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春來
按照常理來說,木小九是絕對不可能不答應這件事的。
畢竟,不只是李小白他們師兄弟二人對雷公有幾分欣賞,從剛剛木小九與雷公的交手、交談間,也可以很容易就看出,雖然雷公算是敵人,但木小九也並非對他沒有惺惺相惜之感。
而且方才一指殺了雷公時,也是木小九主動制止了雷公的屍身跪向自己,並因此將自己當下狀況很差,寒氣侵襲嚴重的情況暴露給了魔師龐斑。
因此,李小白和南羽星才直言不諱的向木小九問出了這個問題。
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木小九竟然搖了搖頭,拒絕了此事,並說道:「走吧,小白、羽星,不必管他了,待會兒自然會有人來為他收屍的。」
南羽星眉頭輕蹙,側頭看向了雷公的屍身,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神色中帶上了幾分不忍。
秦青同樣看了一眼雷公的屍體,目光閃爍,隱有深意。
唯有李小白,一臉的茫然不解,本來還想再開口問些什麼,卻被南羽星拉了拉袖子,制止了。
木小九也沒多解釋什麼,只是先請秦青上了馬車,然後自己也進到了馬車裡。
李小白嘆了口氣,沖雷公的屍體拱了拱手,坐上車轅。南羽星也同樣低垂著頭,坐上了馬車另一根車轅。
彷彿知道人已經上齊了,瘦馬也不用人招呼,自己便邁開步子,沿著路繼續向前奔去。
……
「自從嫁給我家你張大哥,定居在魂渡鎮,算一算,也有好多年沒有見過這種雅緻的馬車了。」秦青打量著馬車裡的樣樣裝飾、木料,還有座位上的錦緞面,眼中卻無羨慕,只有追憶。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對木小九說道:「哦對了,小九,說來,你剛剛的解釋還沒說完呢,那情緒二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木小九笑著繼續解釋起來「嫂子恐怕不知,我一身所學武功極為駁雜,但從始至終,卻都與『情』之一字有著萬般聯繫。如我桃花島的碧海潮生曲,乃我已故師尊,東邪黃藥師全情所作;再好似我一身內功之基礎,是來自於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這門邪功,其上的諸多武學,皆是以習武之人的種種負面情緒為依託;另外,像我曾學過的斷情七絕,需要習者先能動情,再能斷情;那先天破題無形劍氣亦是要以殺意、死氣和自然生機為要義。因此,如今我內化烘爐,將千百般武學盡數煉就一處,一招一式之間,都最是能引人心意,令人生情。」
「正是因為這一點,在我使出桃花一式的時候,嫂子也不免有思緒流轉。思緒一轉,體內真氣自然隨之流轉,由此,我才能發現嫂子也在此處。當然,那時我還沒有發現來人是您,只是感到您對我並無殺意,所以才斷定您並非敵人。」
「原來如此,好一個內化熔爐,好一式桃花。」秦青感嘆道:「縱覽我畢生所見,從未有過如此美的一指,便是諸葛小花的驚艷一槍,照你這一指也是差了千里萬里。」
木小九失笑,倒也沒有謙虛什麼,只是說到「要是諸葛神侯的驚艷一槍的驚艷之處,能如桃花這一式相互媲美的話,那元先生可是鐵定活不到今日了。」
「元先生?元十三限?」秦青看向木小九,笑著說「我以為他早死了。」
木小九大笑起來「還沒還沒,如今元先生也算是在為我辦事,活的倒是還算有滋有味。」
「好小子,不過元十三限這人,野心不小,心思也算狠辣,你可要約束好了才行。」秦青也有點驚訝,同時出言叮囑了一句。
「多謝嫂子關心,說來,我倒也有些好奇,嫂子怎麼會來此地?」木小九有些好奇的,問出了自己最感興趣的事兒。
「這個嘛……你倒是還得感謝……」
…………
就在瘦馬拉著師徒三人與秦青,一路朝著京城方向行去的時候,另一邊,方才木小九與雷公交手之處。一道黑色身影站在雷公的屍首旁,用腳尖踢了踢雷公的屍體,又仔細看了看雷公胸口起伏。
這來者穿一身黑色袍子,寬大異常,將整個身體完全籠罩其中,面上亦罩著黑紗,讓人看不清面目。就連一雙眼睛,也被頭上帽檐處垂下的黑色紗簾給擋在了後面。
他匆匆而來,查看了兩眼雷公的屍身,確認了雷公胸口已一動不動,面色更是慘白至極,倒是路間地上滿是血色。面紗后,這人輕輕搖了搖頭,看看道路兩側,身子一動,又快速躍上小坡,隱沒在了林子裡面。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開始落下細雨。
有絲絲血液,順著雷公胸前那洞穿了心臟的傷口,流了出來。
起初還只是一點點血,但那血液卻越流越多,隱隱有制止不住的趨勢。
就是這時,雷公的胸口突然有了起伏——他在呼吸。
「呼……」一口濁氣從雷公微張的嘴巴里呼了出來,帶著隱約的丹藥清香。
「呃……」似乎察覺到了胸口的疼痛,雷公強忍著身上的酸楚和疲乏,顧不得多想,猛然間一個發力,一道血箭順著胸前傷口射出,落於地上,儘是心頭熱血。
雷公面色淡如金紙,本就極為虛弱的他,再強行運勁,血液奔流,又從心口流逝,不但讓他身體更加衰敗,甚至還讓他心臟傳來了難以言喻的痛感。
他單膝跪下,連連喘著粗氣,面上露出了幾分狂喜。
胸前的傷口,再沒有絲毫血液流出,不是因為流幹了,而是因為,傷口已被他強行閉合。
這便是,那一指下,春風拂過的用意。
先是驚蟄,再是春風。
萬物復甦,大地回春。
穿胸而過的桃花固然凝實劍意,鋒利之至。若換了常人,被那一瓣桃花洞穿心臟,當即便要死的不能再死。
可是,他不是常人,他是雷公,是外家功夫堪稱古今頂流的雷公,那薄薄的傷口,並沒有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