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撮合
可是談清荷不一樣啊。兩年前入住這棟院時,他曾在她的宅中吃過飯,此後關於兩人的閑言碎語就不曾斷過。哪怕這世界的禮教不像華夏的那樣能把人生生逼死,但談清荷一個女人家成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要承受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從那時起,他就謹慎了很多,再不曾單獨找過她了。
她輕輕哼了一聲,還是帶他去敲談家的門。誰讓她心腸軟啊?躲在神魔獄中偷聽的非正常生物現在已經變成兩個了,窮奇正在笑話人類真矯情,她隻作聽不見。
門果然開了。可是應門的不是談清荷,而是七歲多的男孩琤琤。他看到寧閑先是一愣,隨後就見到了她身後的哨子。
“華叔叔!”也不知觸動了哪根弦,這鬼嘴巴一扁,眼裏就浮起了淚花。
哨子往前跨了一大步,蹲下來看了看他的臉,厲聲道:“誰打了你?”他本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但這回卻當真是怒氣勃發。
琤琤右腮高高腫起,眼睛上有一大塊烏青,顯然被打得不輕。他的衣服也不太整齊,像是被推搡過。粉雕玉琢般的娃娃像在泥地裏打了幾個滾似的,看著惹人心生憐愛。
哨子不問還好,這一問倒把琤琤激得眼眶又是一紅,低著腦袋就拱到哨子懷裏去了。寧閑站在邊上,朝翻了個白眼,這一幕父慈子孝的場景真的很感動人,不過,“大門口人來人往地多有不便哪!我們進了屋子再好不好?”
哨子老臉一紅,趕緊把琤琤抱進了院子裏,反身關上了門。
這一問才知道,今日學堂放課得早。琤琤回家的路上被幾個同塾的夥伴調笑了一路,他是個沒爹的孩子,又他娘生性風|流,早在外麵偷偷有了男人。男子漢也是有尊嚴的,對方口中侮辱的又是他最敬愛的娘親,這還能忍?於是不要命地撲上去,那子風涼話得正開心,冷不防被他一拳打在嘴上,戰鬥由此拉開了序幕。
“豈有此理!”哨子一拳砸在桌子上,這可憐的桌子嘎吱一響。差點兒被砸倒了。孩兒哪裏懂這些,八成是家裏大人教的,一想到談姐處世清白,卻要受到這樣的冷眼妄言,他心中就氣悶難平。
欺負琤琤的是幾個孩子。他能怎麽辦呢?掄拳頭打孩子可不是成年男子該做的事。可是琤琤又哭得這麽傷心,他瞅著心疼得很。偏生他嘴笨。除了“別哭了。別哭”之外,真是再找不出安慰孩子的話了。
寧閑覺得自己看不下去了。這一大一兩個男人就最開始還了幾句話,越到後麵越是“相顧無言”,一個眼淚汪汪,一個謹言木訥,簡直就像在她麵前演啞劇似的。
她歎了口氣。把男孩從哨子懷裏挖了出來,望著他的眼睛道:“琤琤,欺負你的有幾個孩子?”
他低聲道:“四個。”
一挑四?幾乎沒有勝算,這娃兒怎麽想的。“你覺得你能打贏?”
他抿了抿唇:“……不能。可是他們那樣娘親。我氣不過……”
她打斷他:“都是住在這附近的鄰居家孩子麽?”
“嗯。”
“長得都比你壯麽?”
他搖了搖頭:“狗子比我個頭還些。”
“好。你告訴我,下回他們再取笑你,汙蔑你娘親,你要怎麽辦?”
琤琤沉默了,顯然也不知道對策。哨子憂慮地望著他。商隊在岩城停留不會超過半個月,他一走,這對母子又無人照拂了。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自己當作了談清荷的保護人。
寧閑伸出手指,刮了刮男孩光滑的另一邊臉蛋。嗯,手感真好呀。“姐姐有辦法,讓那幫家夥以後不敢欺負你。想不想聽?”
這話一出,別琤琤瞪大了眼睛,連哨子都豎起耳朵。打打殺殺他在行,處理這種瑣事反而束手無策。
“狗子比你還弱些,為什麽他反而能欺負你?”
琤琤顯然被問懵了,想了想才道:“他一個人打不過我。可是……可是……”
“可是他和其他更壯的孩子一起,就能欺負你了,是不是?”她看到琤琤點了點頭,這才接道,“這就是我告訴你的第一個辦法。你可以學狗子,去找更壯的孩子一起玩,這樣狗子他們就再也不敢欺負你了。”君不見所謂的古惑仔,其實也就是一幫青年拉幫結派、打架抱大腿麽?可見,借“勢”是很重要的。
哨子聽得擰起了眉頭,正要話,卻被她擺手製止了。
人原本就是社會性很強的動物,自動尋求強者的庇護乃是本能,無須諱言。莫個體了,哪怕像岩城這樣的人類聚落城市,不也托庇在清虛門的羽翼之下麽,否則如何在這亂世之中求得平安?
琤琤咬著唇細細想了半,才搖了搖頭:“寧姐姐,我不喜歡這樣。”寧閑的原本是個好方法,但他下意識覺得這樣不妥。
不想托庇於人?她揚了揚眉,那就選第二條路吧。“簡單的辦法不用?也成,那還有第二個辦法。”她伸手指向哨子,“你的華叔叔,打架好厲害的。隻要他肯教你三招兩式,你一個人就可以把那幫孩子全打扒下。可是,那得吃苦了。”
琤琤順著她的手指望向哨子,呆呆道:“你的是真的?”他很喜歡這個華叔叔,但他真有那麽厲害麽?
“當然了。我們來岩城的路上,遇到了這麽大一隻熊妖,活生生的妖怪啊。大家都嚇壞了,結果熊妖被你華叔叔一個人打死了!”她伸手比劃了一下,強調熊妖的巨大。舅舅家有娃兒,宋嫂家也有娃兒,她應付這幫熊孩子有經驗。
哨子眼皮子直抖。這丫頭語氣這麽誇張是怎麽回事?再那熊妖是集全商隊之力方才拿下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可是琤琤望向他的眼神有驚奇、有崇拜,卻讓他怎麽出言否認?
琤琤:“華叔叔,寧姐姐的是真的?”
哨子:“……嗯。”
她在心裏竊笑,哨子既不否認,那這事兒十有**能成。“華叔叔這麽喜歡你,何不請他教導於你?”
琤琤也很聰明,隻拿希冀的眼光望著哨子。可憐哨子本是心如鐵石的人,此刻卻抵受不住孩童熾熱的目光,咬著牙對寧閑道:“他年齡還,怎能教他和其它孩子打架?”
她冷笑道:“世道本就如此,你不欺負人,早晚就要被人欺負;你不高人一等,早晚要被人踩在腳下。他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琤琤若不從就學些本事,長大了如何保護母親?”如果在華夏那等法製社會,她當然不會慫恿孩去打架,可是這兒妖怪遍地走,修士多如狗,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哨子默然,變相承認她的話有理,過一會兒才道:“商隊最多再半個月就要出發,哪裏有空教導這孩子?”
這男人,真是太矯情了,明明千肯萬肯還要給自己找理由推托!寧閑在心底強烈地又鄙視了他一次,這才撇了撇嘴:“當時你教導我不過就用了九功夫。現在有充裕的半個月時間,哪裏就教不好這孩子了,再練武不都得從娃娃抓起麽?”
為了證明哨子這良師能帶得出高徒,她拿起桌上的竹片信手丟了出去。這竹片“咻”地化作殘影,劃過窗邊的一盆月季,割下來一朵正待怒放的花苞。
“如何?”她得意洋洋,“你華叔叔才教了我十日,姐姐就有這樣的本事了哦!”
琤琤趕緊鼓掌:“好看,好厲害!”旋即又道,“可是,娘親最喜歡這盆花了,她會不會生氣?”
“……”她打了個哈哈:“不會的。你隻是華叔叔不心折斷了,她一定不會生氣。”
哨子:“……”
正話間,長通知她:“談清荷回來了。”他耳力遠勝屋內所有人,談清荷還沒走到巷口,他就聽到了腳步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對眼前這場戲可沒什麽興趣,隻是這丫頭調皮,他就索性看著她玩兒。
正主兒回來了。寧閑可不想卡在這一對男女之間當個不停發光發熱的大燈炮,當下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走出了談宅。哨子被興奮的琤琤纏著問東問西,也顧不上她。
路上,她和談清荷擦肩而過,兩人友好地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細看這談姐,果然瓜子臉、長頸如玉,杏眼櫻唇,哪怕素麵朝也掩不住她是個美人兒的事實。
回到院後,她忍不住催長去偷聽:“他們在什麽?”
“多事。”長埋怨了她一句,還是幫了她這個忙,“聊那男童的傷勢,再沒別的了。”
她但笑不語。哨子和談清荷之間的的確確存在著曖|昧的氣場。偏偏哨子不知是為人木訥或者別的原因,兩年來這段感情一直都沒有進展。現在他要傳授琤琤武技,和談清荷勢必就會有更多接觸了。寧閑一直認為肥水不留外人田,談姐這樣的美人遲早要找人嫁掉的,那這人為何不能是哨子呢?
她這人一向恩怨分明。哨子傳了她功夫,她就幫他抱得美人歸,這才叫兩訖,是不是很公平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