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幸福的煩惱
悠閑的黃昏與幽靜的夜晚，很快就隨著困意的到來相繼過去。
在小鎮上的眾人，除了莎奈德的姐姐，那個因為被負能量侵蝕而昏迷的小姑娘在這段時間從昏迷中驚醒過來一次之外，就並沒有再發生什麼需要特別說明的事情了。
而在早晨，充分休息了一夜的眾位聖騎士們也終於在飛鳥的嘰喳聲下和好似一夜未眠，但是精神仍舊異常抖擻的莫那哥碰面了。
只是，在剛剛從另外一間房間來到院落中的凱嵐斯特看來，面前這幾個人之間的氛圍卻多少有些僵硬。
「你就是那個……我們隊長的未婚夫？」
因為站位的關係，並沒有發現凱嵐斯特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還伸出手準備打個招呼的拉特，神情有些複雜，聲音，也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不過，即便是莫那哥這個剛剛和他初次相見的陌生人也能夠輕易發現，此刻已經穿戴好盔甲，身體卻不斷輕微顫抖的對方正在努力按耐著什麼。
「如果按照上一輩人的約定，那我確實是她的未婚夫。」並沒有太過關心面前這人的心情，即便是昨晚在另一處院落中呆坐了整整一夜，莫那哥冰冷平靜的聲音也仍舊沒有發生什麼改變。
同樣的，性格中從來都沒有過熱情這種屬性的他，對於凱嵐斯特的到來也視而不見。——除非必要或者對方向他搭話，不然，莫那哥基本都會是這種無視其他人的姿態。
「……那你，愛她嗎？」沉吟良久，在莫那哥給出一個還算像樣的回答之後，捏緊拳頭的拉特結結巴巴的在其他幾位聖騎士或訝異或默哀的眼神中，問出了這個讓他身後放下右手，正一臉有趣狀，側耳傾聽起來的凱嵐斯特，臉色微紅起來的問題。
雖然，如果不是因為聰明的戴上了頭盔，或許拉特此刻的臉頰會比猴子那裡都紅。
「愛？我不太明白。」輕輕搖了搖頭，莫那哥仍舊實話實說。然後，在拉特以及其他聖騎士那彷彿看待人渣一樣的目光中，在胸前張合了幾下五指的莫那哥抬起頭，說出了一句讓某位女騎士在面色通紅之後轉身就走的肉麻話語。
「但如果她同意，那我願意照顧她一生。」
「……」
「你們還有什麼事嗎？」看著面前再一次沉默下來的這人，心中感到有些莫名奇妙的莫那哥主動開口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去準備了。」
「已經沒有事了，謝謝你能來。」額頭微微下垂，聲音中帶著些許的哀傷，好像在數地上有多少根草一樣的拉特，全身都被一種名叫落寞的氣氛所籠罩。
「……雖然不知道你們問我這件舊事是想幹嘛，但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婚約在我父親病重的那段時間裡，就被凱嵐斯特的父親單方面解除了。」利落的轉過身，向著院落大門的方向走去，或許是覺得話語說的含糊不清，讓人誤會就有些不好了，暫時停下腳步的莫那哥側過身，向著眾人說出了這個，並不算秘密的消息。
「真的？！」低垂的頭顱立刻抬了起來，身上落魄的氣氛也瞬間蕩然無存，這個名叫拉特的青年騎士此刻就像是一位被教會主教施加了蘇生神術的幸運亡者一樣，整個人都彷彿煥然一新。
但是，面對拉特這個自己已經回答過一次的問題，沒有任何興趣想要再重複一遍的莫那哥，這次不但沒有再停下腳步，就連他那被披風搖曳的背影都很快從這處院落中消失了。
「……」
無聲的放下剛剛好似想要將莫那哥抓住的左手，雖然全身都覆蓋著鎧甲，可是此時在原地不斷踩踏地面的拉特無疑開始茫然失措了起來。
只是，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那幾個教友身上的拉特並沒有發現，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斥了憐憫。但是，或許就連拉特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對於凱嵐斯特到底是愛慕還是憧憬吧。
……
略過那並沒有多少新奇還又吵吵鬧鬧的早餐時間。
從僕人手中接過駿馬韁繩的的眾位聖騎士在和各自的夥伴一陣親昵之後，很快就沿著昨天到來的路線，穿過小廣場和守備所再一次來到了小鎮門前。
「隊長，這和你說的可完全不一樣啊。」踩踏著腳下翠綠的草地，任由微風吹拂著被鋼鐵覆蓋的面頰，正伸手安撫著身邊馬匹的羅伯特，很突然的就向著同樣在閃亮面甲下有些訝異的凱嵐斯特展開了話題。
在他面前出現的這些沉默士兵怎麼都不可能會是什麼烏合之眾啊。
「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把這支部隊帶過來了，那條骸龍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溫柔的聲音中帶起了一絲疑惑，目視著面前這支，著裝和莫那哥身上那套盔甲有些相似的重甲士兵，好似之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她，牽住駿馬韁繩的右手不自覺地就開始握緊。
風，吹過在小鎮門前流淌的那條清澈小溪，沒有多少延緩就把騎士小隊的氣息帶入了這支，好似在昨夜剛剛抵達這裡的小型軍隊。
而好似已經察覺到剛剛踏出小鎮邊沿的眾人一樣，這支明明哥特式盔甲在陽光照射下很是閃亮，但是卻給人一種寒冷氣息的小型軍隊沒有絲毫猶豫的，就分出了一條只供一人出入的「林間」小徑。而同樣沒有任何意外，之前從院落中離開的莫那哥從這條被鋼鐵浪潮包夾的小徑中走了出來。
「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吧。」聲音和語氣一如既往地冰冷與平淡，並沒有因為視線中的這人是他曾經的未婚妻而產生絲毫動搖，莫那哥.羅耶，此刻在他身後那支軍隊的映襯下就彷彿是在奪走目標生命之前發出宣告的死亡一般讓人在心中微寒。
「當然，不過沒想到你把這支軍隊都帶出來了，原本我還以為你會用雇傭兵把那頭骸龍堆死呢。」
輕輕搖了搖頭，牽著與她心靈相通的高大駿馬向著面前這人走了過去。對於對方冰冷刺骨的詢問，凱嵐斯特就好像如沐春風一般，輕而易舉的做出了回答。甚至，她還有心情拿對方以前的某些事迹開個玩笑。
「那樣做的花費實在不怎麼划算，總結下來都夠我買通周邊的城池，殺上那傢伙三次了，況且，現在也沒有哪支黃金評價之下的雇傭兵敢接受我的雇傭。」一本正經的給予了凱嵐斯特一個自認還算可以的回答，腳步在與對方靠近到一定程度后就直接停下的莫那哥雖然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是很了解他的騎士隊長卻很清楚，面前這人想說的是他絕對不會去做虧本的事情。
只是，
「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們一起去討伐骸龍？雖然仍舊是龍族，但是就連作為儲物空間的胃袋都失去的它們可不會為你帶來像屠龍一樣的豐厚收穫。」話語中很明顯充滿了疑惑，就像她明白莫那哥的性格一樣，早就從教會中得知面前這位重甲戰士屠龍成功的凱嵐斯特，實在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願意參加這種毫無收益，甚至還會遭遇很大危險的行動。
難道，他是為了我才……突如其來的這樣想著，對於左思右想都沒有找到頭緒的凱蘭斯特來說，也只有這樣子才能解釋的通。但是，這樣一來她在頭盔下的面色瞬間就變得通紅了起來。
「它把我母親抓走了，就在我的面前。」清澈的聲音很是平靜，但是在這種平靜下卻有著一種刺骨的深寒，稍稍低下頭的莫那哥，此刻已經將他那，好似刻畫著某些血色紋路的鋼製手甲給捏的咯吱作響。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把這些親衛都帶出來了……那我們就趕緊去讓那頭骸龍回歸冥土吧。」
好像是被莫那哥的回答打擊的不輕，心中一陣動搖的凱嵐斯特按耐住羞澀與尷尬，手臂左右揮舞了一下，開始想要和面前這人道別。
雖然始終沒有說出口，但是少女的美麗幻想直接被人殘忍打破的滋味可並不好受。
「稍等一下，我們還需要一些帶路人……嗯，他們已經來了。」很輕易的就看出了面前這人想要離開這裡的心思，莫那哥雖然因為無法透過那頂騎士頭盔看到凱嵐斯特此刻的面容而在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很清楚如果沒有一些帶路人，那麼他們這些外地來客估計連目標地點都找不到的他，直接拒絕了騎士隊長的提議。不過，轉眼就看到博德斯正帶著他那群穿上皮甲的手下，興高采烈地走出小鎮的時候，莫那哥的意向頃刻間就改變了。
至於看著面前這支氣勢驚人的百人軍隊發起呆來的博德斯一行的意見？被雇傭者什麼時候能夠決定僱主的意向了？
總共加起來差不多也有個一百五十人，在行軍做戰時，甚至可以謊稱兩百乃至三百精銳的莫那哥和凱嵐斯特在一陣快速的命令之後，就開始在雷霆之怒冒險團的帶領下，渡過清澈見底的小溪，沿著一處坡度較為緩和的山地進入了森林。——雖然在出發的時候某位冒險團的團長也並非沒有抱怨，可是在莫那哥用大把銀幣作為誘惑的情況下，這位貪財的冒險團團長也就識趣的閉上了嘴。
說真的，枯骨此刻所在的位置其實並不難找，不說在被枯骨拍了一爪就只是吐出一口血來，外加身體劇烈疼痛之外什麼事都沒有的莫那哥，單單就是作為專門和亡靈以及惡魔一類存在作對，從誕生時懟到現在的聖騎士的凱嵐斯特等人，就已經通過某些觀察負能量的神術大致看到了枯骨所在的位置。
只是，能夠看到位置，卻並不代表著就能夠到達。
「現在應該怎麼走？」
看著面前這條再一次被樹木分成兩條的分叉路，伸手撥開一根樹枝的莫那哥再一次像著身旁那個，似乎才剛剛熱身起來的皮甲壯漢問道。
「像右走，剛才那兩個岔路口我們走的都是左邊，再向左邊走我們很快就會繞出去的。」
趁著還沒有到達難以見到陽光的森林深處而抬頭眺望了一下太陽，順便還在繁茂枝葉中重新看了看山頂方向的博德斯，滿臉都是輕鬆和自信。只是，當他單手支撐著身邊的一顆樹木轉過身來的時候，他臉上那還算自信的表情卻化為了深深的不解。
「那些聖騎士牽著馬進山也就罷了，畢竟他們人馬合一，戰力大增之類的事情我也多少聽說過，但是這位小少爺啊，你身後有這這麼多的人手為什麼不直接帶上幾把斧頭把這裡辟出一條路呢？那樣你的手下也就不用走的這麼艱難了啊。」
「……有些事情，很複雜，一些你們能做的事情，我不能做，我的手下也不能做，不然會很麻煩。」停下正要像右邊走去的腳步，回過身來看著騎士小隊，和自己那些拿著劍盾，在林間連馬匹都比不上的眾多手下，他冰冷的聲音中竟然帶上了些許的嘆息。
「你也真是擁有著特別的煩惱啊，雖然，這種煩惱真的很讓人嫉妒。」牽著身後那匹在林間比自己還要靈活一些的高大駿馬，一直走在莫那哥身旁的凱嵐斯特，越過此時聽到對方話語而滿臉茫然（懵逼）博德斯開始和莫那哥交談了起來。
顯然，她清楚身邊這人到底是在煩惱些什麼。
「其實我寧願不要這種恩賜，你知道嗎？就在我剛才撥開那根樹枝的時候，立刻就有著幾位與森林有關的神祇在腦海中讚揚了我……」
略微激動的話語說到這裡，目光和凱嵐斯特對視了一眼的莫那哥卻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雖然對方信仰的是那位對罪孽不到一定程度就不會大動干戈的聖光之神，但是在神祇的信徒面前不論說哪位神祇的壞話終究都是不好的。
只是，假若他有一天真的做錯了事情，那麼被眾多神祇一刻不停注視的他到底會面臨些什麼呢？
這樣想著，也沒有在意凱嵐斯特疑惑的神情，腳步緊跟著再一次行動起來的博德斯的莫那哥，直到在一陣金骨交擊的聲響之後才開始清醒了過來。
不過，在發現敵人這第一個反應之後，第二個反應就是自己又一次被運氣眷顧了的他不禁在心中苦笑一聲。
這，還真是一個幸福的煩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