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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4章 舍生忘死

  如果他手握“沉浮”的模樣是不可一世,那麽挽弓射箭的姿勢就充滿了難以言述的霸道,似乎一弓在手,日月可落。


  弓上搭著的箭已經不是雷電凝就,從箭尖到箭羽,純白如雪。寧閑見過的,這是昔年北方仙宗在雲夢澤裏獻予蠻祖的寶物戮神箭,與羿神弓恰是絕配。


  嚴格來,羿神弓和戮神箭搭在一起,才成就一套完整神器,威力盡顯。


  在龐大的巴蛇麵前,神王何等渺,連掌中近一人高的大弓亦顯得袖珍如玩具。


  可是寧閑驚鴻一瞥,額角就突突直跳,心中有無限憂懼,直覺大難臨頭。


  他瞄準的,可是長!


  神王縱橫南贍部洲數萬年,雖然“沉浮”陪伴他的時間最長,然而在蠻人口口相誦的無數傳中,名聲最大的神物卻是羿神弓和戮神箭。


  並非僅僅因為酷炫。


  有它在手,神王從來無往不利。由羿神弓射出的戮神箭,還從未有不中、不傷的特例。


  “回去!”寧閑緊緊握拳,想喚金烏飛回去,可是嘴皮子還未掀動,神王的手就已鬆開。


  地寂靜,萬物凝滯,惟一仍在運行的,似乎隻有這支離弦之箭。


  這支白羽箭是三支戮神箭中最奇貌不揚的一支,與軍中弓手所用的看起來無甚不同,甚至搭在弓上也沒有其他任何異象,惟離弦以後在空氣中劃出一點白痕。


  神王射出這一箭,亦是繃緊渾身肌肉。箭甫一離手,人便鬆懈下來,連目中精光都已黯淡,似乎全部精、氣、神都為之所奪。


  與巴蛇這樣的大敵一戰乃是無上榮譽,值得他全力以赴。


  而後就是“篤”地一聲,弦斷了。


  誰也不知道羿神弓的弓弦強度幾何,除了神王自己。言先生的書中倒有一筆帶過,那是抽取包括黑龍王在內的三大神獸的獸筋、曆時四十九年治成,稱得上是下少有的神物,否則怎配得上羿神弓、怎配得出這樣的神通?

  然而她眼下根本無暇細想,隻因箭矢射出的一刹那,巴蛇長尾適時揚起,擋在顱前,牢牢護住了要害。


  神王第一箭的威力已是驚動地,長又怎可能不加防範?

  箭尖即將撞上鱗甲,羽箭卻突然消失,就像是有人伸手將這點白痕從畫布上直接抹掉。


  巴蛇下撲之勢,驟然一頓。


  寧閑身受重傷,卻依舊望見蛇顱後方爆出一團血霧。


  突兀、驚怵,黑沉的夜色中,那一抹金亮就像半空中炸開的煙火,也刺痛了她的眼。


  寧閑呆住了,正要趕來援助的虛泫和懷柔上人也呆住了。


  腦海中白茫茫一片,似是有千頭萬緒,卻又什麽也想不起來。她下意識呢喃:“長……”


  話未完,咽喉就哽住了,嘴張合,下麵的呼喚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


  白羽箭的特效隻有一個,簡單粗暴得令人發指:

  例不虛發。


  神王既然瞄準了巴蛇的頭顱,羽箭就絕不會射中第二個地方,無論對手如何閃避格擋。

  昔年的神樹古納圖,今日的巴蛇,都逃不脫它的特性。除非敵人的力量強過了神王,結果才會另當別論。


  忽然有一種尖銳凶猛的痛楚毫無預警地鑽心而入,要將她的胸腔都攪得稀爛,要將她的身軀都撕碎。方才身受神王一箭的苦痛,和這一比似乎又算不得什麽了。


  她忽然用力掙紮起來,去掰金烏的堅爪。這對現在的她來硬如鑄鐵,寧閑卻不管不顧、瘋狂抓撓,指甲“啪”地連斷兩根,指尖一下摳出血來。


  她驟然爆發出來的力氣讓金烏都吃了一驚,低呼道:“別亂動!”她傷情太重,它都擔心她撐不過去,現在這是自尋死路。


  寧閑的聲音還帶著重傷的虛弱和氣喘,卻堅定不移:“帶我回去!”


  對她來,夫妻不是同林鳥,怎可大難臨頭各自飛?

  不離不棄,同生共死。成婚時的誓言,她從來沒有忘記。


  金烏雖未回頭,卻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事。它不僅沒有調轉方向,反倒雙翅一扇,更加了一把力氣:“長為什麽讓我帶你走?”這裏不是南贍部洲,否則隻要接觸到陽光,它瞬息就可以逃出千萬裏之外,連神王都追趕不上。


  寧閑心髒驟縮,像被鋼針猛力刺穿,痛不可遏。


  方才,丈夫的身影義無反顧。


  原來他已經料到自己不是真神對手,卻還要返身去鬥,正是為了爭取時間讓她逃離!


  她沒有動彈的力量,隻能將嘴唇都咬破,死死盯住遠方的戰局。


  羽箭雖然細,卻將巴蛇身軀都帶偏過去。就這麽微微一頓的功夫,神王手中的羿神弓消失,他一躍而起,雙手高舉“沉浮”,直往巴蛇頭上落下。


  長嘯聲中,他陡然現出法身,變作了身高六百丈(兩千餘米)的巨人。“沉浮”也跟著主人變幻體積,棰頭粗得好比南柱,這樣兜著億萬斤巨力砸將下來,恐怕連都能直接捅破個大窟窿。


  現出這樣的法身,他對巴蛇造成的傷害才會最大化。


  眼看“沉浮”就要擊中目標,巴蛇的巨顱忽然往下一縮。


  蛇類的腦袋原就比其他生物轉向靈活,這一下直接壓至地麵,神王兜了個空,周圍的蛇軀卻一圈圈纏將上來,眨眼間在他身上繞了七、八匝。


  神王吃了一驚。他看得清楚,方才白羽箭從巴蛇下頜刺入、後顱飛出,毫無花俏地打了個對穿。他附在戮神箭上的真神之力強大無匹,又射在神境都不能承受的第一等要害,按理巴蛇的神國應該直接崩塌,神魂能逃出來都算是幸運了。


  然而巴蛇遭遇這樣的致命傷,居然還能反擊。神王不知長的神國以乙木之力形成的獨木為擎巨柱,雖然神國世界幾乎被攪得地覆翻,連巨柱都被洞穿,卻兀自頑強支撐,並未傾頹。


  他這麽一疏忽,巴蛇立刻就抓到了機會,肌肉繃緊、蛇環收縮,將神王連同“沉浮”都牢牢箍在最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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