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摸骨算命
他對於我的擔憂不以為然:「盯著我幹嘛,我變妖怪了啊?」
雖然跟他不算熟,可他畢竟幫過我好幾次,也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想勸他:「你不能這樣的……」
他似乎不愛聽:「行了,我有分寸,快下車吧。」
我幾乎是一眼看出了他的厭煩,立馬閉嘴。
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蹬鼻子上臉,人家對你好點,你就苦口婆心了?
他又說:「生氣了?」
我搖頭,我有什麼資格生氣:「沒有。」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我這人就是嘴賤,你別往心裡去。」
他哄我。
我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對他,只能順著他的台階下了:「沒往心裡去。」
他忽然湊過來,臉幾乎貼在我的耳朵邊上,笑得賊賤:「那往你身上去好不好?」
我沒好氣的推開他:「嘴賤。」
他笑了:「乖,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測試必過。」
是必不過吧?
我沒搭話,他又說:「不信?我可是會算命的喔。」
我白他一眼:「對,摸骨算命,哪個漂亮摸哪個。」
傻缺似的,來了幾天早就摸透了他什麼尿性了。
他被我逗笑了,說:「哎呦喂,跟我多了,都變聰明了哈。」
我心想,關你屁事,我本來就聰明。
他最後說:「放心吧,我說你會過就會過,不過不收錢。」
我:「你放心吧,過了我也不會給錢的。」
他笑:「小白眼狼。」
又鬧了幾句,我才下車,看著他的車開遠了才上樓,心裡隱隱的有點不踏實。
醫學是個嚴謹又責任重大的職業,它跟人命掛鉤,任何細小的過錯都能釀成大災禍。
這話是他跟我說的,可是他自己卻忘了。
回道寢室之後,徐玲還沒回來,就李紅梅跟另外一個女的在,兩人不知道在談論什麼,一看見我見來,立馬噤聲。
然後李紅梅有意無意的盯著我,眼神充滿了怨毒。
我有些無措,回想自己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她了。
可顯然沒有,自從那次我給徐玲擦床板之後,她們兩個就說我是窩囊廢,私下裡聯合其它一塊來的幾個女孩排擠我。
所以我跟她們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可全程幾乎零交流。
我沒心情理會她們,洗漱完就上床,明天就是決定我生死榮辱的時候了。
李紅梅卻冷言冷語的開始說話了:「哎呀,有些人就是好,既懂得趨炎附勢,又勾引的了男人,不像我們,只能活該被人趕出醫院。」
劉媚立刻配合,怪聲怪氣的說:「哎,那有什麼辦法呢,人家不要臉,捨得了自尊,賣得了身體,哪像我們,太潔身自愛,就只能落得個被趕出去的下場了。」
兩人唱雙簧,諷刺我為了錢巴結徐玲,又為了留在醫院勾引歐陽醫生。
我不傻,都聽得懂,更何況她們怕我傻,聽不懂,故意講得直白。
她們無非就是想找我吵架,然後有借口跟機會欺負我撒氣,打完罵完我,她們還能大聲跟別人嚷嚷,是我犯賤在先,這套把戲,我初中就見識過了。
也沒電新鮮的招數,聽得著都沒勁。
我側身面向牆壁,不看她們,拿起手機給矮冬瓜發了簡訊,告訴他吳護長針對我們的事,希望他想想辦法。
我本不想求他的,可我不能離開,否則我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矮冬瓜一直沒有回復我,我捏著手機惴惴不安的等,一直到晚上十二點,矮冬瓜都沒有任何消息。
我徹底失望了,我真傻,矮冬瓜又怎麼會幫我呢,他恨不得我走投無路,任他凌辱呢。
可是我就算是死,都不會如他所願的。
我甚至都打算好了,明天上班之前,我就去護士長偷一瓶安定片,如果明天被趕出去,我就跟矮冬瓜同歸於盡。
那樣我媽就解脫了,她能拿著矮冬瓜的所有財產,舒舒服服的過完下半輩子。
有了壯士斷腕的決心,我也就不在焦慮了,死對於我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我唯一舍不下的,就我媽一個而已。
徐玲是後半夜才回來的,我迷迷糊糊的感覺到她開燈,哼著小曲,似乎挺高興的,半點不擔心明天的測試。
第二天起來,第一眼就看到李紅梅的床頭擱著一個行李箱,床鋪已經不見了,只餘下一塊木板。
她看到我下來,惡毒的瞟了我一眼之後,繼續面無表情的收拾東西。
看得出她很怨,很不甘心,可她沒能力改變。
我愣了一下,心裡萬般酸楚,我又何嘗又能力改變什麼呢?
洗刷完之後用白開水送了個饅頭,然後在吳護長跟其他護士上班之前,從抽屜里偷出一小瓶安定片,藏在衣服口袋裡。
吳護長在交完班之後,立馬把我們叫上了八樓會議室開始測試。
會議室里空落落的,就她一個監考官,站在講桌上,居高臨下的盯著我們三個,眼神顯得有些得意洋洋。
我們三個搬出昨天練慣用的假人,在吳護長一聲開始下,各自忙活。
我倒水不緊張了,心裡沒有半點波瀾,可能是因為知道結果了,便連奮力一搏的激情都沒了。
可能是因為不緊張了,反而沒出一點差錯,整個過程出奇的順利。
我能明顯的感覺到,吳護長在經過我面前時,身體僵硬了一下,或許她也沒想到,我能進步那麼快吧。
那一刻,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時候我特別傻,以為吳護長既然是我們的老師,必然都是希望學生好的,即便在慪氣,她也不會平白的斷送我們的活路。
可我終歸是錯得離譜,人都是自私的,別人不是你媽,沒義務包容你的一切過錯。
吳護長最終還是選擇把我們趕出去,毫不留情的給我們三個定了一個不合格。
三個人,沒一個及格,也算是公平了。
可諷刺的是,我們三個都很好的完成了這次的測試,幾乎挑不出錯。
第一個不服氣的依舊是徐玲:「吳護長,我哪個步驟做錯了,你判我不及格?」
她很自信吳護長挑不出錯。
可她又不是教科書,哪有百分之百完美的答案。
吳護長指著假人:「你做完之後沒給病人穿好褲子,扣十分,過程中沒跟病人交流感受,扣二十分,消毒的時候用的是左手,扣十分,沒戴口罩,扣十分!」
尼瑪,此時我心中有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這麼個扣分法,就是給你一千分你都甭想及格啊。
最特么坑的是,她說的毛病,我都有。
徐玲聽著這略帶強詞奪理的扣分法則,當即就惱了,一腳踹開跟前的假人,指著吳護長的鼻子就大罵:「你這是存了心要刁難我,不給我及格的機會,左手消毒還要扣分,那你怎麼不說插完尿管沒尿流出來呢。」
吳護長聽完,居然笑了:「好主意,插完尿管沒尿流出來,就是沒插成功,扣掉全分,全部零蛋。」
……這就顯得有些下作了,一個假人,怎麼可能真的排出尿來?
這次李紅梅也忍不住了,跳出來指責她:「什麼為人師表,我呸,為了欺負我們幾個什麼都不懂的學生,你堂堂一個護長連臉都不要了,也真是夠噁心的。」
吳護長卻並不介意,反而笑得一臉得意:「我就是不要臉了,你想怎麼著吧?反正你們是我科室的學生,只要我發話你們不及格,沒有人會質疑我半句。」
確實如此,她在總醫院工作了幾十年,從一個剛進去的小護士熬到護士長這個位置,就算算不上德高望重,但跟醫院裡的其它人,上至領導下至小護士醫生,至少也是相熟的,誰會相信一個護士長會故意為難三個實習生呢?而且還是用這麼下作的手段。
李紅梅被噎了一下,半天鬧不起來。
倒是徐玲大小姐脾氣上來,發狠把地上的假人砸了:「本小姐長這麼大還沒人敢欺負我半句呢,你算個什麼東西。」
假人被她高高舉起,又重重的落地,「哐當」的一聲,直接摔得四分五裂,頭首身瞬間分離。
她還不解氣,臉漲得通紅,繼續罵咧:「不就是個破醫院嗎,要不是我爸媽逼著,你請本小姐本小姐都不來,有什麼了不起的,跟我橫是吧,好啊,我今天就把你們醫院拆了,看你還神氣什麼……」
她叫囂著,就真的動手,發了瘋似的四處撕扯會議室的東西,窗帘、凳子、講台上的話筒等等,一一被她拉扯壞。
她還不滿意,撿起地上的假人肢體就往窗戶上砸,「哐哐」的把玻璃砸個粉碎。
吳護長估計沒想到徐玲會這麼烈,怕事情鬧大影響不好,趕緊衝過去阻止她:「徐玲,你給我玩住手,你瘋夠沒有。」
吳護長試圖拉住徐玲,可徐玲平時看著瘦弱,發起狠來力道可大了,一把就講吳護長的手甩開,雙手抬起凳子就往吳護長身上砸過去。
當時我跟李紅梅就站在吳護長的右手邊,特別是李紅梅,離得最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吳護長拽開。
可她沒動,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吳護長被徐玲一板凳拍下去,嘴角還含著笑意。
不過我動了,在板凳下去的那一瞬間,挺身而出,擋在了吳護長的身前,然後被板凳狠狠的砸中,痛得雙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