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校慶表演
國慶回來是月考成績的公布，阿彌陀佛千盼萬盼考出來班裏第五。
然後又是方念離的一串叫嚷:”啊啊啊你考這麽好幹嘛是不是嫌棄我了要學霸膜拜膜拜。”
一驚一乍的丫頭。
程景意外的是沈存清的成績居然在她的後麵，不偏不倚正好第六，甚至上課的時候程景都能感覺到右邊傳來怨念的目光。
和沈存清熟嗎?
好像不能說很熟，但總在自己心裏占一個重要的位置。有時候中午睡覺側著頭會盯著他的側臉，真羨慕這麽挺的鼻子。說實話，第一天見到的時候，程景就覺得存清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埋怨自己不講衛生但還是扔過來一包紙巾的時候心裏就奇怪的高興。
窗外的那棵梧桐已經禿了，隻有光潔的樹幹和零星的幾片搖搖欲墜的葉子在秋風裏晃來晃去散落在泥土裏。
想起第一天來清世的時候，程景就覺得這樣的校園，到處充盈著悲傷，離別，回憶和道別的空氣，在軟綿綿的陽光照耀下無力地發酵著，漫進鼻息裏，化為一遝遝的日曆紙和筆記本上憂傷的句子。
教學樓前麵的草坪也已經枯黃得不成樣子。
樓下四個班偶爾會有男生在上麵跑來跑去留下腳印，看著一塊一塊脫落的草皮，程景真的覺得時間不留人，猝不及防。慘淒的秋風從窗口吹進來讓眼角被刮得很疼很疼，幾乎有要落淚的衝動。
戴深回過一個很簡短紙條，說最近高二了有一點忙，信收到了，過幾天就會回信的，讓程景不要擔心。
真是個溫暖的人啊。
幾天之後，是清世的校慶和英語節，因為日期撞在一起，所以就合在一起辦了。原本高二和高三時不能參加的，但是五十周年的校慶，權當給全校學生和老師一個放鬆的機會搞搞活動。
說起來舞蹈隊也是讓人腦仁子疼。
方顏一向很來勁，每天中午一下課就跑八班逛一圈，說是來找程景商量校慶的表演，其實都是和施彧去教室旁邊的小教室聊天。
程景每次看到她笑著從走廊盡頭跑過來就很羨慕方顏這麽好的性格，好像大大咧咧什麽都不怕。
除了和她商量校慶跳什麽的時候。
方顏拿出的方案都是街舞或者唱歌和跳舞一起上，程景覺得四肢無力地她完全不符合那些基本要求。
節奏感為零。
“又沒有關係，學學就會了嘛。”
“姐姐你說說倒是容易。”
“···做起來不容易嗎?”
“······”
當初就不應該答應她來。
舞蹈隊裏的其他人都偏向於很酷很炫的韓舞，程景隻求方顏把自己安排到哪個看不見的角落就好，跳兩下大神偷偷下場別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當然是被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每天下午都被拉去舞蹈室開音樂練舞，體育館外麵都是上課的班級，有幾次練完走出來正好碰上十三班上體育課，杜峻都會把手插進口袋投來鄙夷地眼神。
那幾次，程景都發誓再也不信方顏和沈存清的鬼話了。
“接下來，有請校舞蹈隊為我們帶來節目······”
不緊張不緊張。
程景抬頭從幕布後麵探出看了一眼觀眾席，黑壓壓的人群像一群螞蟻噬咬著心頭，癢到雙腿要發軟。
“加油，別緊張。”
程景腦袋裏忽然響起自己在來之前不停地皺眉頭搓手心時，沈存清遞過來一張濕巾，拍了拍她的肩說:”這麽多汗趕緊擦。加油，別緊張。就把他們想成白菜和蘿卜。”
“那你不也是白菜和蘿卜。”
“都是啊。出醜了就連白菜和蘿卜也不如。別看觀眾席。別緊張。”
心頭泛上一股暖暖的感覺，程景笑了笑，看陽光輕柔地擁著沈存清有些瘦削的輪廓，在白紙上灑下秋天的剪影。
音樂響起。
程景站在方顏身後，努力跟上節奏，腦袋好像忽然放空，耳邊的音樂好像忽然安靜。
腦子裏隻有沈存清笑著滿臉認真地說:”加油，別緊張。”
肩上好像還有溫熱的痕跡。
程景垂垂眼睛，繼續跟著音樂跳著，不知不覺就麻麻木木地跟著方顏鞠躬謝幕。
轉身，身後響起不絕的掌聲。
心中一動，笑了。
我後來很長時間緊張，急切，不敢邁出步伐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那天表演存清不經意地說:”加油，別緊張。”還有那些巨大而喧囂的叫好聲，支撐著我每一次膽怯地時候重新抬起頭。
偶爾想起來也像是很俗套的情節。
不敢上台然後有人為你加油從此不再害怕。
銘記於心。
但實話說，那句話像是黑夜中手裏的一杯熱水，雖然沒有誇張到照亮全部的路，但還是帶來了充滿全身的溫暖和勇氣。
程景
2015
換完衣服回到觀眾席，念離遞來一杯水，程景接下來順便抽走了手裏的節目單。
“我沒出醜吧?”
“沒有，帥酷了。”
“那明天寢室你打掃，不準反駁。”
“······”
“程景!你的信。”中午下課，方顏急匆匆地跑進八班教室扔在程景桌子上一封很薄的信封。
程景拾起，知道是戴深寄過來的，嘴角輕輕提起，引來方顏一陣調侃:”哎呀，小景也不是孤家寡人了哎呀呀···啊!”
“說什麽呢你。汽水。”施彧拍了拍方顏的頭，塞進她手裏一杯可樂，”程景要是有對象還不是逆天。我請她喝一輩子汽水。”
“你們兩個。滾。”
TO:程景
這裏戴深。
清世也是很不錯的高中了，也許我們這兒雖然名氣大，可能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好。很多很多的人，物或事都像枯葉蝶，有正反兩麵的存在。一麵絢爛而斑斕，一麵可能憔悴衰敗。說起來你高一我也高二了，學習越來越緊張是真的，就沒有多少時間像以前那樣給你寫那麽長的信了。
不過很歡迎你把煩惱講給我聽啊。
是呢，穗城的雨季很漫長，但也標榜著夏日的到來和結束。這裏很少有四季常青的鬆樟，所以一進秋天，滿街都是枯黃掉落的葉子，踩在上麵發出斷裂的清脆聲響。
我也和你一樣都會挺傷感的哈哈。
我們教室的白熾燈很老舊，風一吹就搖搖晃晃地把刺眼的光紮進眼角，絮亂地看不清信紙。高中的生活好聽就是比初中充實，難聽就是會比杜甫還忙。所以很可惜，那些可以發呆看著陽光在教室的盆栽下跌宕起伏出一個夏天的剪影的時間，真的會少了很多。
所以，你越長大，就必定會失去很多從前喜愛的，不喜愛的東西。
就這樣吧。
有空記得寫信。祝好。
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