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 最終之戰（72）
從棋局開始，她腦海中就有陣陣悸動。誰也不知道，替長下完這一子後，她的神國當中就掀起狂風暴雨，而古納圖在風雨中再度舒展身形，整個神國都回蕩著它若有若無的低吼聲。
它很亢奮，因為寧閑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核心，並將每一條法則都作為瓊漿澆灌與它。作為休戚與共的宿主，她不會錯認這種情緒，雖然一棵樹實不該有“亢奮”這種狀態。
古納圖的下一次成長，迫在眉睫。
可盡管她清楚這一點，卻無法給予它任何回應，時機不對。
兩大真神一旦落子，法則界的崩壞果然就延緩了，連幕上眾棋盤的碎裂都變得越來越慢。有些空洞當中終於有新的棋盤生成來填補空白，但形狀還未固定、棋子仍然透明，這整個棋盤忽然又化作散沙消失不見。
隻這一點，她就能看出長、神王正借用這裏的法則，將自己的力量合於道，竭力修補“寸光陰”造成的破壞。
可以，如今長、神王和道被迫聯合起對抗“寸光陰”的力量。可是破壞永遠比修複容易得多，南贍部洲如今千瘡百孔，原本完備的因果鏈被鑿成了篩子一般。以寧閑如今的學識輕易就能算出，想要撥亂返正，他們至少需要十倍於“寸光陰”的力量。
這幾乎是絕無可能了。
事到如今，她心頭憂懼反祛，靈台清明起來，忽然皺眉：“既對付真神，又對付道，陰九幽圖個什麽？”
“他的野心不下於我，你不清楚麽？”皇甫銘抬頭一笑，“道利用他數萬年，他怎麽能甘心？”
陰九幽的確給道背過不少黑鍋。
“南贍部洲法則崩毀，這便是他想要的？”
長冷冷道：“魂修最喜大亂。下禍事越多，於他越是有益。”魂修的進階之法與眾不同，不像普通神境需要香火。他隻以人間充滿苦恨、驚恐和怨念的魂魄為餌食，自然希望人間越亂越好。
有理，可是寧閑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或許陰九幽的確擅於偽裝，可是他在她的神國中解開記憶的那一瞬間，眼裏浮現過那麽多種情緒，唯獨沒有憎恨。在此之後他看向她的眼神，與其是嘲諷，不若是玩味。
就像是他有所期待。
再考慮這些，似乎也沒有意義了，法則界中三人已經與世隔絕。她剛要開口，不料身邊的“寸光陰”再一次曝出強光！
那光芒之耀眼，就好似她站在太陽邊上直視那團大火球，不僅強光要穿透眼皮，甚至帶動整片空間的溫度都節節攀升。
長飛快落下一子。黑子碰在棋盤上，清脆的“叮啷”一聲過後，“寸光陰”的光芒一下被壓製下來。
他利用了法則之力。
然則他也低聲道：“堅持不久了，‘寸光陰’當中蘊含的能量，現在才要全盤釋放出來。”
神器上的光，果然在蠢蠢欲動，紅光中隱隱帶上了金、白二色。寧閑瞧著，總覺得像極了核彈爆炸的閃光。
果然從這以後，整片空間都給人搖搖欲墜之感，仿佛他們身處的不是平地，而是行駛在暴風雨當中的一葉孤舟。
幕中的棋盤越碎越多，黑漆漆的大洞也越來越多，像是一張又一張無聲嘲笑他們的大嘴。
他們快要輸了。
明知這個結果不可逆轉，寧閑仍然咬著牙去問皇甫銘：“‘寸光陰’是你的東西，你就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皇甫銘一抬手，指頭就從杖身掠過，半點實體也觸不著：“它卡在物質界和法則界的通道上了，相當於門閂。如果要多算一個維度，那還要再加一個時間通道。”他看了寧閑一眼，“你被關在門外時，能摸著門裏的閂嗎？”
她繃著臉：“雕蟲技耳。”隔門開閂對神境來，是難事嗎？她不死心地抓著“寸光陰”用力往上拔，不顧它的強力反抗。
皇甫銘忍不住笑了，這果然是寧閑式的回答。他這才正經道：“陰九靈給‘寸光陰’下了死命令，你就算將它拔出，也不能中止它的效用。”
原來，這盤棋從陰九靈啟動“寸光陰”開始，他們就已輸了？“你可以自由控製時間，為何就不能返回我所處的時間裂隙？”
不待皇甫銘回答，長已先開了口：“他追溯不了‘過去’。”
“嗯？”
“他可以控製現在，甚至可以範圍內預見未來，卻回不了過去。”長與皇甫銘對弈兩盤，也理解了他的法則，“那非人力所及，真神同樣做不到。”
皇甫銘懶洋洋道：“正是。沒有定位時間的沙漏，我也回不到過去特定的某個曆史時刻呢。否則——”他看著寧閑，目光深邃，“姐姐，你早就是我的了。”
是了，如果神王可以追溯過去，這一場又一場曠世大戰根本不必打了。他完全可以返回過去，篡改曆史，將長、白虎、陰九幽這樣的問題人物早早抹去，又或者將她奪在手裏。
長現在能坐在這裏，就明神王沒有返回過去的能力。
再退一萬步來，即便皇甫銘可以越過時間壁壘拿到“寸光陰”，她和長也沒有好下場。這家夥本身是真神，可不是陰九靈那樣的菜鳥，再坐擁“寸光陰”的無上偉力，底下誰還能是他的對手？
左右都個死？
正話間，三人左側四十丈外的地麵，突然消無聲息地崩解。
他們所處的平麵也是一塊巨大的棋盤，乃是整個法則界的中心。連它都開始坍塌，法則界的毀滅看起來近在咫尺。皇甫銘認輸得幹脆，沒有頑抗到最後，正是為了保存力量應對後麵種種變故。他們和寧閑等人雖被“寸光陰”隔在時空的兩端，以真神之能卻能感應到冥冥中有人窺伺。在法則空間裏也被窺探，這事兒值得蓄力以對。
可惜，終是回乏術。兩大真神的身體都有些若隱若現，看不真切，顯然已經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