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0章 牙尖嘴利
大衍鼎是一般人能打傷的嗎？律法隻普適大眾，卻不會為誰特別量身訂做。這姑娘的法，是狡辯也好，是推諉也罷，居然有兩分道理，因為“打傷大衍鼎犯了哪一等罪”，因律上果真沒有專門的規定。轉輪王胸口微微起伏，上下打量她幾眼，突然笑道：“姑娘牙尖嘴利，這樣的人在拔舌地獄要受不少刑苦。”
“論口舌之利，我看你也不輸市井廊坊的婦人。”寧閑笑了笑道，“既然兩位要逮我回去，總得給我安個恰如其分的罪名罷？”
秦廣王皺眉道：“苦主不忿，要你上門應訴。傷人者即要被捕受審，這並無錯。”
話間，水聲澎湃，接著眾人腳下地麵劇震，像是隨時都會開裂。
第四波浪潮衝擊大壩，並且被成功攔截下來，不過黑壩也不是安然無事。長轉眸一瞥，望見壩身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裂縫。這是前四波大潮給它造成的損傷。
於震的喧囂聲中，寧閑奇道：“苦主，莫不是大衍鼎？”她先覺驚訝，不過轉念一想，連神魔獄裏的覆禹鼎都能成精，變作一個聒噪的爐子滿地跑，如大衍鼎這樣收取了一界功德的寶物化出自己的獨立人格，似乎也不是什麽怪事。並且看起來這家夥在地獄道的位份還崇高得很，身上被剮了一塊肉，兩大閻羅就得親自替它跑斷腿捉拿偷。
秦廣王道：“正是。大衍鼎乃地獄道鎮界之寶，你打傷了它，使得地府震蕩，犯下這等彌大禍，敢不認罪？”
寧閑眨了眨眼：“這因果不對！”
秦廣王執掌第一殿，從來生殺大權在握，已經很久不曾有人膽敢這般頂撞他，這時不由得道：“哪處不對？”他辨善懲惡，數萬年來從無錯漏，這姑娘居然敢他不對？
寧閑一手別在背後，對鯉妖姐弟比了個手勢。後者意會，後退兩步，縱身躍入了底下的深澗當中。
寧閑低頭一掃，望見澗底浮起兩尾紅燦燦的大鯉，赦啦啦撲騰得正歡，不由稍稍放心。第五波大浪馬上要來了，她和這兩大閻羅鬥嘴的功夫，也沒忘了正事。
這兩個家夥要是能成功躍過龍門，寧閑這一邊立刻就多了兩大助力。
她這一定心，才娓娓道來：“舉個例子，我現在打你一拳，十年後你掛了。那麽這筆賬能算在我頭上嗎？”
秦廣王一愣，居然真想了想道：“那要看你這次出手是否造成不可磨滅的損傷。如果你這一拳是因，對象的死亡是果，那麽就有關聯。”
呃，好吧，好像失誤了。沒事，她可以換個法：“如果這拳隻造成一點點皮肉傷呢？”
“那自然不算，要另循因果。”
“判得好！”寧閑笑眯眯地一擊掌，“同理可證。我所作的不過是從山嶺那般巨大的大衍鼎身上，剮了指甲蓋大一塊定魂銅下來，你既然把它當人看，不對，是當頂頭上司看，那麽就相當於人身上掉了根汗毛，根本沒有實質性損傷，我得可對？”
秦廣王和轉輪王互視一眼，均覺不妥。可是大衍鼎被削下這麽一塊銅片，好像、似乎、的確……於它本身沒什麽大礙，它依舊是鎮界之寶，威力不曾減損分毫，孟婆湯也照淌不誤，這一點卻不可否認。
果然寧閑道：“既然我對它根本沒有造成致命傷害，那麽它後麵又下紅雨又停產孟婆湯，隻能它自己脾氣不好，難道要怪在我頭上嗎？它要是變作瘋狗去咬人，難道還是我傳染給她的狂犬病菌？”啊呸，這麽好像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在場眾人，包括長自然都不知道狂犬病菌是個什麽東西，但料想來不是好話。她氣哼哼繼續道：“你們若真這樣重視因果，何不重新推論一番？就事論事，我偷了它身上的定魂銅確實有錯，給些相應的賠償也就是了，卻和地獄道的震蕩扯不上關係。話回來，這大鼎如此傲嬌無禮，隻憑一己之私就擅自擾亂地府秩序，你們怎不去捉弄它來問罪？難道地府的律法不是眾生平等，還要像陽世凡間一樣看人下菜嗎？”
這時就連長也要佩服她了。這妮子憑著兩張薄薄的嘴皮，三言兩語就將責任泰半推到了大衍鼎身上。聽她這麽下來，似乎他們潛入地府竊取定魂銅隻是事，與地府生的震蕩當真沒什麽關聯。
她的言辭妙就妙在，誰知道都不是這麽回事兒，可是真要找出反駁她的話由，一時又無從辯起。
這時候，地麵再一次震顫起來，幅度之大，前所未有，似乎連大地都對即將生之事滿懷恐懼。
在場所有人不消抬頭都明白，第五波，也就是最後一波大浪即將殺到。第四和第五波浪潮的間隔時間，居然隻有短短不足二十息！
寧閑想，她終於知道為什麽這一波大潮能將黑石壩完全擊潰了：
舊力未去，新力又生。這根本就是兩**潮疊加在一起的威力！
轉輪王抬起秀眸，看秦廣王兀自皺眉，不由得好笑：“你滿口胡言，不就為了多拖耗時間？”他輕輕搖頭，“休要再做這無用功了。我知道巴蛇愈合之力強大，可是我們留在他身上的傷勢，短時間內是好不了的。”
明知滅世將至，寧閑還要這麽東拉西扯，其實也就要為長多爭取一些時間。方才她也看得分明，長為了回護於她，後背硬吃了秦廣王一記玉笏，那砰然一聲沉悶得她到現在都還心疼不已。
閻羅的一記絕殺，哪是那麽容易捱的？長必然已經負傷。
這時她再轉頭去望長，不由得一驚：他臉上那一道淺淺細細的劃傷，居然到現在還未完全愈合。寧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巴蛇的生長之力有多強大，鮮少有人比她更清楚。昔日與鬼王屍陀舍一戰，他受的創傷可謂是轉眼即愈，生命力強大得無以倫比。怎地這次秦廣王留在他身上的傷口，居然就遲遲不能合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