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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木迪

  街邊的路燈泛著昏黃的光映在空無一人的磚路上,寂靜無聲。

  忽然,從拐角處跑出來一個人。身上多處帶血,衣衫襤褸,神情慌亂,像是在被什麼追趕。

  就在她即將跑出那條磚路的時候,背後突然閃出一道白色的光擊打在她身上。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跪倒在地,腥氣的血從嘴裡吐出,紅色的液體順著磚縫滲透進土裡。

  「今日你是跑不掉了!」一道女聲響起。

  木迪踉蹌著站起來沖著追來的人冷笑道:「你的法力高出我幾倍,就不覺得勝之不武嗎?」

  冷言頓時覺得好笑,說道:「勝之不武可不是這樣用的,你一個殺了人的樹妖,還想要多光彩多公平的戰鬥嗎。你可真的是,想太多。束手就擒吧,我還能饒你一命。」

  木迪辯解,「我沒有殺人。」

  「是嗎?」冷言盯著她的眼睛,說:「普析中學的那位男老師是怎麼死的,你我心知肚明。還敢說自己沒有殺人。」

  木迪眼神變得犀利,嘴硬的說道:「那個老師對學生的所作所為,你們都看不到嗎!是他該死。」

  「所見不一定就是事實,你只知道男老師毆打學生,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是因為那學生欺凌低年級的學生,還差點把人家打死。小小年紀心裡就這麼狠毒,單挨一頓打算是輕的。」

  冷言並未說話,木迪循著聲音看過去,入眼的是一個扎著銀白色馬尾的像是個十七八的小姑娘。頓時打了個寒顫,木迪認得她,花神南陽,神力高超,對敵人從不手軟。今日怕是真的跑不掉了。

  「你怎麼來了?」冷言出乎意料。

  南陽走前兩步,站在冷言身邊,盯著木迪。「莫呈怕你搞不定,讓我來助你。」

  冷言白眼,「他就這麼信不過我。」

  「我倒是信得過你,可都這麼晚了,你還沒把人給帶回去。跟她廢什麼話,直接抓了不就得了。」南陽無奈。

  「我還真不知道我有這麼重要,連大名鼎鼎的花神都親自來抓我了。看來我就算死了,也值了。」木迪看著她們冷笑。

  南陽有些不耐煩,沖著冷言說道:「你趕快完事行嗎!我還得回去睡覺呢。」

  冷言笑,說道:「聽到了嗎,快,乖乖的到我這裡來,還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木迪知道自己逃不過,與其再加重傷勢,還不如直接投降。便舉起手。「好啊,我跟你們走。」

  「這就對了嘛。」冷言道。

  可還未等冷言走過去,突然一陣狂風掀起地上的磚石與路邊的樹直直的砸向她,冷言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層花瓣做成的屏障給擋住了,兩邊僵持了十秒后對方撤回法力,南陽散去花瓣,落了一地的零散樹枝與枝幹,還有被掀起的磚石也凌亂的躺在地上。

  卻沒了木迪的身影。

  冷言想要追過去,被南陽叫住。「別追了,救走她的人我們打不過。」

  冷言懊惱,「誰這麼大膽!敢劫走我們的人。」

  南陽凝視著還未完全散去的對方的法力殘留,思量片刻說道:「看來莫呈說的沒錯,這個樹妖身上還真有些東西。」

  「什麼東西?」冷言問。

  南陽瞥了她一眼,指著地上說:「把這收拾乾淨。我先回去了。」

  乾脆利落,說完后便沒了身影。

  冷言噘嘴,知道自己不佔理,很自覺地收拾了。

  夜已深,收拾完獨自走回去的冷言被冷的哆嗦了一下,用了法力護身才暖和下來。

  在南廣濟街的不起眼的地方,落著一座白色居民樓,不高,只有六層。外部普通如平常小區,內部卻大有玄機。這座居民樓外部略為破舊,也未被收為任何社區,獨自坐落在一片商戶之中,就像是被社會拋棄的孩子。

  而內部其中四層被打通改造成複式別墅,剩下頂上兩層被密封。較為神秘。按理說這樣詭異的居民樓理應被治安方發現並調查,可這座樓卻相安無事在此處待了許多年,隨著社會與城市的變遷,一直存在。

  跟這棟樓一樣,裡面的人也很神秘。

  這附近住著的人們一周也見不到裡面的人幾次,只有周末的早上會有人出去買些早餐。據早餐店老闆娘說,買早餐的人有時是一個小姑娘,有時是一個年輕男子。老闆娘跟小姑娘搭話也不理,只有年輕男子會笑嘻嘻的跟她聊上幾句。

  老闆娘以為是自己言語不當,每次都會很謹慎的跟小姑娘說話,但小姑娘依舊一言不發,很禮貌的給錢拿飯然後離開,長此以往,老闆娘也就作罷。

  進了居民樓的大門經過一段走廊是小門,小門內便是佔據四層小別墅的鎮妖所,懸挂在客廳屋頂的水晶吊燈泛著溫暖昏黃的光。

  吊燈下是一張有時是餐桌有時是會議桌的木質長桌,沙發是很舒服的真皮材質。坐在上面的是一群已經困到極致的「人」。

  南陽向莫呈說明了剛剛發生的事,莫呈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異常冷靜。

  「木迪出自招搖山一帶,而招搖山,是神帝讓我們調查的那猴妖的所在之地。自從我們開始調查,就有很多招搖山的妖出現在西安。這讓我不得不懷疑。」

  莫呈手裡翻著一本冊子,裡邊記載了各方妖的信息。

  坐莫呈對面的雎慕吃著零食,翹著腿,冷言也時不時的拿她的零食吃。

  「懷疑什麼?」雎慕問。

  南陽向來看不上雎慕,覺得她好吃懶做,法力低下,智商欠缺,根本就是個濫竽充數之人。若不是神帝塞進來的人,恐怕早就被她趕回天界了。

  「莫呈的意思是,我們調查的這麼順利,是因為這猴妖一直在往人界輸送招搖山的小妖,讓我們順著各類小妖進行調查。所以,我們能夠輕易地找到猴妖所在地,全都是它自己在向我們提供線索。」南陽替莫呈說道。

  「那這樣說來,這猴妖巴不得被我們找到,會不會有什麼陷阱啊。」冷言吃完薯片,正要嗦手,就看到有潔癖的南陽用想殺了她的眼神看著她。冷言聳了聳肩,默默的用紙擦掉。

  南陽收回眼神,看著莫呈,在等著他的回復。

  「是不是陷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去會會這個猴妖。」

  莫呈收起冊子,思慮一番,心中有了決定。

  「過幾天南陽跟我去一趟招搖山,叫上白奕辰,有他在,我們的進展會很順利。冷言跟雎慕,繼續追捕樹妖木迪。」

  冷言疑問道:「可是木迪已經被人救走了,我們去哪找啊。說不定她已經出了西安。」

  南陽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往卧室走,邊走邊道:「我已經在西安周圍布了結界,木迪的法力底下,破不了這個專門為她設的結界,只要她還未出西安,不管她上天入地,你們是可以找到的。」

  冷言哦了一聲,也準備回屋睡覺。

  卻見莫呈說了一句,「記住,在抓捕木迪時,不可將人類牽扯其中。」

  冷言跟雎慕面面相覷,不將人類牽扯進來這是最基本的前提,以前每次出任務莫呈都沒強調過,怎麼這次特意單說了。

  兩人雖疑惑,但還是回了句是。

  天界一天,人間一年。

  過了無數年的人間的夜晚,還是如五百年前那夜色一樣,晶藍透亮。

  然而不同的是,五百年前照亮天空的是月,現在漫天繁星,無月。也無人。

  「你,過得好嗎。」

  站在窗前的莫呈喃喃道。

  這人間五百年,以天界來說也就五百天。但對莫呈來說,卻也如此漫長。

  五百年前元安離開,月神莫呈在月神殿悠悠度日。時不時的會去趟無妄鎮,聽一聽竹園的戲。這五百年也就如此過了。

  直到五十年前,在那場持續五百年的伐妖之戰中戰敗併發誓不再擾亂三界的妖族再次叛亂,原妖族首領狐妖九尾被篡位,新首領帶領妖族秘密侵入人間,再次擾亂三界治安。

  神帝派出月神莫呈、花神南陽、白狐仙子冷言、散神雎慕一眾去往人界,負責抓捕混進人間的妖,並送至神族天牢。

  鎮妖所之地選在西安,是因為終南山的妖氣最濃郁,月神懷疑混進人界的妖大部分都出自這裡。所以在這裡站了腳跟。

  在人間的這五十年裡,莫呈嘗試著找過元安,卻猶如大海撈針一般,連她的氣息都不見一分。後來,因混進人界的妖越來越多,他便再沒有時間去尋找她。莫呈心裡不急,只因這世間的因果循環,他知道,他們還會再見的。

  五百年前水神告訴過他元安的身體狀況,滿月之輝,本是他的驕傲。行雲布雨,水神所致。姻緣康健,花神所祈。斜陽微風,風神所布。潮汐之月,是他月神的本能,也是職責。更是永留天界的籌碼。

  可如今,滿月之輝是元安的威脅。所以,為了她,驕傲什麼的,大可不必。

  一個神沒有了本能,必會遭到神族的唾棄。

  每次神族眾會,各神都會向他白眼議論一番,嘲他丟失了神的本性。更有甚者,當眾請求神帝將他驅逐天界,貶為凡人。幸而知曉一切的水神替他說了話,這才平息了各神,保住了神籍。

  水神到月神殿做客時問他,這樣值得嗎。

  莫呈總會笑,我覺得值得,那就值得。她,是我很特別的朋友。

  特別到,可以放棄一切嗎?水神問。

  我應該比你年長三百歲吧,歷劫后的三百年裡,我都是孑然一身獨自一人。直到遇見她,我才知道什麼叫做朋友,什麼叫做快樂。

  她很特別,對我來說。特別到可以放棄一切。區區一個神籍又算得了什麼。

  莫呈如此應答。

  那你為什麼要放她走。

  她有她的事情要去做,而且,她喜歡自由。

  水神想了很多遍,最終確信這可能真的超越了朋友的定義。如果神族有情絲,那你應該很愛她吧。

  莫呈笑著回應,如果凡人擁有常年不死之身,那我可能真的要請求神帝逐我出天界了。

  其實莫呈並不是沒了控制潮汐的神力,而是不想。只要他不想,這人間就再也不會有滿月。

  他也想讓她知道,他月神一直在挂念著她。

  拿起床頭柜子上的手機,撥號。

  「喂,誰啊?」對方慵懶不清的語氣,像是睡得正熟被吵醒。

  「是我,白奕辰,明天準備一下,去招搖山。」

  白奕辰猛地坐起來,這是要出任務了。不敢懈怠。正著嗓子回道:「好,我馬上去準備。」

  人間有人間的規矩,就算是神,也要遵守。

  鍾南山現在是西安的景區,人類需要買票才能進入。他們為了不擾亂人間的秩序,也需跟人類一般。持票進入景區,再躲避人類深入南山。

  白奕辰要做的就是買票,準備食物。每次去南山出任務,都會待上幾天。因為地形複雜,群山眾多。

  白奕辰是凡人,還是某個集團的董事長。做事自然方便得多。

  按理說他一個董事長,應該是坐著豪車喝著美酒,與人界所謂上流社會的人打著交道。然而,並非如此。公司交給最信任的下屬去打理后,便全身心的在鎮妖所幫忙。

  白奕辰進入鎮妖所應是註定的。

  十三歲那年,白奕辰的父母吵架,吵完之後母親摔門而去,父親拿他出氣,打的渾身是傷。從白奕辰出生到現在,一直都在承受著這種痛苦。

  終於,那日,小小年紀的白奕辰有了輕生的想法。

  傍晚的風有些大,吹得臉生疼。

  白奕辰一步一步的沖著風走向橋邊,嘴角的瘀傷被風刮的滲出血來。路人們都急匆匆地往家跑。只有他,逆著風走。

  冰冷刺骨的河水包裹著他瘦削的身體,一點點的向下墜。漸漸地失去意識。書上說,人死之時會回憶自己的一生,而他,彷彿沒有人生。

  白奕辰也沒有想到,他還會醒過來。

  白色的牆壁,嘴上的呼吸機,窗外刺眼的陽光。還有,坐在床邊的,穿著灰色大衣的莫呈。

  見他醒來,莫呈掏出被白奕辰扔在橋邊的銀色葉子狀的書籤,輕輕地放在他的手邊。說道:「醫生說你沒有求生意識。」

  男孩陌生的看著他。

  莫呈接著說:「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讓你這個年紀就敢獨自面對死亡。我救了你,這個世界上,你的命還有人在意著。好好的活著。以後,我會讓你。順利的。」

  白奕辰想起那天莫呈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現在看來,貌似一切都是莫呈設下的。但又不是,因為莫呈又不會想到他會輕生。

  那天之後,白奕辰果然順利了不少,父母離婚後,他跟著母親生活,生活很平淡的過下去。只是從那時候開始,白奕辰就總覺得有人在看著他,應該是莫呈派來監視他不讓他再次跳河的人吧。他想。

  直到他成年後,莫呈去找他,並帶進了鎮妖所,從此以後,就成為了他們的一員,確切的來說,成了他們的後勤。

  白奕辰後來也問過他,既然讓他順利,為什麼不直接讓他的父母變成像別人的父母一樣恩愛,然後讓他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

  莫呈是這樣說的,「我只能決定你以後的生活,已經形成事實的我改變不了。更何況,你的父親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本性難移。這也是對你母親跟你負責。」

  不管怎樣,白奕辰還是很感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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