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傾訴(二)
第69章 傾訴(二)
楊暄抽回神思,問道,「紅秋現在哪裡?」
「妾身本來讓明景將她關進羽林衛的牢獄中,可明景說紅秋是王府後宅中人,此事不宜聲張,需等王爺回來再做定奪,就將她暫時軟禁在紅葉館,由明景派人看守。」趙霜將酒盞遞給攝政王,他卻沒有接。
「此事有些蹊蹺,還是查清楚些的好。」楊暄心不在焉地想著什麼,就見趙霜背過臉去,有些不開心的樣子,「你怎麼了?我只是說要查清楚,又沒有說什麼。」
「王爺還是信紅秋,不信我!」趙霜兀自埋頭喝了兩杯酒,就轉過身去,「既然如此,王爺就親自去審紅秋吧!」
「我也沒說要親自審,你怎麼又生氣!」楊暄嘆了口氣,低聲嘟囔道,「就依你的意思,讓明景定案了吧。本王才走了一個月,怎麼上京城中就出了這麼多事?」
「王爺這麼說,好像都是我不對似的,」趙霜站起身,走到炭盆前面的軟墊上坐下烤火,幽聲道,「這一個月來,的確是發生了許多事,你走的時候天還熱著,如今都是冬天了,我醒過來……也快要一年了。」
「霜兒,你我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人家三十多歲,都快做祖父了。咱們……以後別再吵架,」楊暄望著她的側影,忽又生出許多愁緒,「你別再猜忌我了。」
「只是我猜忌你嗎?」炭盆前的少女轉過頭,瞥了他一眼,聲音比靜心湖上的風還要冷冽,「王爺你也猜忌過我吧?我也不想吵架,以後都不想吵……」
王爺一聽說紅秋行刺,那反應分明是不信,好像是自己為了陷害紅秋,表演了一出拙劣的演技似的。
趙霜想到這裡,心中隱隱作痛。
下午,楊暄喚了丫鬟進來收拾桌案,又喚了明景和憑風去書房中議事。
寢房中,一個身穿淺藍色大袖的美貌女子憑窗而坐,望著樓下的湖景出神。
「王妃,奴婢聽說……早上紅秋懸樑自盡不成,被救了下來,明景方才……去紅葉館見了紅秋,」香夏一邊用火鉗撥著炭盆中的炭火,一邊擔憂地說道,「您說……紅秋她怎麼早不自盡,晚不自盡,王爺一回來,就鬧自盡呢?」
「那還用說嗎,自然是知道王爺回來了。」趙霜的表情略顯失落,「看守紅葉館的是羽林衛,與她互通消息沒什麼奇怪的。」
她倒不擔心王爺會中紅秋的苦肉計,楊暄對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早就看膩了,紅秋這樣做,只會讓王爺更加厭煩。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她的意料。
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春心敲門進來,說是王爺去了紅葉館用晚膳,讓王妃自己用膳。
含光閣玉宇瓊樓,高處不勝寒,屋內靜得落針可聞。
光線晦暗,自從春心進來通傳后,趙霜就堅持著沒有點燈。
湖面上反射著一縷夕陽的餘暉到寢房的屋頂上,隨著水波變幻著光影。
「王妃,可要傳飯?」香夏見她不說話,輕輕問道。
「傳。」她遲疑了一陣,又微笑著點點頭。
別說他是去紅葉館用晚膳,就算是宿在紅葉館,她這裡的日子不還得照常過下去么?
趙霜忽然回想起程謙問她的那句話:每天和一群女人爭搶男人,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還真是不如從前在山上那般自由自在啊!
可惜找不著回去的路了,不然她可能即刻提著刀去找鴻鵠大戰一場,然後如果還有命,就回源清山上修鍊去。
「香夏,你有沒有喜歡的男子?」趙霜忽然問道。
「回王妃,過了年奴婢就到了年齡可以放出宮外了。」香夏羞澀地一低頭,繼續給她布菜。
「我是問你有沒有喜歡的男子,」她歪著頭打量著粉衣小宮女,微笑道,「放出宮……你有什麼打算?」
「像王爺和王妃這樣的甜蜜,奴婢從來不敢肖想,只要……」香夏遞了一隻小碗給她,「奴婢只要平平淡淡一生一世,有人陪著在鄉下安穩度日。」
「哦?」趙霜放下筷子,嘆了口氣道,「哪有什麼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男子更是……不甘於平淡的……」
「王妃,將來香夏走了,您可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惹王爺生氣了。」粉衣宮女說著,輕拭了一下眼淚。
趙霜一個人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碗飯,便覺得胃裡噁心難受,讓香夏收了桌案。
春心和香夏服侍她去凈室中沐浴完,她便又坐在窗檯前等著攝政王回來。
「王妃,窗前風大,您不如進來坐吧?」春心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又提議道,「對了,王妃,聽說您會算卦,給奴婢們算一卦怎樣?」
趙霜回頭,看見春心和香夏二人笑得十分小心的樣子,便知道她們是怕自己傷心,搖頭微笑道,「你們下去吧,我沒事,就是有些事情想等他回來問他。」
兩個小丫鬟見她固執的樣子,也只好低頭退了下去,留她獨自一人在寢房內。
湖上一輪明月升起來。
一個身穿月白錦袍的熟悉身影穿過靜心湖邊的甬道,分花拂柳地走了過來,走到含光閣樓下時,抬頭與她對視一眼。
男子冷峻的臉色忽又變得柔和起來。
「用過晚膳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收拾了?」白衣男子走進來,坐到她身邊,隨手拿起一本奏章心不在焉地翻了兩下。
「用過了,王爺不是在紅葉館用晚膳嗎?」趙霜疑惑,聽他這意思,是還沒有吃?
兩人一人朝著窗外,一人朝著屋內,背對著對方,靜靜坐著。
「嗯,我也用過了。」男子將奏章放下,也轉過身來望著窗外的美景,「紅秋她曾經是個出色的暗衛,若是她不入王府為妾,如今可能……像明景一樣成了羽林衛的統領。」
男子的聲音沉啞,似是心中堆積了許多懊悔和自責。
「王爺,您若是想做什麼事,不用跟我商量。」冬日月光清冷,灑在二人身上,樓下的白砂反射著月光,趙霜覺得有些晃眼,看不清他的臉。
「方才……明景拿著紅秋曾經的兵牌來,說是……她自縊未果,要見我。」楊暄從衣袖中取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金屬兵牌,低聲道,「我念著她從前為我出生入死,就去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