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對弈
孤影皺眉,上前探了下她的鼻息,雖然微弱但幸好呼吸還在。此時溫渺虛弱的倒在地上,額前還留著一行乾枯的黑色血跡,恐怕是被人襲擊關在了這裡。
這時樓下的程菁菁聽到孤影的叫聲,不知上面發生了什麼事,心急如焚的踏上了那破舊的樓梯。
「孤影,是不是渺渺在上面,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邊喊著邊往上走去,誰知那樓梯突然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當她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時,一切都晚了。
只見樓梯轟然倒塌,伴隨著程菁菁的一聲尖叫聲,她整個人同木板碎片一起掉落下去。
孤影聞聲連忙沖了出來,當他看到眼前這一幕,一滴冷汗從額前留下。他來到安王府這麼久,從沒有像今天這般驚慌失措。
「程姑娘,你沒事吧?」孤影一躍而下,趕緊將程菁菁扶起,卻見對方臉上痛苦不堪,腿間還流著一行血。
「救孩子,快救孩子,」程菁菁抓著他的衣服滿頭大汗的說:「快帶我回去,孩子好像……快不行了。」
看著眼前一片狼藉,顧不得上面還有一個人等著他相救,孤影一把將程菁菁抱起往外走去。
當楊安十萬火急的趕回王府時,發現程菁菁呆若木雞的坐在床上,不管誰喊她都不作聲,像個被抽掉了靈魂的娃娃眼神空洞無比。
丫鬟們都在旁邊小聲哭泣,越溪和畫畔兩人更是懊悔無比、哭腫了雙眼。若不是她們沒有留下來攔住姑姑,今日也不會發生這種意外。
看著床上程菁菁平坦下去的小腹,楊安忍住心中的憤怒與悲痛,走上前好聲對她說:「菁菁,本王回來了。」
「王爺回來了?」程菁菁獃滯的轉頭看向他,麻木的說:「王爺為何現在就回來,難道是宮中的狩獵已經結束了?」
楊安心疼的看著她,不願她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狠下心說:「本王回來是因為你小產了。」
「小產?」
程菁菁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突然滿臉驚慌的喊叫起來;「我的孩子呢,為什麼我的孩子不見了?誰把我的孩子偷走了,是誰!!」
「這一切都是因為屬下無能,沒有看護好程姑娘,請王爺降罪!」
孤影單膝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握住拳頭。這次事故完全是因為他看護不周,就算是安王爺讓他償命也毫無怨言。
「你們都下去吧,」楊安抱住床上幾近癲狂的人,冷聲對他們說:「如今不是問責的時候,本王的孩子沒有了,到時自然要有人出來頂罪。」
眾人聽完不敢多加留下,紛紛神情凝重的離開了。此時房中只剩下他們二人,楊安抱著程菁菁輕聲說:「菁菁,本王一定會把事情查清楚,不會讓孩子不明不白死去的。」
「王爺,我的孩子已經死了……」程菁菁靠在他身上,悲痛欲絕的哭起來:「都怪我……都怪我……我為什麼要上那個樓梯……明明知道那裡一點都不安全……都是因為我他才會沒有的……」
「你不要再自責了,」楊安握住她的手,緩緩親吻著她滿是淚水的雙眼:「孩子沒了不關你的事,都是因為本王考慮不周全,這種時候還離你而去。不要恨自己了,要恨就恨本王吧。」
「他都這麼大了……因為我粗心大意……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程菁菁痛哭著說:「我早上還在給他縫鞋子……現在他就不在我身邊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對我這麼不公,要搶走我的孩子!」
「老天會把孩子還給我們的!」楊安將她緊緊抱住,紅著雙眼說:「他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只是現在不是時候而已。你不要再哭了,小心傷了自己的身體。」
「我是個沒用的娘親,我真的很沒用……」
程菁菁哭幹了雙眼,卻沒有減輕心中的一絲痛苦。此時悔恨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恨不得那一刻摔死的是自己,她願意一命換一命把她的孩子留下來。
屋中不斷傳來讓人聞者落淚的哭泣聲,守在門外的越溪和畫畔皆心碎不已。也不知道這老天被什麼糊住了雙眼,居然讓姑姑這麼好的人承受喪子之痛。
「畫畔,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越溪抽噎著說:「為什麼好人總是沒有好報,如今溫夫人昏迷不醒,姑姑又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為什麼連她們這麼好的人都要受盡痛苦?」112
「這事肯定有蹊蹺,」畫畔冷靜下來說:「這一切就像給姑姑布下的局,準備好后就等著她自投羅網。等溫夫人醒來了,我一定要去問清楚是誰將她打暈在書閣中。」
「難道這不是個意外?」越溪頓時愣住了,眼角還掛著一行淚。
「恩,」畫畔表情凝重的說:「不過你不準將它聲張出去,萬一打草驚蛇可不好。還有,姑姑剛經歷了喪子之痛,你平日里說話沒規沒矩,不要亂說話惹她傷心了。」
「我知道的,」越溪傷心的說:「姑姑平日里最疼我,這種時候我定會好好照顧她,絕對不會惹她不高興。」
兩人擔心的看向屋裡,不知此事姑姑她如何了,安王爺有沒有安撫下她的悲痛?
此時落鳳院里,雖是深夜,一間廂房裡依舊亮著昏黃的燭光。
「王妃,事成了,」只見懷玉推門進來,小心關上門後上前說:「那程菁菁的孩子已經引產了,不過王爺也從宮裡連夜趕了回來。」
「沒了就好,」坐在前方的庄含雪愜意的說:「這下子也算了了本王妃的一個心頭大患。接下來咱們就等著看一場好戲吧。」
「王妃,你說王爺會不會查到我們頭上來?」懷玉擔心的問。
「你以為本王妃這段時間處心積慮想計謀是為哪般?」庄含雪斜視她一眼說道:「要不是有王爺擋在前方,那程菁菁和她的孽種會這般難除?說話也不經過腦子,本王妃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蠢東西。」
「奴婢知錯了。」懷玉低下頭,但心中還是隱隱不安。
這一夜楊安都陪著程菁菁入睡,每當她從夢中哭醒,他便緊緊摟住她輕聲安慰。看著心愛的人如此悲痛,他心中也不是滋味,發誓一定要將罪魁禍首抓出來為他孩兒償命。
隔日楊安醒來時,發現身旁的人已不知所蹤。他連忙喊來門外的丫鬟,才知道程菁菁一早就自己出去了。
「你們就這樣讓她一個人出去?!」楊安的咆哮聲驚得丫鬟們紛紛跪地。
「王爺醒了?」這時畫畔從外面趕來,向他解釋到:「姑姑只是去看望溫夫人而已,並沒有做傷害自己的事情,請王爺放心!」
楊安這才緩下怒氣,臉色終於好了些,他沉聲說:「今日開始你們姐妹二人時刻跟著菁菁,有什麼異樣就要向本王稟告。本王不希望再出現任何意外了,若是再出現,你們全都要以命賠罪!」
「多謝王爺饒命,」畫畔跪在地上說道:「奴婢絕對不會讓姑姑再出事端,從今以後定當以性命保她安全。」
幽蘭院的另外一間廂房裡,溫渺安靜的躺在床上。昨夜有丫鬟給她餵了流食,現在她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當她晃悠悠的睜開雙眼時,突然發現一個人坐在床頭無聲的看著自己。
她頓時嚇得從床上坐起來,不知眼前這位是人是鬼,還是專門過來找她報仇的?那日精疲力竭暈過去后,王府里發生的一切事情她都不得而知了。
「渺渺,你不要怕,是我,」程菁菁一把按照溫渺,擔心的說:「你現在怎麼樣了,頭還疼嗎?到底是誰將你鎖在了書閣里?」
溫渺看到她隆起的肚子已消了下去,心知計劃成功了,卻還要裝作詫異的問:「菁菁,你的肚子……孩子怎麼沒有了?」
她的話像尖刀一般刺在程菁菁心中,忍住心中的悲痛,程菁菁淡淡的說道:「昨日為了尋你從樓梯摔了下來,孩子就沒有了。」
「因為我?」溫渺眼中泛起淚光,哽咽著說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愚鈍被龍玉兒騙去了書閣,否則你也不會……」
「龍玉兒?」程菁菁抓住她手腕,冷聲問:「是龍玉兒叫你去書閣的?是不是她將你打暈的?」
「是啊,」溫渺後悔的說:「她把我騙去了書閣,說是有要事要與我說,誰知道她趁我不注意將我打暈了,如今想來是因為她還對我懷恨在心吧……」
「好一個龍玉兒,」程菁菁眼裡露出寒光:「上次被王爺禁足還不知錯,看來吃齋念佛對她一點用都沒有,這種人應該狠狠賞她一個耳光才對。你與我一同去找王爺,把事情始末都告訴他。」
「菁菁,你別衝動,」溫渺吃痛的抽回手,看著上面一片紅痕,心虛的說:「我現在身體才剛剛恢復,怕是還下不了床,萬一說了胡話可不好。你也是,小產後還需要修養好身體,千萬不要因為那種人傷了自己的身。」
「說的也是,」程菁菁冷笑道:「讓王爺休了她簡直就是不痛不癢,不如我再送她一份大禮,讓她這輩子想起我時便恨之入骨、悔不當初。」
「你……你想做什麼?」溫渺小心的問。
程菁菁卻為她蓋上被子,起身說:「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不用你操心了。明日王爺審問她時,你便會知道。」
看著程菁菁離去的背影,溫渺這才發覺自己手心起了一層冷汗。她本以為程菁菁失去了孩子後會痛不欲生去尋死,沒想到她竟會這般冷靜,冷靜得讓人忍不住心底打顫。如今她不肯將計劃告訴自己,難道是已經在忌諱她了?
「冬蓮。」溫渺朝門口喊了兩聲,心中急於找個可靠的人來傾述。
「夫人醒了?」冬蓮應聲走了進來,開口便問:「方才程菁菁與你說了什麼,有沒有懷疑到王妃頭上來?」
「那倒是沒有,」溫渺擔心的說:「只是她不願意與我說計劃之事,是不是在懷疑我了……姐姐那邊有沒有說什麼,我接下來要怎麼做?」
「王妃讓你安心養身體就好,」冬蓮說:「還有在王爺面前注意不要說漏了嘴,一口咬定是龍王妃騙你去書閣的就好。」
「我明白了。」
溫渺疲憊的靠在床頭,不知這種日子何時才到頭。如今程菁菁的孩子沒有了,龍玉兒又快要倒台,至於那庄含雪……現在自己還沒有與她抗衡的力量,若是能藉助程菁菁除掉她,也不失為一個上上計。
「夫人,夫人?」這時冬蓮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溫渺晃過神來,問:「怎麼了?」113
「要是沒什麼事,奴婢就先下去了。」
「那你下去吧。」她朝冬蓮揮了揮手,心事重重的躺了下來。
如今這安王府沒有一個人與她為伴,身邊儘是些庄含雪安插的眼線,就連貼身丫鬟都是來監視自己的人。如果能有那麼一兩個信得過的人來幫她,想必在這王府里也不會過上任人操控的傀儡生活……
溫渺看向頭頂那重重紗幔,思緒飄回了當初將她養大的青樓中。
有著孤影這般雷厲風行的屬下,楊安很快便知道程菁菁小產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次日一早,他便將所有人都召到大堂中,大夥都心知肚明龍王妃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王爺……」
當龍玉兒慘白著張臉來到楊安面前時,忍不住雙腿發軟跪了下去。一旁的歡喜想扶住她,卻被楊安制止了。
「讓她跪,誰也不準扶她。」
見安王爺臉色陰沉,歡喜嚇得鬆開手一同跪在地上。龍玉兒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心中卻又有苦說不出,只能硬著頭皮說道:「王爺叫玉兒過來,是為何事?」
「為何事?」楊安反問她:「本王問你,那夜為何騙渺渺過去,還將她擊暈鎖在書閣里?你知不知道因為這件事,讓菁菁從樓梯上摔下來意外小產?」
「玉兒是冤枉的!!」龍玉兒委屈的喊道:「我並沒有把溫渺騙去書閣,是她寫密信騙我們過去的!她還告訴我,是程菁菁那死丫頭讓王爺你寫下休書,玉兒實在心急,就跑去書閣那裡與她爭吵起來。誰知道……誰知道後面情緒太激動,就把她敲暈了……玉兒心中害怕,就帶著歡喜跑了……」
「荒唐!!」楊安將手邊的茶杯砸到她頭上,厲聲說道:「本王從未寫過休書,菁菁也沒有對本王說過這種話,你到底何時才能改掉這任性妄為的性格!」
「沒有……?」龍玉兒瞪大了雙眼,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溫渺騙了,頓時怒氣沖沖的想朝她撲過去:「好你個溫渺,原來是你在設計陷害本王妃,要不是你,本王妃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
「龍妹妹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罪,」這時庄含雪嘆了一聲對楊安說:「王爺,此人冥頑不靈、不知悔改,若是再留在府中,恐怕我們大家以後都不得安寧了……」
「來人,把她拿下!」
楊安一聲令下,幾個侍衛衝上來將龍玉兒死死按住。當他們想押她下去時,卻聽到旁邊傳來一個聲音說道:「慢著。」
眾人看向說話之人,只見程菁菁不急不緩的說:「王爺今後是打算如何處置這個惡毒之人?」
「你想如何?」楊安深知她心中的恨意,便由著她越位說話。
「奴婢覺得龍王妃此次不僅有意殺了渺渺,還間接害死了我的孩兒,此等心腸歹毒之人應該讓她這輩子都禁足在遠山寺里,削髮為尼在佛祖面前日日懺悔為我孩兒之死贖罪。」
「程菁菁,你別口出狂言!」龍玉兒氣得咬牙切齒:「王爺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話了,你不要忘了你只是王府里的一個丫鬟,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程菁菁卻不理會她,接著說道:「我孩兒雖然夭折,但也算是王爺的親生骨肉。奴婢想請王爺給他一個名分,好讓他在九泉之下能安息。」
「好,」楊安果斷的說:「你想要名分,本王就給他一個名分。過段時間本王便擇日納你為妃,到時那孩子便寫進族譜里。」
此話一出其餘人都倒吸一口氣,龍玉兒更是被氣得差點暈了過去。沒想到她剛被休掉,程菁菁那賤人就代替了她的位置,難道這一切都是她在報復自己嗎?
此時比她更心急的是庄含雪,只見她對楊安說道:「王爺,納妃事大,有關皇族顏面,還是請你三思再做決定。」
看著她們措不及防的樣子,程菁菁心中的惡氣頓時消了不少,她走向前跪在地上:「謝王爺恩寵,奴婢將來定當做個善心仁厚的好王妃,不會再讓安王府一片烏煙瘴氣。」
「王爺!!」這時龍玉兒掙脫開侍衛的禁錮,撲向前哭到:「你真要將玉兒送到那寺廟中嗎?若是這樣,不如你一劍殺了我吧!到時請王爺將玉兒的骨灰送回龍府,好讓我爹娘見我最後一面!」
「本王不會將你送去寺廟的,」楊安冷淡的說:「只是從今日開始你不能再踏進我王府一步,這是本王與龍將軍之間的約定。至於如何處置你,就讓你爹娘來決定吧。」
沒規矩了……」
「好,好得很,」太后見他們對自己如此無禮,威脅到:「安兒,你要是敢從這殿門踏出去一步,哀家就與你斷絕關係,將你身為王爺擁有的一切都收回,到時看看這些所謂真心待你的人還會不會在。」
她只是想存心嚇唬這二王爺而已,沒想到對方卻執拗的說:「如果這樣可以讓母後放過菁菁,那兒臣願意放棄一切封地與俸祿與她在一起,只希望母后您能言出必行。」
「你——你——」看到自己的親兒子如此犟脾氣,皇太后氣得老毛病都犯了,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太后,您可別跟安王爺動氣了,」常年服侍她的老宮女連忙將一粒葯遞到她手中,著急的說:「您先把這葯吃下去,有什麼事好好講,千萬要保重鳳體吶。」
太后在宮女的服侍下吞下那粒葯后,臉色才稍微好了回來。見著他們母子二人僵持不下,程菁菁咬咬牙再次跪到地上,她並不想楊安因為自己失去一切,他已經為她做了很多,如今也該輪到她來捨棄顏面了。
「太后息怒,奴婢斗膽問您一句,要怎樣才同意奴婢與王爺的婚事。」
皇太后深呼吸一口氣,將桌子上一盒子扔到她面前:「若你敢將這蠱蟲吞下去,哀家便信你對安兒的一片情誼。」
程菁菁看著那錦帛盒子,毫不猶豫的伸手過去。
「菁菁,不要!」
楊安沒來得及阻止她,便見她閉著眼睛將盒裡的東西扔進嘴中,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沒想到你還真不怕死,」皇太后看她的眼神有所好轉,卻還是冷聲說:「別以為哀家是在騙你,這蠱蟲吞下去之後手腕便會出現一條紅線,若是沒有解藥,當那紅線長到指尖時就是你的死期。不過你也別擔心,若是你安安分分侍奉在安兒左右,有朝一日哀家自然會將解藥送到你手上。」
「奴婢……謝太后成全。」
程菁菁看向自己的手腕處,上面果然隱隱約約浮現出一條紅線,太后並沒有騙她。雖然不知自己何時會毒發身亡,但她此刻一點都不後悔。
兩人離開了長壽宮后,楊安在馬車中忍不住將程菁菁摟進懷中,深深自責起來:「若不是我執意帶你進宮,你也不會吞下那蠱蟲。明日我們一同上仙緣山,讓無心師娘為你解毒!」
「不要再勞煩無心真人了,」程菁菁抬頭說:「這件事是我心甘情願的,也請王爺你相信太后她會把解藥給出來。畢竟我身份特殊,她老人家對我心存戒備也是正常的。若不是我今日吞下了這蠱蟲,恐怕太后永遠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
「雖是如此,但本王擔心那蠱蟲會傷害你身體……」楊安眼中儘是擔心。
「你放心吧,」程菁菁伸手撫摸他緊鎖的眉頭:「我的身體一向比別人好,不會那麼容易垮掉的,肯定能撐到解蠱的那一天。」
「這一切都怪本王沒有能力保護你,」楊安憤恨的說:「若是本王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定不會讓你陷入這般困境中,只可惜本王現在只是個有名無實的王爺而已。」
「王爺小心隔牆有耳,」程菁菁擔心的撩起馬車窗帘一角,確定外面無人後語重心長的說:「我們現在還未出到宮外,若是被皇上身邊的人聽到那些話可不好,到時候他又要給你加上莫須有的罪名了。」
「嗯。」
楊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冷靜下來后對她說:「菁菁,你是本王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本王只願與你能白頭到老、共度一生。」
「王爺,我也是。」
程菁菁嘆了一聲靠在他身上,心中隱隱作痛。若不是他們之間還橫著這麼多人,想必他們這一生定能當一對普普通通的夫婦,開開心心過上平凡的日子吧。
只是自己心中早已纏繞上仇恨的藤蔓,再也不是那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了,不知有朝一日楊安發現這個真相時,他還會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喜愛嗎?
一晃眼深秋將至,安王府地上滿是落葉,凜冽秋風颳得人瑟瑟發抖。日子一天天過去,庄含雪的肚子也越來越大,程菁菁從下人口中的姑姑變成了程王妃,再也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挖苦嘲諷了。想起以前她當丫鬟時的境遇,程菁菁有時候也會笑出聲感慨那時的日子。沒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一切都變了個樣。
「王妃,今日王爺派人送了些冬蟲夏草過來,說是要給你補補身體。」
屋子裡程菁菁一人在那臨摹字體,畫畔捧著個盒子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抬頭說:「只有我有嗎?其他人呢?」
「聽說庄王妃那裡也有一盒,不過不夠咱們這盒好。」畫畔得意的說。
「渺渺那邊沒有?」程菁菁放下手中的筆,對她說:「剛好我想過去找她聊聊天,帶著這些東西一同過去吧。」
「是。」
她們二人走在路上時,程菁菁對畫畔特意叮囑道:「到時候你不要說是王爺給我的,就說這是我從外邊買回來的,否則她又要胡思亂想了。」
「王妃放心,」畫畔說道:「您的意思奴婢都懂。自從庄王妃懷孕了,這溫夫人天天呆在自己屋裡,王爺好像忘了她一般,也只有王妃你還惦記著她了。」
「也不知道她和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程菁菁嘆了一聲,陷入以往的回憶中:「我記得那時她與王爺走得最近,怎麼一直不見她懷上孩子,畫畔,你說是不是渺渺她身體不行,一直不好意思說出來?」
「奴婢覺得這倒有可能,」畫畔想了想問:「要不奴婢去找個好點的大夫,讓他偷偷為溫夫人診斷一番?」
「這件事便交給你,找好人後再告訴我。」
兩人說著說著走到了溫渺的屋前,當程菁菁抬手想敲門時,卻聽到裡面傳來爭吵聲。
「我是這裡的夫人,想去哪裡為何要告訴你,你不要忘了自己只是個小丫鬟而已,憑什麼一直管著我?」
「好好好,你去跟她告狀好了,你以為如今她還有空來理這些閑事嗎?」
「你放開我!」
屋中明明有兩個人在對話,不知為何只能聽到溫渺的說話聲,另外一人似乎在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當她們聽到溫渺激動的尖叫聲時,程菁菁著急的推門而進。
「渺渺,你怎麼了!」
「菁菁?」溫渺不知道她會突然出現,驚慌失措的說:「你怎麼來了,我、我沒事,只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而已。」
程菁菁狐疑的看了她一番,隨後闖進了裡屋中,也不管溫渺在後面喊叫。當她看到裡面空無一人時,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了。
她只是擔心溫渺又被人利用不敢說出來,卻發現裡屋一個人都沒有,難倒有人故意在躲著自己?
「菁菁,你這樣可嚇壞我了,」這時溫渺將她拉了出去,問道:「你來我這可是有什麼事?」
見她身上沒什麼大礙,程菁菁與她一同坐下來說道:「昨日我在外面買了品質上乘的冬蟲夏草,見著這冬天準備來了,便帶了一些來給你。」
畫畔將手中的禮盒放在桌子上,溫渺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后不好意思的說:「這些東西肯定很貴吧,你以後不要再拿這種貴重的東西來了,到時我可怎麼還得起這麼大的禮。」
聽她這麼一說程菁菁有些鼻頭髮酸,感覺自己對不住這好姐妹。當初自己來到王府時是她幫著自己熬過那些艱難的日子,兩人相互攙扶一同走了過來,如今自己機緣巧合當上了王妃,渺渺卻還是那個溫夫人,好像是自己無形中奪走了她的一切。
「我們之間還用什麼還禮,」程菁菁將那盒子推過去給她,故作生氣的說:「若你還當我是你的好姐妹,便大大方方收下這東西好了。還是說你已經不當我是好姐妹了?」
「你又在說氣話!」溫渺只好收下那些東西,略微埋怨的說:「你知道我最聽不得這些話,只是你我如今身份有別,在別人面前還是分清些好,省得被人在背後嚼舌根。」
「這裡可沒有什麼外人,」程菁菁挽住她手臂,耍賴皮的說:「不管我是不是王妃,你都是我的溫姐姐。」
「是啊,溫夫人,」這時畫畔在一旁附和道:「其實王妃她一直在那邊念叨你呢,不如你有空就多多過去找她,省得她一直在奴婢耳邊嘮叨你的名字,聽得奴婢的耳朵都起繭了。」
溫渺害羞的笑了起來,輕握住程菁菁的手,好似從前那般與她親密相靠。
送走了她們主僕二人後,溫渺這才走到裡屋,對那隱藏在暗門后的人說:「出來吧。」
只見冬蓮面色不佳的走了出來,因為程菁菁與溫渺聊了許久,她躲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腳都發麻了。
「以後在幽蘭院中行事說話都小心些,」溫渺淡淡的說:「菁菁她隨時會來找我,今日若不是你躲得快,早被她發現端倪了。」
「奴婢清楚了,多謝夫人提醒。」
這時冬蓮注意到外面放著的禮盒,有意無意的說道:「這不是王爺專門送給兩位王妃的冬蟲夏草嗎,怎麼會在夫人你這裡?」
溫渺心中一沉,窘迫的說:「這是菁菁買給本夫人的,與王爺有什麼關係。」
「看來是程王妃沒有跟您說清楚吧,」冬蓮臉色露出一絲譏笑:「奴婢昨日剛好在庄王妃那邊看到另外一盒,想必是程王妃她見你可憐,便順手拿了過來給你。畢竟王爺總是賞東西給她,這些個小玩意在她眼中不值一提罷。」
「你到底想說什麼?」溫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像外邊的秋風一樣冷冽。
冬蓮也不想生事端,解了心中的氣后就往外走了。看著她像沒事人般離去,溫渺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最後拿起手邊一花瓶,無聲走到她身後狠狠砸下。
「哐啷——」
花瓶在冬蓮腦門后碎成無數片,暗紅的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你——」冬蓮瞪大了雙眼,沒來得及轉身便倒了下去。
看著地上暈倒的人,溫渺嚇得連連後退幾步,當她小心翼翼伸手過去探鼻息時,才發現冬蓮已經被自己砸死了。
奇怪的是,她並沒有覺得慌張,反而心中痛快無比。也許這件事她想做很久了,當看到冬蓮死在自己面前時,她頓時感到一陣陣從未有過的解脫和愉悅。
「你可別怪我,」溫渺目光冰冷的看著地上的屍體,冷酷無情的說:「要怪就怪你自己跟錯了主子,若你真心把我當做你的主子,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你放心吧,過不了多久那人便會在黃泉路上跟你相遇了。」
她低下身將冬蓮的屍體拖到屋內,又擦掉地上的血跡,隨後一個人坐在屋裡,腦中計劃著如何處理掉眼前這麻煩。
「既然你這麼說,本王便相信你。」
楊安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全心全意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心中的結才得已解開。殊不知此時程菁菁的眼中儘是冷光,那庄含雪設計害死了她的孩子,她也要不擇手段讓她嘗嘗痛失愛子的滋味!
秋風漸漸驅走了暑氣,又是一年重陽節,此時卻已物是人非。
程菁菁靠在窗邊看著下人們忙裡忙外,去年此時這幽蘭院只有她和溫渺二人,雖然冷清但也相依相偎。而如今因為那件事,她們早已生了隔閡,除了家宴外平日少有往來,雖然自己努力想靠近渺渺,但她似乎一直活在愧疚中不肯走出來,以至於兩人根本沒機會像以前那般交心詳談了。
「姑姑,你要的酒和糕點都準備好了。」
這時畫畔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清點物品的單子。
「都派人送去給王爺、王妃她們吧,」程菁菁吩咐到:「給渺渺那份有沒有按照我的要求特意準備好?」
「您放心吧,」畫畔說:「溫夫人那份裡面多放了她最喜歡吃的棗糕和甜酒,還放了一塊雕成菊花的玉石吊墜,奴婢們都按照你說的去做了。」
程菁菁滿意的點點頭,說:「過了重陽節我要跟王爺一同進宮拜見太后,到時這幽蘭院有什麼事你先打理著,還有渺渺那邊,若是庄含雪為難她你要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我。」
「奴婢知道了,姑姑對溫夫人這麼好,她定會知曉你心意的。」
「但願吧……」程菁菁無奈的嘆了一聲,苦惱的說:「渺渺如今與我不像以前那般無話不說了,只能說造化弄人,希望她早日放下過去的那些事,我們能回到以前那般親密。」118
「姑姑放心,奴婢一定將你的心意送過去。」
畫畔拿著禮盒下去,留下程菁菁一個人陷入思緒中。
按照以往的習俗,重陽節當晚眾人齊聚在正堂中吃家宴,只是今年沒有了龍玉兒,宴席上顯得更加冷清了。
程菁菁坐在本屬於龍玉兒的位置上,卻絲毫不顯得突兀。如今的她沉著冷靜,沒有人敢隨意在背後議論她,更沒有人敢對她故意挑釁、出言不遜。
「看到妹妹你坐在那,讓姐姐我忍不住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當大家各自吃著宴席時,庄含雪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對程菁菁說了這麼一句看似無意的話。
程菁菁也不怕她,順著她的話問:「王妃是想起了什麼人,奴婢願意洗耳恭聽。」
「也不是什麼事,」庄含雪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說道:「去年重陽節正是龍玉兒坐在那位置,如今換成了妹妹你,看著有些古怪,總覺得你們兩人眉目間有些相似。不過姐姐我也是隨便說說,你別在意。」
「王妃說笑了,奴婢只是個小丫鬟而已,怎敢跟龍將軍家的大小姐相提並論。」
程菁菁毫不在意的端起酒杯小酌起來,她不是沒聽出庄含雪話裡有話暗指自己晦氣,只是懶得與她在這種時候互鬥嘴皮子,惹安王爺不開心。
果然坐在正中間的楊安說道:「王妃,今日是重陽佳節,你提起這等不相干人士是何意,想掃了大家的興不成?」
「王爺息怒,」庄含雪不慌不忙的說:「臣妾只是觸景生情,一時間覺得物是人非而已。如今安王府快要迎來一樁喜事,臣妾只等著程妹妹快點為王爺您開枝散葉。」
她這話不偏不倚戳中了程菁菁的痛處,眾人皆知程姑姑不久前失去了六個月大的胎兒,如今身體沒養好,哪裡還有再懷孕的可能。
看到程菁菁臉色變得難看,楊安說道:「本王讓你們今夜過來是吃家宴的,其他事情就不要多提了。」
「菁菁,你別在意。」溫渺在桌子下拍了拍程菁菁的手,悄聲安慰她。
「我沒事,」程菁菁淡淡的說:「吃飯吧。」
這時庄含雪對楊安說道:「王爺,臣妾有一事不知該不該在這裡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若王爺覺得煩心,臣妾回去再親自找你說好了。」
楊安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皺眉說:「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王妃這般吞吞吐吐是在怪本王不明事理嗎?」
「臣妾並沒有這個意思,」庄含雪裝作自責的說:「其實是臣妾不知何時懷孕了,昨日太醫過來一趟臣妾才知道的。」
「啪嗒——」程菁菁手中的勺子滑落在地,畫畔連忙彎腰幫她撿了起來。
庄含雪暗自得意的看著她,心中那口惡氣減了不少。她進安王府整整四年,終於等來了這揚眉吐氣的一日,說來還要感謝程菁菁這賤人無意中幫了她一把。
「既然王妃有孕在身,就早點回去歇息吧,酒也要少飲。」
然而楊安看上去並沒有很高興,只是像往常那般叮囑她幾句。庄含雪眼裡閃過一絲失落,卻還故作欣慰的說:「多謝王爺關心,臣妾只是剛剛懷孕而已,多坐一會兒也沒關係的。身為府里的王妃,臣妾要是缺席的話就有失得體了。」
「奴婢恭喜王妃喜得貴子,」這時程菁菁出人意料的向她敬了杯酒:「去年今日龍玉兒也是在此地發現自己懷孕的,沒想到今年輪到王妃您懷孕了,看來這裡真是塊風水寶地。奴婢先喝了這杯,你隨意。」
「這是什麼話,」對面的懷玉忍不住低聲說道:「你這是在咒我們王妃和龍玉兒一個下場嗎。」
庄含雪警告了她一眼,隨後和顏悅色的對其餘兩人說:「本王妃如今懷孕了,兩位妹妹也要加把勁才行,好讓這安王府熱鬧起來。」
程菁菁在心中冷笑,這孩子能不能生出來還是個謎,就讓她先得意一段時間吧。
家宴很快便結束了,懷玉扶著自家主子回到落鳳院,看著身邊沒了其他人,她才口無遮攔的說起來:「那個程菁菁真是一點都不把王妃你放在眼裡,今夜在家宴上還將王妃你說成是龍廢妃,簡直是居心叵測。」
「如今的她只能耍耍嘴皮子罷了,」庄含雪坐了下來,神情落寞的說道:「讓本王妃在意的是王爺的態度,為何王爺他聽到本王妃懷孕的消息時,並沒有那般開心……」
「王爺一向是不善於表達喜怒的人,您不用介意,」懷玉嘴甜的說:「說不定啊,王爺他在心底正高興著呢。等王妃您這孩子生下來,王爺終於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就你最會說話,」庄含雪笑了一聲,撫摸著還未隆起的肚子說:「這王府里第一個孩子必須是本王妃生出來的,至於那些不重要的人,就看本王妃的心情吧。不過今夜那程菁菁的態度著實讓本王妃看不透,難道是她知道了些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
多疑敏感的她思索片刻,對懷玉吩咐到:「把那叫衛全的奴才叫過來,本王妃要問清楚他有沒有守住嘴巴不亂說話。」
「是。」懷玉應聲而下。
過不了多久,卻見她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她神色緊張的湊到庄含雪耳邊說:「王妃,大事不好了,聽說那衛全早在一個月前就死了!」
「什麼?」庄含雪皺眉問:「死了?為什麼死了?本王妃可沒命人處理他。」
「聽說……聽說是被程菁菁杖責致死了。」懷玉說完膽怯的退到一旁。
果然庄含雪怒氣沖沖的罵道:「你們都是怎麼辦事的,怎麼會讓他落入程菁菁的手中!也不知道那狗奴才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你趕緊將溫渺叫過來,本王妃有事要問她!」
「奴婢這就過去。」
懷玉匆匆忙忙跑了出去,不多時便帶著溫渺走了進來。
「這麼晚了,姐姐找我來有什麼事?你有孕在身,以後還是早點入寢吧。」
看著溫渺像個沒事人般站在那,庄含雪心中的怒火更盛,她冷聲說:「本王妃問你,那程菁菁是不是已經知道衛全的事情了?」119
她本以為溫渺會驚慌失措,卻見對方淡定的說:「是的。」
「那你為何一直瞞著本王妃?」庄含雪惱怒的問:「她知道衛全身後的人是誰嗎?」
「菁菁已經知道一切都是你指使的,」溫渺平淡的說:「這件事一直沒有告訴姐姐你,是因為完全沒有必要,現在王府里沒有了龍玉兒,她遲早有一天會懷疑到你頭上。如今她雖然知道是你在針對她,但是她最信任的人還是我。姐姐身邊有我這個得力助手,被她發現了又如何?將來什麼時候下手只是你的一句話而已。」
「哼,自作聰明。」
聽完她的話庄含雪雖有不滿,但心中的怒氣已沒剛才那般。過後她懷疑的問:「既然那程菁菁知道是本王妃指使衛全將樓梯弄壞,為何不見她把此事告訴王爺?如今的她還用忍氣吞聲嗎?」
「因為菁菁怕王爺的怒火波及到妹妹我身上,」溫渺不急不緩的說:「如今除了王爺,我便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將那事告訴給王爺聽,除非她想看到我落難。」
「哦?」庄含雪挑眉:「沒想到那程菁菁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找了白眼狼做好姐妹,這輩子她是註定要栽在本王妃手中了。」
她說完得意的笑起來,並沒有察覺到溫渺眼底劃過的冷光。
重陽節的第二天一早,程菁菁便與楊安一同搭乘馬車進宮。見到那久違的紅磚黃瓦,她心中一時感慨萬千,上次來還是因為要求助蕭瑾媛,沒想到這次來是因為自己即將成為王妃。只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庄含雪。
這個女人惡毒陰險又善於偽裝,心思極其縝密,每次害人都是藉助他人之手,讓人完全不知道是她在背後操控一切。也不知道她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更不知道她手上沾了多少人命的血,只是總有一天她會讓她輸的一派塗地。
「在想什麼呢?」這時耳邊一個聲音將程菁菁喚回現實中。
「沒什麼,」程菁菁掩去眼底的寒意,溫柔的靠在楊安身上說道:「我只是在想一會兒見到太后該說什麼,畢竟她老人家一點都不喜歡我……」
「這個你不必擔心,」楊安寵溺的看著她說:「有本王在,自然不會讓太後為難你,她問什麼你便說什麼罷。」
「但願吧,」程菁菁親昵的挽住他手臂:「只是王爺等會還是不要幫我說太多話為好,要不然太後會以為你在偏袒我,如此一來她老人家會更不高興了。」
「你說怎樣就怎樣吧。」楊安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只有面對心愛的人時他才會習慣這樣做,換做別的女人他只會冷淡相對。
「王爺為何總是親我額頭?」程菁菁眨了眨眼睛抬頭問。
楊安卻笑而不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到了長壽宮前一段路,兩人就下了馬車,由一個宮女帶領著他們前往長壽宮。
一想到自己即將面對那位高權重的皇太后,程菁菁便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不知不覺她的手心都冒了汗。
能當上皇太后的女人必定是經歷過了滄海桑田的人,如今自己這種小角色站在她面前,不管說什麼話都會被看穿,還不如直言相對,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
「啟稟太后,安王爺到了。」
正當程菁菁胡思亂想時,兩人來到了太后的寢殿中。那人坐在一珠簾后,對他們說:「都進來吧,無需多禮,今日哀家只想與你們隨便聊聊。」
好個隨便聊聊,恐怕是要逼自己知難而退了。程菁菁偷偷在心中大吐苦水,跟在楊安後面走了進去。
「你便是那程菁菁吧?」太后朝她招了招手:「過來給哀家好好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將安兒迷得神魂顛倒非你不娶。」
「太后嚴重了,」程菁菁硬著頭皮向前,低頭說:「奴婢只是三生有幸得到王爺的青睞,再怎麼樣也不得府里的庄王妃好。」
「這嘴巴倒是挺機靈,」太后對她說:「你把頭抬起來,讓哀家看看這五官標不標緻,要是長得個歪瓜裂棗,可有辱了皇室血脈。」
她不經意間給程菁菁來了個下馬威,但是只有這件事程菁菁是志在必得的。當初無心真人給了張精緻的臉給她,不敢說傾國傾城,讓人過目不忘倒是真的。
看清楚她的臉后,太后緩緩說道:「這臉倒是長得挺標緻,只是哀家記得之前的你並不長這個樣,難道你是同安兒一起過來欺騙哀家的?」
「母后,那是因為菁菁之前遭人毒手出過意外,」此時楊安說道:「她的臉是無心真人救回來的,雖然五官已經不像從前那般,但她還是她。」
「原來是頂著張假臉?」太后幽幽的說:「就是不知這心是不是真的,若是只想欺騙安兒你得到榮華富貴,那可就是圖謀不軌了。」
沒想到她說話如此咄咄逼人,程菁菁此時只能敢怒不敢言。定是那庄含雪在太后耳邊說了自己不少壞話,看來這皇太后以後都不會對她笑臉相對了。
「母后,兒臣——」
楊安剛想說話,卻被程菁菁制止了。只見她不卑不吭的說道:「回太后,奴婢若是貪圖安王爺的榮華富貴,早就對他以孩子相逼,讓他賜予奴婢王妃之位。只是奴婢與安王爺是兩情相悅,不論他是不是王爺、有沒有家財萬貫都與奴婢無關,奴婢心中永遠只有王爺這個人而已。」
沒想到她如此能說會道,皇太后冷著臉說:「就算你不是貪圖安兒的錢財,恐怕也是對他的身份虎視眈眈,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是後梁國餘孽,安王爺留你在府中當丫鬟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你還不知收斂妄圖成為楊國的王妃!」
我們也偷偷跑去睡覺,反正沒人管咱們。」
「可是,抄經書怎麼辦?」越溪愁眉苦臉的說:「我這輩子最怕抄書寫字了,還要抄一百遍,就算抄斷了手也抄不完。」
「怕什麼,有我在呢,」程菁菁安慰她:「反正到最後也沒人去數有多少遍,我們隨便應付了事就是。」
正當她們坐在地上揉肩捶腿時,外邊傳來侍衛的聲音:「龍王妃,王爺有令誰都不準隨便進去,你有什麼事跟在下說就好。」
「糟了,龍玉兒來了。」
程菁菁連忙將越溪一把拉起,兩人恢復成剛才規規矩矩跪著的姿勢。這時龍玉兒一邊推開侍衛,一邊趾高氣昂的闖了進來。
「程菁菁,你也有今天!」
她帶著幾個丫鬟出現在兩人面前,幸災樂禍的說道:「為了讓你們靜心悔過,本王妃特地派幾個丫鬟過來監督你們。若是你們膽敢偷懶,本王妃便會稟告王爺,讓你們加倍受罰!」
「龍王妃如此悠閑,這麼有空過來看我們,是不是一個人太無聊了?」
「你還敢頂嘴?」龍玉兒氣得面色通紅,對旁邊的丫鬟下令:「過去賞她三十巴掌,看她還敢不敢頂撞本王妃。」
「你試試?」
程菁菁一把抓住丫鬟落下的手,冷眼看她:「奴婢可是記得王爺只罰我們跪祠堂抄經書,並沒有掌嘴這件事情。若是現在將你們的手一起折斷,王爺並不會責怪我吧?」
丫鬟頓時畏懼的往後退去,龍玉兒自知理虧,只好拿起帶來的紙和筆扔到地上:「一百遍經書你們兩個給本王妃老老實實的抄完,若是被本王妃發現少抄一個字,就在你們身上打上一棍子。我們走!」
看著龍玉兒離開后,越溪吐了吐舌頭:「姑姑,咱們這次真是沒法偷懶了。那龍王妃剛才也說了,少抄一行字就要挨棍子,現在又有兩個大丫鬟看著我們,除非是王爺來救我們了。」
「抄就抄吧,」程菁菁沒好氣的撿起毛筆,說道:「人家安王爺可是忙著哄龍大小姐,哪裡有空管咱們,如今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
越溪認命的嘆了一聲,老老實實的跪在神龕面前思起過來。
這罰跪是體力活,抄書也不悠閑。月上梢頭時,她們才抄了二十多遍,直抄得腰酸背疼手抽筋,越溪一把將毛筆扔到一旁,大呼受不了了。
「那你先睡吧,」程菁菁看著旁邊的大丫鬟都睡著了,睜著困眼對她說:「我還能多撐一會兒,現在沒人看管,你趕緊趴桌子睡一下。」
「那怎麼好意思,我怎麼能留姑姑一個人抄書。」
越溪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卻忍不住靠在經書上打起瞌睡來,看著她這般模樣,程菁菁好笑的搖搖頭,繼續將那經書抄在白紙上。
夜色漸濃,萬籟俱寂。
屋中燭火偶爾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程菁菁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忍不住放下毛筆小睡起來。
這時一個人影踏進了祠堂內,此人步伐矯健卻又悄無聲息,猶如一陣風輕輕划入室內。
楊安無聲的走到矮桌前,看到面前的人正趴在一堆經書上熟睡,烏黑的頭髮散落一地,燭台上的蠟燭搖搖曳曳快要熄滅了。
他無聲的將外套披在程菁菁身上,對方卻因為他的動作驚醒了。
「什麼人?!……王爺?」程菁菁意識不清的看著來人,睜著朦朧的雙眼問:「王爺來這做什麼,要看奴婢有沒有偷懶嗎?」
「本王順路來看看你。」
楊安如墨般的眼眸看著她,裡面深藏著千言萬語卻沒有說出來。
一想起白天發生的事,程菁菁就氣上心頭,自暴自棄的說道:「王爺是來笑話我的吧?在王爺心中我與那些心胸狹窄的人沒什麼倆樣,既然一點都不信任我,為何還要來看我?做你的徒弟都比不上一個剛認識的大小姐,真是可悲可笑!還是說王爺已經被人家的色相迷昏了頭。」
「本王從未想責罰你,」楊安說道:「是你執意要跟著丫鬟過來受罰。這件事錯在丫鬟身上,並不在你身上。龍瑩在本王府上出了事,如果沒人站出來受罰,本王拿什麼跟龍家交代。菁菁,你是在生我氣了?」
程菁菁心中一陣委屈,嘴上卻逞強的說:「奴婢不敢生王爺的氣,反正奴婢就是個壞人,壞人就得受罰!王——」
她的聲音消失在兩人唇齒相觸間,楊安毫無預警的低頭將她摟入懷中,霸氣又溫柔的吻住她雙唇。
一時間天地寂靜,程菁菁只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在自己快要淪陷進這無限的柔情中時,她用殘存的理智一把將楊安推開了。
「王爺請自重,奴婢並不想做你的小妾。」
她頭暈腦脹的躲到一邊,像個無助的小鹿瑟瑟發抖。
「為什麼總是拒絕本王?」楊安惱怒的問道:「是本王哪裡做的不好,還是本王配不上你?」
「王爺莫說笑,」程菁菁裹緊身上的衣服,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說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安王爺,是奴婢配不上你才對。」
「只是因為這個?」楊安銳利的眼神逼問著她。
程菁菁只好投降,說出了心中的結:「也許王爺你習慣了三妻四妾的生活,但我永遠都適應不了,我永遠不會嫁給一位有三個妻子的男人。而且王爺你是渺渺的夫君,我答應過她永遠不會奪她所愛,所以王爺請不要再為難我了。王爺對我的大恩大德,只能來世再報。」
聽完她的話楊安一時陷入沉默中,當她以為自己又要被無情嘲笑時,只聽到他說:「本王府中雖然有兩位王妃一位夫人,但她們與我皆是空有夫妻之名,從來沒有愛人之間的感情。本王這樣子告訴你,是不是能讓你放下芥蒂了?」
程菁菁心頭一顫,為何他不同別人一樣嘲笑自己的古怪,難道他真的願意為了自己放棄三妻四妾嗎?
「那……那也是不行……」她慌亂的搖頭,無措的說道:「可你是渺渺最愛的男人,我不能搶走自己好姐妹的夫君,這是萬萬不行的,這世間我最不能傷害的便是她。王爺請回吧,今夜的事你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楊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犀利的目光讓她無處可藏。
「本王與她之間從來都沒有過感情,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而已,難道就是因為這樣你才一直躲著我?難道本王這輩子都不能娶一個自己真心實意喜歡的女人嗎?」
楊安所言所語句句像火般灼燒著她的內心,程菁菁忍住心中的悸動,努力裝作無情的說道:「奴婢這輩子就算是嫁給乞丐,也不願意嫁給王爺,所以請你不要再對我糾纏不清了!」
「唔……誰在吵啊……」
由於她說話太過大聲,一旁的越溪揉著眼睛像要醒了過來。楊安不想被人發現自己來過,便放開程菁菁的手說道:「本王只要你記住,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想要娶進門的女人,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他說完便轉身消失在了黑夜中,留下程菁菁獨自跌坐在地上心神不寧。
一間裝潢華貴的寢室中,龍瑩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磕瓜子、吃花生米。當她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時,急忙將東西全都掃到床下,隨後掀起被子熟練的鑽了進去。
「別裝了,是你堂姐我。」
聽到外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才放心的睜開雙眼起身笑嘻嘻的說:「原來是堂姐你啊,我還以為是王爺來看我了呢。」
「你這臭丫頭,昨天不還病懨懨的嗎?」龍玉兒看她神采奕奕的,壓根沒有落水受驚的樣子,便問:「難道昨天你是裝出來的?」
「也沒有全裝,」龍瑩苦惱的說:「在水裡呆久了,不小心喝了幾口噁心的湖水,害我現在都吃不下飯。」
「吃不下飯,就吃得下瓜子花生米了?」
龍玉兒一把掀開被子,讓她的『罪證』全都暴露出來。龍瑩不好意思的說:「堂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愛吃這些東西,躺在床上休養太無聊了,忍不住就偷偷拿了些出來吃。」
「就你這點出息!」龍玉兒坐到床邊,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說:「等你以後成了安王府的王妃,想吃什麼好東西沒有。這段時間你表現得不錯,王爺似乎不討厭你了,不過誰讓你去招惹程菁菁的,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就想去看看她能有多厲害,」龍瑩得意的抬起下巴:「不過也就如此,安王爺還不是心疼我落水責罰了她們。堂姐,你說安王爺心裡是不是喜歡我啊?」
看著她神采飛揚的臉龐,龍玉兒心中升起一絲嫉妒,曾幾何時自己也像她一樣對嫁入安王府無比嚮往,然而如今卻落得這般受人冷落的境地,天天像個怨婦般明爭暗鬥。
「堂姐?」見對方沒有回答自己,龍瑩疑惑的搖了搖她的肩膀。
龍玉兒這才回過神來,說道:「你可別得意太早,王爺的心思一向難以揣測,你還需要再多多表現一下,努力引起王爺的注意才行。」
「引起王爺的注意……」
龍瑩若有所思的晃著小腦袋,一大堆鬼主意爭相恐后的涌了出來。她與平常女子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精力旺盛、鬼點子多,最重要的是她有著男子一般大膽無畏的性格,跟那些喜歡呆在閨房中的小姐根本不是同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