語忽悠的昏頭昏腦。
一切不過是對方順水推舟罷了,成功殺掉三人最好,誰也找不到一個連老翁都不認識的殺手。
失敗,大不了損失一塊贓玉。哪怕飛鷹寨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以鷹十三先前對待老頭的態度,雙方撕破臉皮的概率不大。
「我賺了。」
一百兩銀子換到有關於青銅鼎的信息+一塊遺玉,真值!
謊話連篇的一老一少,均表示合作愉快。
「噠噠噠……」
於馬蹄聲中,他把十本舊玄古籍和遺玉收入青銅鼎。宛如昨日重現一般,第二排鼎文呼吸間亮起。
此次賀曜陷入糾結,不知是強化《鐵臂功》好,還是用在誆來的玉牌上。
思考片刻下定決心,應該先修鍊《碎石拳》。
畢竟是專精殺戮技巧的拳法,他總不可能一直依靠蠻力與人爭鬥。
手臂堅硬不代表渾身上下毫無弱點,致命要害挨上一刀,一樣會涼涼。
不過要等返回家中,馬車內不安全。
萬一沉浸在拳法中不可自拔之際,半路突然殺出個程咬金,豈不是比竇娥還要冤。
當初李老太爺扒墓坑的時候,沒想到會慘遭伏地魔暴頭一擊。
「吁————」
車夫獨特的嘶啞聲響起,正在飛馳的馬車同樣跟著猛地停下。
賀曜眉頭一皺,握緊手中青銅鼎。
左手小心翼翼挑起門帘,謹慎地向外望去。
「!!!」
前方,百米開外。
一輛黑市馬車倒在路上,他甚至還看見了散落在周圍的人頭斷手。
真有狠人敢劫道殺人。
鎮定,不能慌。
「蹭!」
頭戴面具的車夫抽出單刀一躍而下,慎重地邁步走向兇殺現場。
「蠢貨。」
賀曜恨不得一把掐死莽撞車夫,當務之急應該返回黑市稟報。而不是冒冒失失的一頭紮上去,你死了不要緊,別把老子的命賠上。
「只能靠自己了。」
「蹭——」
話音落下,待在車廂內的他,只瞧見一個青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未等車夫揮刀,大好頭顱不翼而飛。
「噗通!」
摔倒在地的死屍,自腔子中湧出鮮血,看的賀曜渾身汗毛炸開。
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短短三天時間,碰上兩次邪異事件。
(╯‵□′)╯︵┻━┻。
┬—┬ノ(『-『ノ)。
(╯‵□′)╯︵┻━┻。
一股熟悉的窺視感籠罩周身,賀曜額頭滴下豆大汗珠。
合著不久前,原來是這東西盯上他了。
「蹭!」
陰風撲面,性命危在旦夕。
左手下意識撤回擋在面前,隨後劇痛施加臂膀之上。
一雙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小臂,繼而用力撕扯。
先前死掉的車夫,恐怕就是這樣被摘走腦袋的。
皮膚下一層黑氣溢出,隱隱與巨力互相對抗,但這股氣息正在飛速消耗。繼續僵持一會兒,恐生大變。
若不是賀曜昨晚,修鍊《鐵臂功》並且小成的話。他敢肯定自己的左臂早就跟頭前馬車內的人一樣,慘遭扯斷丟棄一旁。
「滾!!」
暴喝一聲,右臂青筋畢露,黑氣暴漲發難,手中青銅鼎狠狠砸下。
「哐————」
巨大的撞擊聲響徹空曠街道,腦袋上癟了一塊的邪祟撞碎車廂,裹挾木屑打著橫飛出去。
賀曜左臂如墜寒冰地獄,如同凍結一般,徹底喪失知覺。右臂猛力砸擊,剛猛勁力反震,骨頭疼的猶如斷裂。
如果沒有黑氣保護,早就碎成一截一截了。
顧不得疼痛,他雙腿一屈。
下一秒整個人跟彈簧一樣蹦起,穿過車廂破洞,直奔青影撲擊。
坐以待斃一向不是他的風格,主動出擊才是死中求活。
要不然憑藉此時狀態,早晚逃不出一個死字,倒不如死的壯烈一些。
「砰!」
邪祟撞進石牆,賀曜緊隨其後。
「Duang————」
未等青影有任何反應,頭顱大小青銅鼎凶暴襲來。
「轟隆!」
石頭壘起的牆壁頓時四分五裂,一塊碎石擦著額頭劃過,滴滴鮮血灑下。要不是他及時閃躲,石塊能砸的他眼冒金星。
青影躺在廢墟之中,可謂滿臉錯愕。
它想不明白自己無往不利的速度,為何會挫敗於賀曜之手。屈辱感令本就兇惡的臉,變得猙獰無比。
只是一個人頭瞬間闖入其視線,滿臉是血的表情比它更加殘暴凶戾,彷彿他才是真正的祟中之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