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9章 中場休息
通知死者家屬，寧閑將最艱難的工作留給了自己。
她苦笑一聲：“七仔本為載我而回，我終要為他盡一份情誼。”
長沉聲道：“戰場上生死無常，每時每刻都有傷亡，不獨七仔一個。過去這幾當中，戰盟在中州戰場上就犧牲了三萬餘人，你要替他們每個都難過嗎？”他輕按寧閑肩膀，讓她抬頭正視他，“這隻是一個開始，不獨七仔，不定你我將來也都會隕落。隙洞開之前，我們豈非都已做好了準備？”
對於這一場戰爭的殘酷，他們早有預期。寧閑低聲道：“我知道。隻是沒料到……來得這樣快。”親眼看著至親消亡，那感覺畢竟和旁人格外不同。
長放軟了聲調：“為人上者，沒有多少情緒留給自己。否則，就會連累更多。”
寧閑閉起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知。”
除了塗盡，七仔陪伴他們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長也並非真正如心鐵石，可是憤怒、焦躁、悲慟，對於她和長這樣的決策者來最要不得。負麵情緒會影響主觀判斷，影響他們作出的決定。戰場上，一紙謬令最少也要造成無數人命的折損。
長將她額前的秀發撥到腦後去，正聲道：“務必思慮周全。你作出的任何決定，我都不會阻攔。”
她望著丈夫，用力點了點頭。
￥￥￥￥￥
時間在戰火紛飛中流逝，一轉眼就過去了四十七日。
自隙洞開以來，長達近兩個月的搶灘登陸戰終於告一段落。經過了血腥的搏殺和搶鬥，蠻族各大勢力在南贍部洲各自打下一片地盤。聖域搶占了中部沃土無數，摩詰占領中北部諸多州縣，而沙度烈則將西南方作為自己的根據地。
這一局麵其實早在雙方預料之中。連接兩個世界的隙多如篩眼，哪怕整個南贍部洲仙宗都奮勇抵抗，也阻止不了蠻人進駐故鄉的腳步。
可是修仙者的流血和犧牲並沒有白費。在西夜和戰盟的率領下，眾多南贍部洲仙宗守住了自己的領地，並且牢牢把住了無數重要通道、關卡，這才能將蠻人各大勢力死死隔開，令其不能連成一片、相互守望。
拜蠻人凶狠的入侵和屠殺政策所賜，短短不到兩個月內，有一百一十七個仙宗從南贍部洲上被徹底抹去，一百六十九萬修仙者陣亡！人間的苦難更不用，根據戰盟統計的初步數字，被卷入戰爭、飽受侵害之苦的人類數量超過四百億，死亡人數近三十億！
到處是被夷為平地的城池，到處是坑坑窪窪或者還在冒煙的農田，也到處都有啼饑號寒的災民，被野狗啃得精光的屍骨。
用生靈塗炭、哀鴻遍野這樣的字眼，都無法形容這場戰爭的殘酷。
幸好，戰爭的車輪在這個時候忽然放慢了速度。
蠻族同樣付出巨大代價，才成功在南贍部洲站穩了腳跟。據奉府不完全統計，入侵戰也導致依附於三大帝國的六十多個蠻族中勢力徹底消亡，死去的蠻人將士也至少有百萬之眾！
這一輪爭奪保衛戰打下來，雙方都是全力以赴，雙方也都是精疲力盡了。蠻人站穩了腳跟、仙宗保住了領地，接下來都需要時間來鞏固自己的地盤，休養生息以備後麵的爭奪。
因此戰爭突然迎來了珍貴的中場休息時間。
當然，表麵的硝煙暫歇並不能掩蓋底下的暗流洶湧。南贍部洲原有的勢力格局被完全打破、攪碎、重組，帶來的後果是存活下來的大勢力之間的摩擦和傾軋。這不僅發生在蠻族與仙宗之間，同樣也發生於仙宗與仙宗之間，比如西夜和白虎領地之間的三、四個宗派消失了，而入侵該地的蠻人最後又被打敗，因此空出來的地盤就變作了二者都眼熱的區域。
這一日長返回住處，望見妻子半倚住窗欞，望著初升的明月怔怔出神。她的秀發潮濕，發尾還掛著水珠，他能嗅到她身上梔子花的香氣。
她披一襲長衫，寬寬落落，可是月光照進來，偷偷將她的背影勾勒得無限美好。
他放緩了腳步走進去，將這個背影抱入懷中。她順勢往後靠，呢喃道：“今這麽早？”
“你比我還忙，聖域也幾乎停手了。”他低頭從她耳後親起，落下一連串細碎而溫暖的吻。
她的身子更軟了，也更香了。
戰火稍止，但是人員救治撫恤、物資運輸、災民安置與救濟，以及領地重新劃分，這些繁瑣已極的雜務卻似永無止境。可是誰敢稍稍懈怠？
”對了，聖域搶占了神山。”
這消息倒很讓人意外，寧閑不解地看他一眼。長很自覺地解道：“中京被神山覆壓以後，富庶不再。那地方對旁人來都失去了爭奪的價值，唯有蠻祖渴望重新入駐。”
他這麽一，寧閑就明白了。神山原本就是蠻祖的住處，是他權力、威嚴和尊榮都達到了頂峰的象征。這一回皇甫銘要將它重新奪回來，意義大過實際，正是要向下人證明他是真正的神王化身，他同樣有資格居住在萬仞神山之巔！
這是爭奪信仰之舉，要特別注意的是對於摩詰和沙度烈的蠻人來也同樣有效。畢竟多數蠻人都聽過神王的傳。
而對於居住在神山當中的難民來，這個消息或許反而是福音。若在數萬年前，若是入住神山的平民隻有數十萬人，神王不定眼都不眨就將他們都殺了，以維護神山的尊嚴和神秘，畢竟那裏從來不允許凡人踏足。
然而時代變了。蠻族才剛剛入駐南贍部洲，正需要大量擁躉和勞力，這數百萬人還可能是最珍貴的信仰來源。換個角度來看，仙宗都無暇管顧他們的死活，凡人們反倒找到一個下家。即便蠻族對待他們不若隱流友善，至少要管要顧要安頓。
對平民來，穩定才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