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誅心

  第225章 誅心 

  梅芳院中寂靜無聲,清脆的撞磁聲回蕩在春天傍晚的空氣里,似乎磨在人心上一般。 

  憂心的更加憂心,浮躁的更加浮躁。 

  唯有那端著茶的人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 

  「何美人,本宮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趙霜停下掂茶蓋的動作,嘴角仍舊掛著笑, 「以你的出身,留在王府里做妾室實在是委屈了。你今年不過十六歲,若是改變心意,現在就可求本宮放你出去,尋一門好親事。」 

  梅芳院中寂靜無聲,院中幾棵梅樹上掛滿了油綠的青梅, 青澀可愛, 尚未成熟。 

  何玉棋愣了片刻,眸中忽閃過一絲決絕,皮笑肉不笑道,「王妃可是懷疑妾身對王爺和王妃的忠心?妾身……已經是王爺的人了,怎可改嫁他人?」 

  院中的姬妾們霎時間想起了一年前在國公府發生的事。沉香園那一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沒有人清楚,反正上京城中傳的有鼻子有眼,後來王爺又讓何玉棋進了門…… 

  如今何玉棋忽然這麼說,那……就是一口咬定王爺對她做了什麼。 

  趙霜聞言,微微蹙起雙眉,只片刻工夫又舒展眉頭笑道,「既然你決意如此,我就飲了你這杯茶,從今往後,咱們不提以前的事了。」 

  聽茶剛要阻止,趙霜已經一口將茶飲盡了。 

  為了讓何玉棋看清楚,她甚至沒有用大袖掩面,又將喝完的茶盅直接遞給她,讓她看了個清清楚楚。 

  何玉棋接過茶盅, 嬌媚的臉上綻放出一個若有似無的淡淡笑意,「多謝王妃。」 

  「本宮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你們繼續喝,熱鬧熱鬧。」趙霜說著便將袖中準備好的紅封交給旁邊的丫鬟小翠,站起身攙著香冬的手穿過庭院,向梅芳院的大門走去。 

  「恭送王妃!」一屋子姬妾和丫鬟婆子們紛紛屈膝行禮。 

  待走出梅芳院的大門,香冬才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擔憂地問道,「王妃,方才……」 

  聽茶跟王妃說的話,香冬站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為何王妃卻不聽勸阻,還是喝了何玉棋那杯茶? 

  就算要喝,也用不著喝得一滴不剩吧? 

  「噓,」趙霜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身上了轎輦,又囑咐道,「聽茶所說的事,今後跟誰都不許再提。」 

  「是。」香冬心中納悶, 卻也不敢追問。 

  王妃既然這麼說,自然有她的道理。 

  天氣漸暖。 

  含光閣中灑滿月光, 一個身穿灰色交領道袍的女子正坐在軟塌上打坐,青銅香爐擺在她面前的桌案上。 

  幾縷青煙從香爐中飛出,互相纏繞著上了夜空。 

  楊暄走過來,拿手裡奏章輕敲了一下她的髮髻,「又打座?過幾日就是明景和張瑞雪大婚,禮金可都準備好了?」 

  他剛從凈室中沐浴出來,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寬鬆睡袍,微濕的長發半束在腦後,身上散發出淡淡的皂角香味。 

  「哎呦,」趙霜摸著後腦勺,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禮金還需要準備?王爺有的是錢,直接去庫房拿就是了。」 

  楊暄擠著她在軟塌上坐下,捏著她的臉道,「再不睡覺要長皺紋了。」 

  「睡不著。」趙霜摘開他的手,忽又抱住他的手臂,抬起頭眨著亮晶晶的眼睛道,「王爺,這兩日……何美人身體抱恙,你可要去看看她?」 

  「有什麼好看的?」楊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傷風嗎?請個醫者就是了。」 

  「王爺!」趙霜仍舊抱著他的手臂,心虛地望著他,低聲道,「何美人她……可能沒有幾日了。」 

  「此話怎講?」楊暄歪著腦袋打量她,見她低了頭,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我記得……前幾日,她好像敬茶給你喝了,一切可還順利?」 

  「順利……」趙霜苦笑一聲,又放開他的手,悵然道,「我也不想瞞你。何玉棋當日在給我的茶水中放了一味毒藥,此毒名為誅心,飲用之後一日,會出現傷風的癥狀,咳嗽斷斷續續,直到十天半個月之後,才會毒發身亡……」 

  誅心毒藥是源清山特產,她只稍稍用手指一試,便認了出來。想來陳揚是從鴻鵠那裡得來的這毒藥,想要借何玉棋的手殺了自己。 

  「那你有沒有喝?」青袍男子急忙抱住她的手,緊張地打量她。 

  「當時滿院的姬妾們都在看著,我……自然是喝了。」趙霜剛說完,就見他面色慘白,趕緊解釋道,「可我掐了一個移花接木的口訣,將我的茶水與何玉棋的茶水對調了。這對我來說……只是雕蟲小技而已……」 

  「所以……中毒的人是何玉棋?」楊暄鬆了口氣。 

  「我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執意如此,」趙霜點點頭,又心虛地問道,「王爺,你可要去看看她?」 

  「我就算去看了她,也解不了她的毒。就算解了她的毒,也治不好她的蛇蠍心腸。」楊暄眸中微冷,拍拍她的肩膀,「罷了,既然如此,就讓她求仁得仁吧。」 

  「這幾日每次丫鬟們來稟報何玉棋的病情,我都覺得心虛,」趙霜垂著頭,縮在他懷裡,「雖然請了醫者,可我知道那誅心之毒無葯可解……」 

  「霜兒,此事是她作繭自縛,你又何須自責?」楊暄捧起她的臉,安慰道,「你要把那些想害你的人想象成戰場上的仇敵。在戰場上,你可會有絲毫手軟?」 

  「不會,可是……」戰場上手起刀落,她並不覺得怎樣,可如今每日聽著丫鬟們來稟報何玉棋的病情,她都覺得如坐針氈,「畢竟是我使了移花接木之術……」 

  「霜兒,世間很多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稍微心軟,死傷的就是自己或是自己所愛之人。」楊暄揉著她的頭髮安慰道,「你不想聽到有關她的消息,我就讓丫鬟們今後不要再來向你稟報了,就說你身體不適,需要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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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景和張瑞雪大婚那天,整個上京城的文武百官到了一半,明家熱鬧非凡。 

  張瑞雪的婚事經過程謙一耽擱,差點就成了張尚書的心病,如今他總算是嫁掉了這個女兒,開心得合不攏嘴。 

  明景也一樣老大不小了,明家二老白白撿了一個出身好,長的又美的兒媳婦兒,也開心的不得了。 

  趙霜與楊暄坐在正屋中,與張尚書夫婦、還有明家二老坐在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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