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一邊那一邊
跑。
第一時間,在場所有冒險者同時生出了這個念頭。
哪裡跑?
緊接著,第二個想法直接澆滅了殘餘的希望。
位於眾人保護之下,看似最為安全的魔法師,不明不白的變成了異變者。
這個事實如同一盆冷水,徹底澆醒了所有冒險者心中求生的火焰。
血煙已經徹底布滿整個小鎮,哪怕肉眼看不見,也不意味著它不存在,也許就在下一刻,自己也會瞬間異變,喪失理智。
更別說阿爾一行,來時為了加快速度,沿途殺戮了那麼多異變者,如今他們身後化為碎肉的屍體已經開始冒出滾滾血煙,後路已絕。
前方則是新生異變者噴洒的血煙,徹底斷絕了他們的希望。
「干。」
「我才不要變成這種東西。」
「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
不甘心的冒險者們罵罵咧咧,有的直接揮刀自盡,更多的則是紅著眼睛殺向了異變者們。
不單單阿爾這邊是如此。
小鎮各處想起瘋狂的喝罵,交戰之聲不時迴響四方。
到了此時,所有人盡數化作野獸,不論是被動還是主動,放棄理智,沉浸入殺戮之中,只為體會最後片刻的存在。
到了如此時刻,沒有人在乎血煙,沒有人在乎自己攻擊的是誰,更沒有人在乎自己是否已經死亡。
殺,
殺,
不停地殺。
不想被殺就要殺人,僅此而已。
濃厚的血色逐漸升騰,化為濃稠的血霧,由下至上,慢慢擴散。
天空的大臉露出陶醉之色,滾滾血霧吸入其腹中,傳出咕咕聲響。
「這才是真正的美味,極致的殺戮盛宴,嚎叫掙扎的人類靈魂。」
「於我相比,那些傢伙,算什麼妖怪。」
「果然我惠農大人,才是妖怪中的藝術家。」
「呵呵,好,好啊。」
「讓我用不多的生命,來徹底升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噗呲。
「可惡,這道光,到底是什麼。」
「為何如此刺眼。」
「我的藝術!」
「我不……」
斬天裂地的巨大聖光,徹底撕裂了籠罩整個小鎮的龐大妖怪。
紅髮少年揮舞聖劍,光明的氣息徹底驅散了血氣,見到淪為地獄的小鎮畫面,稚嫩的臉龐露出憤怒之色,一拳砸入地面:
「可惡,如果我再來早一點就好了。」
「這也沒辦法啦,路上你還幫了其他人。」
金髮女孩像是安撫孩子一般摸著亞哲的腦袋,可惜勇者並不買賬,仍舊低頭自責不已。
金髮女孩用手襯著下巴,苦思良久,最終高舉雙拳,狠狠揮下。
轟隆。
勇者少年用力的拳擊僅僅打出了一個小坑,但金髮女孩這一下直接將亞哲上半身打入了地面,整個大地為之震動。
「勇者可沒有這種時間浪費,快點給我起來振作,這趟旅行可是很有限的。」
「你難道要讓我告訴長老大人,有個傻瓜一路哭著鼻子,給法爾比昂丟人嗎?」
地下的勇者毫無反應,義正言辭的金髮少女蹲下身體,伸手輕輕戳弄,精緻的臉蛋有些尷尬:
「哎呀,亞哲你別嚇我好不好。」
「只要你自己起來,下次我保證,一定不會這麼用力打你。」
「慘了,好像真昏過去了。」
見亞哲始終沒有回應,金髮少女終於臉色大變,手忙腳亂將當代勇者拔出地面,治療魔法不斷使用,昏迷的勇者氣息逐漸平復。
金髮少女看著昏睡的亞哲,拍拍手滿意的站起身體。
「這樣子多乖,算了,就當本姑娘好好讓你睡一覺,不用感謝我了。」
「嗯,順帶看看這裡還有沒有倖存者。」
金髮少女想想也是無事可做,接下來見屋拆屋,見房拆房,在冒險者激戰中淪為瓦礫廢墟的小鎮上開始搜救。
「一個,兩個,三個……十九個。」
「好像就這麼多人了,還真慘啊。」
「看我尼蘭大人的力量。」
金髮少女高舉雙手,周身散發無窮光輝,大難不死的倖存者們身體漸漸被治癒。
……
「這麼說,我是被一個小姑娘給救的?」
渾身纏滿綁帶的阿爾躺在病床上,這裡是距離多洛雷斯不遠的另外一座小鎮。
時間也已過去了三天,當天趕到的澤瑪和尼蘭匆匆照了一面,就將受傷不輕的阿爾送來了這裡靜養,畢竟尼蘭的治療術也僅僅是不錯,當場治癒了一部分危及性命的傷口,大混戰中斷裂的骨頭還得找專業醫師治療才行。
「是個十分可愛的孩子,可惜她太過匆忙,沒來得及謝謝她,好像還有什麼紅色的東西被她拖著走來著,嗯……」
澤瑪努力回憶,最後也沒想起那到底是什麼,揮揮手表示阿爾不用在意。
一道青色光芒籠罩阿爾,澤瑪拍了拍阿爾的腦袋以示讚揚:
「還真是蠻努力的,這都已經30級了,不錯,不錯。」
「我又不是孩子了,每次都這樣。」
阿爾有些不滿,但又拿澤瑪的習慣沒有辦法,哪怕是單論力量他也不是澤瑪的對手,更別說在這位魔女面前,他已經習慣了不反抗對方的愛護,只能嘴上抱怨。
「嘿嘿,你可是我和索若亞共同的孩子,你母親當年親口答應的。」
「好了好了,算我輸了。」
「我都已經超過了你的要求,你現在可以告訴我胸口的這東西到底怎麼利用了吧,澤瑪。」
阿爾也沒想到一場大混戰,效率完爆了自己辛辛苦苦狩獵一個多月的時間,當然讓他選擇,絕對不會希望再來一次,那樣的死亡獵場,到最後個人意志都消散一空,殺戮到最後的他,究竟是已經化作了異形還是沒有,他自己都無法確定。
「霸者之證這件事啊,讓我想想,奧古斯丁以前每次喝醉了都要跟我們吹牛,那張大嘴巴可是什麼都瞞不住,不過當時我們也醉得差不多,還真沒記住多少。」
「他說過當時他找到了三隻聖獸,並從它們那裡得到了力量。」
「蟠龍山,赤雨岩,還有……赦巴哈德,好像是要去這三個地方找聖獸。」
「唉,看來我也老了。」
想了很久,澤瑪才磕磕絆絆得從回憶角落找尋到了答案。
扶著額頭,做出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澤瑪一臉無辜,迅速擺脫自己不靠譜的尷尬地位。
「……」
總感覺自己被澤瑪這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魔女給耍了,她肯定一開始就沒想過認真回答自己,就算她不知道,她也可以去問另外一個知情者詹森確認再回答,這態度也太敷衍了。
其實在澤瑪心中,阿爾根本不需要去找什麼奧古斯丁留下的痕迹,能夠脫離奧德斯的風暴獨立生存,並且好好活下去,再結婚生子,一生平安到老,這才是澤瑪最希望阿爾走的道路。
但看著阿爾不願放棄的堅毅眼神,這些話澤瑪始終沒有說出口。
「赦巴哈德不就在自由之地?」
好歹是知道了三個地點,阿爾蠢蠢欲動,身體已經恢復到足以行動自如,他迫不及待想要動身。
「沒可能的,那裡早就建立了國家,赦巴哈德就是它現在的名字,我很肯定那裡沒有什麼聖獸。」
澤瑪頗為無奈阿爾的性急,按著他讓他重新躺下。
「那其他兩個地方?」
歲月如梭,時光飛逝。
如今的巫神國也早沒了胸口的猛虎烙印所代表的聖獸,赦巴哈德的聖獸離開似乎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赤雨岩,現在應該叫它富士樊防線,帕亞修建的生命禁區,就算是我也不敢硬闖,裡面到底什麼情況沒人知道,但聖獸留存的可能性很低。」
「蟠龍山,這是唯一可以確定的地方,聖獸切羅基縣,在我還未出生之時,就已守護在那裡,聽我父母說,那是一位非常非常偉大的存在……」
阿爾並不知道澤瑪想到了什麼,說道這裡就陷入了沉默,臉上似是有種掙扎、害怕。
曾經澤瑪告訴過他一個故事,稱她來自遙遠的過去,一個歷史悠久的種族,在一場災難中種族消亡,那時年幼的澤瑪被父母用魔法保護了下來,等她再次蘇醒,睜開眼已經是人類的時代。
「澤瑪。」
張了張嘴,阿爾有些不知如何勸慰。
「小鬼,我還不需要你來為我操心。」
「這個給你。」
眼熟的信封被澤瑪塞到了手中,不用打開就知道肯定又是泰雅那沒完的嘮叨。
之前是身體沒有康復,現在則是阿爾根本不願意此時回國,好在有澤瑪這個能夠瞬間移動的魔法信使,不然阿爾真不敢想象日後如何面對泰雅,尤其扎比達的事情,他至今都沒有做好直面泰雅的準備。
打開信封,只有簡單秀氣的一行小字:
「阿爾,我來找你了。」
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翻手將內容展示給澤瑪:
「泰雅她是個超級大路痴,我沒記錯吧,澤瑪。」
「……」
遙遠的奧迪斯城,第一軍營地中。
第一軍將軍邁斯爾和他的副將,同時也是他的兒子弗雷迪共同瞪著桌上的一份留信:
『老頭子,我不幹了,終於可以告別你這張臭臉。
弗雷迪叔叔再見,泰雅會想你的。
不要挂念我,拜拜。』
重重擊打桌面,整個大帳都因此搖晃不休,邁斯爾對著自己的副將大吼:
「你個蠢貨,我不是讓你看好這丫頭的嗎?」
「她連奧德斯城的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出了事讓我這張老臉怎麼去見扎比達那小子。」
弗雷迪平白挨了一頓訓斥,走出營門嘆了口氣,望著遠方的天空,在心中替那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默默祈禱。
同時大聲傳達將軍的命令:
「第三、第四、第五大隊出動,抓捕逃兵泰雅·伊扎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