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 最終之戰(8)
他何嚐不知妻子背負的痛苦、委屈和絕望,然而現在他再沒有時間留給兒女情長。
唯有盡快了結這一段混亂的因果,他才護得住她。否則南贍部洲俱要落入敵手,而她……她也不能幸免!
這趟行程的終點,他已經駕輕就熟。短短幾個時辰後,他又重新進入外世界的道試驗場,再一次站到了最核心的裂隙之前。
灰濛濛的雲霧懶洋洋翻滾,似是亙古不變。
再往前一步,就是混沌,本界道最後的堅守之地。
這是一個世界的終極和本源。外世界雖然頹敗,道的力量卻依舊不是神境可以抗衡的。
哪怕有求於他,它也不會對他網開一麵。長在這裏,已經失敗了無數次。
他站得筆直,定定望著裂隙中的虛無,忽然開口道:“你要的乙木之力都在我身上了,想必你也察覺。”寧閑內丹破碎後逸走的乙木之力,多半都轉移到他身上了。那丫頭體質特殊,平時如此龐大的星力藏在她身上竟然不顯山也不露水,昔年他陪她西行百萬裏,竟然都未察覺,本界道自然也無從觀察起,否則不會等到她在黑柳沼澤釋放星力以後才關注她。可是長不同,這股子星力搬到巴蛇身上之後,每時每刻都蓬勃欲出,無比張揚。
這股力量太過龐大,就連他都難以駕馭。
道試驗場沒有第二人在,回應他的是一片安靜。
長毫不介意對著空氣話,聲音清寒,像是簷下結起的冰柱:“你若還想要這股力量,就出來談好條件,否則我轉身就走,永不踏入本界!”最後幾字得擲地有聲,渾身氣機湧動,乙木之力向外擴散開來,瞬間將方圓百裏染成一片毛茸茸的新綠。
新破土的嫩芽如翡翠,格外惹人憐愛。不過欣欣向榮的長勢緊接著就戛然而止。
顯然,長拋出了一枚誘%~餌,就如本界道當初對他所做的那樣。
眼前這片混沌雖然強大,卻不能移動。隻要他不邁步走進去,本界道就永遠奈何他不得。
現在他握有最大籌碼,主動權掌握在他手裏。
他不會忘這股力量是怎麽來的。他愛逾性命的人兒付出了比死還要慘重的代價,可不能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被犧牲!
大概是渴求的力量在前,這一回道的反應很快,那隻懸鈴木化成的樹人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站到長麵前:“神王受傷再重,你拿不到鴻蒙元氣就永不可能擊敗神王。神境無法贏過真神,就像人力不能勝!”
那是境界上的差距,非人力能夠跨越。
“那是我的事,不勞費心。”長微哂,“不想談就一拍兩散,你可以在這裏慢慢等死。”
長不進混沌,本界道就拿不著生長之力,那就像病入膏盲的絕症患者拿不到救命良藥,不出的難受。
談判這種事,可不獨是寧閑的拿手好戲。
對方沉默,好一會兒才又開聲:“你要什麽?”
“在月娥找我們代為傳話之前,南贍部洲道可知你這裏有鴻蒙元氣?”
鴻蒙元氣可不是每個世界都能保留下來的。對多數世界來,混沌化作清濁二氣之後,鴻蒙元氣也就散逸於蹤,隻在機緣巧合下才有極概率保留。那時連道本身都未成形,自然不能主動去挽留這份遺產。
所以外世界也留有鴻蒙元氣之事,除非本界道自己泄底或者有大神通者闖入試驗場,否則別的生靈、別的位麵不可能知曉。南贍部洲道可沒辦法撈過界。
“不知道。”
這回答太含糊又太生硬,真是標準的道式答案。長麵色一沉,好在道馬上就有下文:“不過它答應得太痛快,本界才剛提出會晤你等的要求,它就立刻同意。”
“未談任何條件?”
“未曾。”
長不由得沉思,眉頭慢慢蹙起。每個世界的道其實都有自己的脾氣,南贍部洲道是什麽尿性,他和寧閑都再清楚不過,一曰氣二曰磨跡,就是平常想請它做一筆公平交易都是千難萬難,回回能把人氣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間不吐不快。
這一回卻答應得未免太爽快了吧?尤其對象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道。
虛空浩瀚,然而每個平行世界之間的關係卻好不到哪裏去,如果不幸有交集也多半是相互競爭。南贍部洲道何等謹慎,怎麽會輕而易舉就答應對方帶來寧閑?
除非,它本身就有成竹在胸,深知自己想要什麽、想做什麽,也深知這一舉動絕不會危害自身。
再進一步聯想月娥過的話,可知道篤定這舉動不會危害寧閑。
當然,那時長和寧閑雖然與外世界的道見了麵,卻以談崩收尾,兩人轉身就走。對長而言,自然不會拿妻子的性命去做交易。
那時候,她的確也未受到傷害。
可是南贍部洲的道憑什麽未卜先知?若道在自己的世界裏有些許預知能力,那也是循著萬事萬物之因果去推導而出。對於異世界的事務,它哪裏能夠測知?
除非……
除非它不僅算到外世界還有鴻蒙元氣留存,也知道道打算拿它交換寧閑身上的乙木之力,更是算到了長不會同意。
既然不同意,它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不,這事兒得放到現在來看才明了:其實這一次會晤很重要,令雙方都明瞭了交易內容,以及各取所需的方式。因為長夫婦終於還是要將乙木之力交出來,區別在於遞送力量的不是寧閑,而是長!
也即是,道其實走一步、看三步,甚至預知到神王出關以後的一係列變故,預知到長最後一次站到外世界試驗場中的眼下這一幕!
它也算到了寧閑身上的乙木之力必定要交出去,也知道長必然要來這裏換走鴻蒙元氣、衝擊真神境。
此事,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