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招搖山
離竹安幾百米遠的地方有一座爛尾樓。五年前快要完工的時候在樓的頂層死過一個人，這片地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發現屍體之後這家房地產公司股價嚴重下跌。不得已，便放棄了這座即將變為小型別墅的未完工的高樓。
這座爛尾樓里，住著很多背井離鄉在外打工捨不得租房子的工人。
白日的時候，工人會去工作。這座爛尾樓里空無一人。
木迪拖著在半路就被冷言打傷的腿，一層一層的往上走。血跡蹭在樓梯上，很是瘮人。
走到五樓陽台上的時候，恰巧一名工人從工地回來取東西，看著下半身都是血的木迪，驚恐的大叫一聲跑下樓去。
木迪冷哼一聲，膽子這麼小，還敢住在死過人的房子里。
緊隨木迪的冷言聞訊走上樓梯，在爛尾樓周圍裹了一層結界。將那被嚇壞了的工人攔住。
「你看到了什麼？」冷言問。
那工人跑的橙色工服外套都掉了，半掛在胳膊上，大口喘著氣，看著長相有些漂亮的冷言，全然忘了五樓那帶血的女人。回冷言話的時候臉頰冒了紅。
「沒……沒有，就可能是一個女乞丐吧，受傷了，在五樓。」工人把外套穿好，努力平靜自己急速的心跳。
冷言很滿意這個回答，沖他笑了笑。說道：「她是我的一個妹妹，剛剛在外面跟一些小混混打架了，我現在要把她帶去醫院。」
工人望了望樓上，笑笑：「那就好。」
冷言點點頭，轉身上樓梯去了五樓。那工人又看了她兩眼，長吁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跑了出去。
不能讓人類看出他們身份的端倪，也不能讓人類發覺妖的存在。這是莫呈立下的規矩。抓捕妖時不可在有人的地方展現法力，除非妖先傷及人類。
木迪雖已修成人型，但服飾等還是與普通人類相差許多。
如果被懷疑，還需要冷言使用催眠術來進行覆蓋式消除記憶。所謂覆蓋式消除記憶，就是催眠之後灌輸一段新的不曾發生過的記憶去掩蓋同一時間段的不該看到的記憶。這樣有東西來填補，被消除的記憶才不會輕易恢復。
這會耗費冷言很多法力跟體力。就算為了自己，她每次出任務都會很謹慎。
癱坐在陽台上的木迪閉著眼睛凝神，棕色的外衣到處都是破口，有那日在磚路上被打的，也有今日在路上被打的。內襯沾染上了土，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原是白顏色的。
的確很像一個女乞丐。
手裡攥著大約兩米長的木骨鞭的冷言，平時愛笑的她現在掛著一張冷冰冰的酷似南陽做派的臉。步步走近。
「我說過，你今日可以逃，明日也會死。
我還說過，你放人，我便放你。」
木骨鞭在沒有法力的充斥下也有極大的威力，在與地面的摩擦中發出沙沙的聲音。
「我警告過你，你若敢亂來，我定不會讓你活著去到神族天牢。既然你不領我的情，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木迪睜開眼，驚恐的看著她。
「你不會真要殺了我吧！你別忘了，我可是神帝親自下任務要拘捕的妖，而且是要活的。你殺了我，就不怕神帝降罪你嗎！」
冷言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作惡多端，盡殺無辜之人，就算我把你殺了，神帝也只會輕罰我一下，根本不會讓我死。」
黑白相間的木骨鞭被揚起，木迪眼中滿是恐懼。
「不要廢話了，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吧。」
鞭子落下。
木迪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慘叫聲環繞在空樓里，隔絕於結界內。
「我原以為，白狐仙子冷言生性善良，品行溫柔。現在看來，你竟如此狠毒。」木迪的嘴角，牙上，口中，都帶著血。在鞭子抽打聲中吼出一句。
冷言停住，斜了斜嘴角。
「我起碼對你說過不下三遍，若你乖乖跟我走，便會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進尺。我是很溫柔，也很善良，但你真的拿著我的底線隨意踐踏。我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話畢，再次揚起木骨鞭。
「冷言！不可！」突然出現的雎慕大喊一聲，制止了她。
冷言回頭，看見她。問道：「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回鎮妖所等我嗎。對了，那個服務員怎麼樣？」
雎慕按下她的胳膊，看看已經極度虛弱的木迪。「我再不來，你就把她給打死了。那個服務員，我叫了救護車，警察已經到了。放心吧。」
冷言點點頭。收起木骨鞭，走向木迪。
木迪跪倒地上，胳膊撐在地面，已經吐了好幾回血。
「把地址交出來，我會把你帶回去療傷的。」
木迪不動作，雎慕跑過來，扶著她。「你快給我們吧，我們都已經知道那東西在哪了，一會她打死你，我們照樣能獲取地址回去交差。還不如你自己乖乖給我們，這樣會少受很多皮肉之苦。」
木迪眼瞼沉下去，笑了笑，已經沒有力氣的手勉強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布條。
那男人說，這東西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只要事情辦成了，就可以給她們了。殺死齊冉的那把刀上她放了一絲氣息上去，現在氣息滅了，那人應該也死了吧。
所以，可以給了。
冷言拿過布條，看了一眼，又湊近鼻子聞了聞。一股味道撲鼻而來。
莫呈說如果上面會有桂樹的味道，那信息就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桂樹的味道，但這布條看著確實是真的，上面還殘留著一些高修為的妖法。招搖山都是些小妖，擁有高深法力的，應該就只有猿木了。
冷言收好布條，說道：「走吧。回鎮妖所。」
撤了結界后，冷言自顧自的往回走，雎慕在後邊架著木迪。還給她披了件衣服，以免遭人注意。
南山的第一列山系名為鵲山，招搖山便是鵲山山系的首山。屹立在西海岸邊。多桂樹。這是神族藏書殿的典籍所寫。現在人間的南山又被稱為秦嶺。
山內本生長著許多祝余草，但如今卻寥寥無幾。
幾百年前，莫呈還吃過祝余草拌成的菜，配著酒喝著實逍遙。現如今招搖山下的內河漸漸枯竭，大部分水都供養了樹木，祝余草沒了供水，便不再繁殖。
招搖山高聳入雲，層巒疊嶂。裡面的小山峰估摸著也有二三十個。再加上外圍矗立著數不勝數的高樹，若要一個一個找的話，怎麼也得找上一個禮拜。猿木法力高深，定不會輕易躲藏顯眼之處。就算找到，也會累個半死。
白奕辰坐在山腳的一塊石頭上，用木棍敲打著旁邊粗壯的桂樹。
「南陽，冷言她們今天能找到木迪嗎？」
閉著眼睛歇息的南陽點點頭。本沒想說話，后又覺得不是很禮貌。又憋出一個字。
「能。」
還不如不說話。白奕辰腹誹。永遠都是這麼惜字如金。
招搖山的底下河為什麼會枯竭，莫呈一直都沒查到原因。斷流之處很自然，就像是正常的地質變遷。但自然的有些.……不自然，因為整個南山就只有招搖山下如此。其他的山脈都很正常。就像是有人刻意將這裡的地下河給掐斷了。可是為什麼呢？而且除了神族之人便再也沒有誰能改變這自然規律，但神族的人卻是沒有理由這樣做的。
站在半山腰看著腳下狂生的荊棘，又看看所剩無幾的祝余草。原來當你弱小的時候，還真是會被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鑽出空子壓制你，覆蓋你，進而消滅你。
這裡應該也是那座小木屋到長安城的必經之路吧。千年前招搖山上的荊棘雖不足以像現在一樣漫山都是，被刮在腿上應該也是很疼的吧。莫呈褪去法力，沿著上來的路走下去。既然他這樣為過你，那我也可以。
他是你的郎君，我，是你最特別的朋友。
山腳下還在坐著的南陽跟白奕辰，刺眼的陽光被樹枝切過，只留下斑駁的影子灑在他們腳邊。
聽見莫呈下來的動靜，白奕辰站起來，要問他下一步怎麼辦。就看見他被划爛的褲腳，還沾著一些血跡。有些吃驚。
「莫呈，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莫呈看了一眼小腿，心中燃起一絲欣慰。「沒事。」
然後對南陽說：「南陽，有消息了嗎？」
南陽站起來，剛要說沒有。就感受到了放在冷言那裡的口訣氣息全然熄滅，「她們回鎮妖所了。」
「那是不是她們已經抓到木迪了。」白奕辰道。
南陽再次感應口訣后，道：「我給冷言的口訣一旦回到鎮妖所受了那裡的禁制，就沒有用處了。我現在感應不到，她們應該是已經抓到木迪了。」
莫呈點頭，「聯繫她們。」
南陽祭出法力，面前的空氣逐漸變得凝固，雙手一拉，不再流動的空氣撕出一條朦朧的畫面。連接著某座白色居民樓的內部。
陡然出現的霧面結界讓半躺在沙發上的冷言嚇了一跳，手中的酸奶灑了出來，落在胸前的衣服上。
「誒呀，你們嚇死我了！」南陽的臉出現在畫面里，冷言驚呼。
「別廢話！木迪抓到了嗎？」南陽道。
冷言雙手抱胸，有些傲嬌的回道：「我冷言一出馬，還有什麼事是辦不成的呢。」
南陽倒吸一口氣，又呼出一大口氣。冷冰冰的看著她。每次她有這樣的行為，冷言就知道，她沒有耐心了。
「木迪抓到了，雎慕已經帶她去樓上了。猿木的具體位置已經搞到了。」冷言拿起放到桌上的布條，中間還因為手抖掉了下去。「我我我……給你們念一下哈。」
攤開布條，「山是山，樹是樹，水是水，雜是雜，余卻不是余。」
一臉黑線。這是什麼？冷言臉部表情較為扭曲。
「還有嗎？」莫呈湊近問。
冷言搖搖頭，表示沒有其他信息了。
「好，看住木迪。等我們回去。」莫呈道。
南陽撤回結界，還未說完話的冷言瞬間消失。
「你們什麼時候.……」沒了南陽他們的臉。
「回來啊……」冷言繼續在沙發上吃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