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二十年風3
第118章 二十年風3
周玉生出去安排了下工作,再進門的時候就見杜沐卿已經坐了起來,正在準備下床。
他嚇了一跳:「瘋了?!你起來幹什麼?」
宋隊要回頭知道,得給他皮剝了。
「時間緊迫,我得去找江佑。」杜沐卿伸手想把針頭拔了,被疼痛拉扯了一下,一時間無處下手。
周玉生止住她的動作:「別,這真不行,你這才縫完針多久?不要命了?」
杜沐卿躺著的時候他沒發現,現在人坐起來了,他才驚覺這人,幾天之內竟然瘦了這麼多。
「這也沒鏡子,不然我非得讓你照照。」周玉生把人塞回被子里,又想起來:「對,手機,我攝像頭調出來給你照照,看看自己現在啥狀態再說其他的。」
周玉生從兜里掏出來,調好了,舉到她面前。
杜沐卿自知理虧,看了一眼鏡頭的自己,臉色慘白。
腹部的傷口一陣陣的抽痛,她一蹙眉,鏡子里的人也跟著蹙眉。
「你現在出去,路上小孩都得被你嚇著,回家再跟媽媽說青天白日的遇見女鬼了,還得換頓打,何苦呢,害人害己。」
杜沐卿扯了扯嘴角:「不至於。」害人害己這樣的詞都出來了。
周玉生一瞪眼:「怎麼不至於,別說了,現在出去,不可能,你要說叫江佑來見你,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杜沐卿看他一眼:「你想的還挺美。」
要真像他說的這麼簡單,能讓江佑來見自己,那所有的問題早就解決了,還用得上為了人質跟陸摯誠周旋?
周玉生不以為意:「我想的美怎麼了,倒是你,要出去這件事,是真別想,就算你出去了,也找不到江佑啊,局裡技術組那邊還沒定位到呢。」
「還要多久?」
周玉生沒反應過來她問這話的意思:「不知道啊,聽那邊意思,好像是陸摯誠套了挺多層的,估計還要個把小時吧。」
杜沐卿皺眉:「太久了,來不及。」
她伸手:「把識別的江佑號碼給我。」
周玉生語氣委婉,乾巴巴的問:「沐卿……你不會是要直接給江佑打電話吧,這是不是太……」冒險了。
江佑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需要心理輔導的小孩了,現在他可是綁架犯的身份,這誰也不能照著以前那套來啊。
杜沐卿簡明扼要:「我知道分寸,不用擔心。」
她早就在江佑心裡埋下了顆種子,平常時候看不出來,越是這種時候才越能激發,也是時候看看成效了。
周玉生本要開口說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到沐卿前幾天跟他們說的所有,在這幾天都一一對上了,或許,的確不能以常人的視角來看待。
他點了點頭:「好,我去問,馬上。」
……
大廈外不遠處就是R市人流量最大的路口,此刻已經堵滿了。
夏嵐帶著人指揮,奈何人實在太多,說是摩肩接踵都不為過。
夏嵐又扶起一個被擠過警戒線的大媽,嘆了口氣:「你說這是何苦呢?」
這大媽臉上還有點迷茫:「哎?警察。」
夏嵐臉色一黑,這是之前一直沒看到自己,還是一直把他們這些警察視作無物,根本不在乎?
她把人鬆開,叫來一個小警員:「帶她從另一邊出去。」
這邊警戒線是擠不回去了,從另一邊疏通吧。
剛要轉身,被人拉住了,一回頭,還是那大媽:「哎,大妹子,別走啊,我問問嗷,這邊在幹什麼啊?」
夏嵐詫異了:「你不知道?那進來是……」
大媽一揮手:「害,我以為二樓裡面那個商場搞促銷呢,白擠了,不過這裡是出了什麼大事兒嗎?」
夏嵐沒時間跟她嘮嗑,但這人拉著自己又不鬆手。
正在為難的時候,那邊一群堪堪站在警戒線前的人沖著這邊招手:「老妹過來這兒的,看熱鬧歸看熱鬧,別打擾人家警察公務。」
那大媽找到了組織,歡歡喜喜的過去了。
夏嵐心中五味陳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別光說中國大媽喜歡看熱鬧,偏偏就是那一塊,一群人穩穩的站著,把後面往前沖的堵了個嚴實,給他們省了不少事兒。
夏嵐看了眼表,陸摯誠給出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六分之一。
也不知道宋隊那邊怎麼樣了。
她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距離太遠,限制了視角,只能看見大廈的門,看不見裡面。
夏嵐收回視線,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江佑在屋子裡抽煙,吸一口嗆一口。
很離譜。
對於江佑來說,吸煙是需要天賦的,他一直沒學得會。
托陸摯誠的福,他即便在那樣的家庭環境里長大,也沒墮落到去認識多少狐朋狗友,陸摯誠也很少抽煙,所以沒人教他。
辛辣的味道衝進鼻腔喉管里,咳嗽根本抑制不住。
江佑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也沒想清楚江宏毅到底為什麼那麼喜歡吸煙。
他在煙霧混雜的小房間里,想起了十多年前。
他偷了包江宏毅的煙,帶著對新鮮事物的嘗試心態點燃,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口,結果嗆了個半死。
身後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的男人就悶悶的笑出聲來,語氣里的斥責暗帶一絲寵溺:「小屁孩,毛都沒長齊就開始學大人裝模作樣了,嗯?」
江佑紅了臉,不是羞的,是氣的。
他最煩別人說自己小。
江宏毅因為他小不喜歡他,余清芬也是。
小孩子一無是處,出去打工都沒人要,只能靠他們養著。
他轉身,看見男人頭髮都快長到肩膀了,反擊的話也沒客氣:「你都這麼大了,還不是男女不分,留這麼長的頭髮。」
江佑記得陸摯誠當時是愣了一下的,然後狠狠揉亂了他的頭髮,把燃了一半的煙從他手裡奪過去,自己抽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罵:「小屁孩,還頂嘴。」
那天雷陣雨,隔了不遠處的單元門外都下得起霧了。
江佑那時候還小,很多情緒都不懂,就像他單純的以為父母不喜歡自己只是因為自己太小,掙不到錢一樣。
但那天,男人穿著件白色短袖往髒亂的樓梯間牆上一靠,手指間的煙明明滅滅,煙味與暴雨聲混雜在一起,出奇的沉悶安靜。
江佑突然覺得大人的生活好像也不是那麼好,至少他面前這個,看起來很疲憊。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個棒棒糖來遞給他:「換你一根煙抽抽,我不欠小孩東西。」
江佑沒接,他在仔細辨認對方衣服上的小標,五個字母,是Gucci。
電視里放過這個牌子,挺貴的。
江佑心疼這衣服,彆扭了半天開口說:「這裡很臟,你別靠牆。」
陸摯誠那天是怎麼回答的?
江佑不大記得清。
大概意思就是,沒關係,反正人都這麼爛了,衣服不過是個裝飾皮囊的東西。
江佑那時候太小,很多記憶早已丟失,唯獨對那一天,印象深刻。
他甚至記得被陸摯誠拿走的那包煙。
那是小賣鋪里最便宜的雄獅,兩塊錢一包。
江宏毅沒錢抽好煙,錢都用來賭博了。
再早幾年,即便江宏毅兜里只剩兩塊錢,也會給他買包薄荷糖。
但現在,他選擇買煙了。
最後江佑還是接了陸摯誠的糖,草莓味很足,也很甜。
那是他十歲那年裡,唯一接觸到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