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魘
剛剛走出不遠，沒有多久元安這一方就到了約定好的地方。卻看到南陽已經帶著他們回來了。
「有什麼發現嗎？」元安走到刑天身邊，用腳將他粘在後腳跟的腐爛枝葉踩掉，吐出來的問句漫不經心，彷彿踩掉樹葉才是最主要的。
南陽搖頭，「沒有任何發現。」
「你們呢？」白奕辰觀察到莫呈臉色不太對。「遇到什麼了？」
剛剛綠喜那一幕經不起回憶，胃裡已經連酸水都沒有的莫呈，聽到白奕辰的詢問后頓時覺得喉嚨又要向外推送東西。幸好他忍住了乾嘔，但是不想再有任何使用舌頭的動作。為了回應他，也搖了搖頭。
冷言學著南陽，也靠住了樹，「那我們這一下午豈不是又白忙活了。」
「也不全是，剛剛碰上了青蛙精，」元安輕撇莫呈，見他並未有太大的不良反應，便繼續道：「這個地方，有神籍來過。至於是哪位神，就不得而知了。」
「這不簡單嗎，」白奕辰攤手道：「讓那個青蛙精指認一下不就找到了。」
「你以為天界神族是你家啊！」南陽懟道。
白奕辰吐舌，無奈道：「但這是最直接最快捷的方法。」
「雖然南陽說出了我想說的，但白奕辰的話也不完全是錯的，這的確是最方便的，只是這天界也不是我們想進就能進，我們想查就能查的。」元安把視線落到莫呈身上。
莫呈苦笑，「你這不懷好意的眼神，不會是想讓我上去查吧。你也知道，我可沒那麼大能耐。」
「這天上能做主的，除了神帝，就只有風神跟水神了。只是這兩位神，我們輕易可見不到。」冷言插嘴，不過說的卻是實在話。
南陽還想說些什麼，還未開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右手祭出一團紫光，被光包圍的一小撮花瓣正在裡面微微顫抖。這是南陽下在鎮妖所周圍的結界，一般形態下都是很穩定的。現在花瓣微抖，鎮妖所可能受到了外界的攻擊。
「鎮妖所出事了。」莫呈跟南陽對視一眼道，「元安，我們先走一步。」
元安點頭，「你們去吧，不用管我。」
隨後，元安她們也離開了郊外，往竹安走。
忽然，元安像想起了什麼，問了一句，「刑天，齊冉在學校嗎？」
刑天愣了一下，回：「在呢。」
「那就好。」
見她心緒有些不寧，賀竹問道：「怎麼了？你是怕有人會對齊冉不利嗎？」
「不是，」元安搖頭，「我是怕會有人針對竹安，雖說上次木迪的事是個巧合，但我總覺得有很大一部分是沖著我來的。」
從她來到西安開始，就出現了很多蹊蹺的事。就以兔妖來說，能在她的手上脫身不止一次，這背後的人也很不簡單。再者，木迪怎麼就那麼巧的偏偏落腳在了竹安。還有蝶妖，剛剛修鍊人身就能逃過鎮妖所的禁制追捕，這一切怎麼看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只是這人，有什麼理由要針對她呢。細想想，在伐妖時期也沒有結上什麼仇家。
「先別想了，回去再說。」
「好。」
三人到竹安的時候，天還亮著，賀竹瞥見門上掛著的今日歇業的牌子。
回來的路上人雖然稀少，但還是有的，只是到了竹安所在的這條街，空無一人，就連隔壁店都掛上了打烊的牌子。天色還沒黑，按理說不應該這麼早。
元安心裡有些奇怪，卻並未察覺到什麼，進屋內喝了些水，休息了幾分鐘。就在賀竹準備離開的時候，竹安的門突然被關上。
異樣來襲，連想都未想，元安用箭迅速擊向門外，卻在跟門檻同一水平線的地方被攔下。
「你好啊，妖神大人。」濃濃黑霧下，是一名彩色衣服的女孩。背後，跟著那日被齊冉欺負的女學生。
那女學生眼神空洞，肢體僵硬，似是被操控的傀儡。
這麼快就在竹安步下了層層結界，看樣子是早就埋伏在這兒了。妖氣這麼虛，能力卻這麼強大。
「蝶妖，苗雨。」元安將箭收回，饒有趣味的看著她。「鎮妖所費勁心思的要抓你，沒想到你自投羅網到我這裡來了。」
苗雨用法力托起女學生，「你們對她有虧欠，一定不忍心看著她死在我手上吧。」
「鎮妖所加上我，找了你這麼久都找不到，這些時間，已經夠你逃跑好幾次了。可是現在為了一個學生，你竟敢出現在我面前。」
「我今天來，就是要殺了你。」毫不隱晦，苗雨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就憑你，還想殺我主人，你連我都打不過。」刑天向前站一步，左肩右臂，護住了元安跟賀竹。
「是嗎？可惜啊，你們錯了。」苗雨從背後掏出一件法器，「你以為就我一個小小的蝶妖，敢獨自前來對峙妖神？若不準備些東西，又怎麼將你們殺之！而後快呢。」
「散魂鈴！」元安震驚，這散魂鈴可是天界的法器，當年伐妖之戰，經過了神帝允許，莫呈才得以拿出來用以對抗妖族。怎麼現在，這麼輕易的就到了她的手上。「你怎麼會有這個？」
苗雨笑，「是不是很奇怪，答案是什麼，留著下輩子再知道吧！」
散魂鈴可以抑製法力，凡是有內力者，都會被其攝製靈魂，出現幻覺，進入幻境后，不出一個時辰，便會死在幻境里。
頓時，元安胸口便悶燥不已，散魂鈴的威力她跟刑天加起來都抗不過。
半分鐘后，刑天已經癱倒在地。
元安意識逐漸模糊，賀竹扶著她，「元安！元安！」
「賀竹.……快.……聯繫……莫呈。」頭痛的要炸裂，扒著賀竹胳膊的元安話剛剛說完，便陷入了昏迷。
「阿元.……」
「阿元.……」
「阿元.……」
怎麼。
又是這個聲音。
原來我的幻境，都逃不開你。
阿竹哥哥，是你嗎？
「是我啊，阿元。快來，午睡該醒啦。我帶你去打獵。」
元安從床上坐起，屋外的陽光照進來，應該是很溫暖的，奇怪的是她卻感覺不到。
賀竹拿著幾根小木棍進來，拉著她走向外面，「快洗把臉，看我給你做了什麼好東西。」
他很開心的將他所說的好東西藏在背後，元安站在木盆前，洗了臉。
其實，看到從他背後露出的尖角，元安便知道了。但看著他開心的樣子，不忍心讓他的驚喜落空，疑惑著臉問：「是什麼？」
「還記得前幾日我給你做了把弓，你嫌棄沒有好看的配箭，所以我啊，」賀竹將東西拿到她面前，「就給你做了幾把小箭。」
那麼粗糙的樹枝，被打磨的如此精緻。細細的箭身上，還被刻了元安二字。
這一幕在千年前便已上映過，只是那時的元安不懂事，只看得到好看的箭，卻看不到藏在賀竹背後的，那滿是划痕與血跡的右手。
元安想要將他的右手拉過來，賀竹又躲了躲。問道：「怎麼了？」
「我看一下。」
沒想過元安會想到要看他的手，愣了一瞬后，賀竹用笑來掩飾，「你看箭，箭在這裡。」
他不想被她看到，元安便作罷。只是下一刻，她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見她如此，賀竹有些慌。也蹲下身去，小聲的安慰她：「阿元，怎麼了，是不是這些箭不好看，你要覺得不好看，我再去做。你別哭，哭鼻子小臉會不好看的。」
元安抬頭，淚眼婆娑。「我不值得你這樣。」視線轉到賀竹的右邊，「很疼吧。」
那少年抱起她，用手輕撫她的背。「我的阿元懂事了，你要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不需要你感恩我，也不需要什麼值不值得。等你以後就會明白，阿竹哥哥永遠都是愛你的。」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阿竹哥哥，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
「蝶妖，你好大的膽子！」賀竹還未聯繫到莫呈，他就已經趕到了。
鎮妖所並沒有受到任何攻擊，相反南陽發現了竹安附近的結界網有異動。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真正出事的是竹安。
「別忘了你是天界的逃犯，敢在人間如此胡作非為，殺了你都不為過。」莫呈呵斥道。
苗雨依舊很囂張，「就算你殺了我，他們也不會活下來。這散魂鈴，可不是誰都能停下來的。不沾點靈魂，我都不好意思叫它散魂鈴。」
散魂鈴除了神帝用過，也只有莫呈了解它的使用規則。看著屋裡進入幻境很久的元安跟刑天，已顧不上太多。
從心口取血是極難的，若有一絲偏差，就會要了命。
但這散魂鈴只有粘上他的心口之血，才會弱下來，那時鎮住它是最容易的。
沒時間了。
手腕一轉，刀鋒沖著心處刺去。血一點點滴下來，滴在散魂鈴的上方。那鈴抖了幾下，周圍的凜冽之氣漸漸消散。南陽順勢將苗雨困住。
「沒了散魂鈴，你什麼都不是。」莫呈自行止血，看了眼苗雨後，衝進竹安。
屋內，賀竹已將元安跟刑天放置好。可二人並未有醒來的徵兆。
「沒有了鈴鐺，為什麼他們還不醒。」賀竹問他。
莫呈用法力探了探二人的脈搏，「他們氣息都很平穩，像是很享受這幻境。可是如果他們還不醒來，恐怕就危險了。」
「那怎麼辦？」
「我想辦法進入元安的幻境，你幫我喊醒刑天。」
「好。」
進入元安的幻境，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看來她的心理防線，並不是很強。
莫呈看了看四周，很熟悉的環境，是南夢溪。溪邊，坐落著一個小木屋，那是元安跟賀竹的家。
看來你的夢魘，終歸還是這裡。
「元安。」莫呈呼喊著，想要儘快找到她，可是屋內屋外都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以前聽元安說過，小木屋後面有一座小山丘，她總會拉著賀竹上去看風景。
就去那裡試試運氣吧。
那裡離著小木屋不遠，還隔著一段距離，元安的笑聲就已經傳入了莫呈的耳朵。
「她應該有很長時間沒這麼高興了吧。」看著山丘上的二人，莫呈喃喃自語。
只是這笑沒有停留太久，取代的是賀竹那忽然變了的陰暗的話。
他說：「開心嗎？」
元安沒反應過來，仍然對著遠方的景色，回：「開心！」
「可是我不開心啊。」
「阿竹哥哥？」元安試探。他的面無表情嚇到了她，同時也嚇到了快步走來的莫呈。
賀竹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把匕首，毫無分說的刺向元安。「是你害死了我！是你的妖神之力害死了我！你有什麼可高興的？啊？」
「對不起……對不起.……」元安後退幾步，捂著被刺中的腰部，臉上滿是懊惱。「我真的對不起。」
「已經晚了！」
匕首再次舉起，這一次，對準了她的心臟。
可是元安，沒有要躲的準備。
「元安！」莫呈及時拉住她，擊退賀竹。「你現在很危險，快跟我走。」
離開前，元安看著那倒在地上，滿眼都是怨恨著她的少年，心就像是真的被刺了一樣，痛到喘不上氣。
醒來的元安，受了些內傷，吐了血。只是臉上的惆悵，愈漸濃厚。
「沒事吧？」賀竹扶起她，用手幫她抹去血跡。
元安搖搖頭，視線內沒有看到刑天，問道：「刑天呢？」
莫呈平穩了內力，說：「他沒事了，剛剛已經醒了，出去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