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錯估
常言道，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而且也同樣可以應用到眼下的戰局當中。
當這一隊人馬從側後方殺出來的時候，所有的崇明島駐守將士都像是被打了一劑強心針一樣，那幾乎快要跌落到谷底的士氣不但重新高漲了起來，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昂揚。
他們是真的已經瀕臨絕望了，所以，援軍的出現可以說是讓他們完全觸底反彈了。剛才所有的對死亡的恐懼、擔憂和畏之如虎，在這一刻都重新轉化成了更加強力的戰意。
但是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一支援軍，只有五百人。
……
不久之前，長江口南岸海邊。
木小九從船上一躍而起，直接朝著一艘距離比較近，而交戰雙方正在僵持不下的船飛渡而去。他身體尚且還在半空，便已經是雙手齊動，一式飛蝗劍雨用了出來，幫船上那兩個丐幫弟子解決了危機，還幹掉了幾個圍在兩人身邊的扶桑人，給自己清除出了一塊落腳之地。
「你們沒事吧。」穩穩落到了船上之後，木小九隨手一推，縱鶴擒龍當中的縱鶴勁一涌而出，將幾個再度衝上來的扶桑人逼退了回去，然後開口向身後的兩個人問道。
「木公子，我們沒事。我兩人才疏學淺，讓你擔心了。」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凈衣幫乞丐有些羞愧的說了一句。
「哪裡的話。」木小九搖了搖頭「你們先去其他船上幫忙，這艘船上的扶桑人交給我吧。」
兩個乞丐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轉身往後跑去，同時從腰間解下了飛爪。沒辦法，不是每個人都跟木小九一樣有著那麼好的輕功，可以自如的在船隻當中高來高去的。
眼看著兩個乞丐就要逃離了，那些扶桑人忍不住又一次沖向了這邊。木小九皺了皺眉頭，抬起右手，五指微微張開，喃喃自語道：「還是差一點，解決掉這艘船上的扶桑人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吧……」
臨門一腳，這便是木小九如今與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之間的距離。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這門功夫習練者不多，但是凡是習練了這門功夫並有所成就的，罕有弱者。畢竟這門武功習練起來本就條件苛刻，比較麻煩，弱者根本學不了；再加上這武功一旦練成，其中威力可是堪稱恐怖。
其實這很好理解，畢竟這門功夫的習練者裡面最出名的兩個人分別是燕狂徒和關七。前者乃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狂人，曾經在西域龍門客棧輕鬆解決掉喬峰和雄霸；後者則是號稱戰神，在原著中半瘋、半痴，又為內奸和敵人所設計、困陷，身上被鎖上特製的枷鎖，鐐銬，屈身於一架囚車的情況下，仍能獨斗蘇夢枕、白愁飛、王小石、雷損、狄飛驚這五人，最後斷臂受雷擊遁走；九年後再度出現卻是變得更加強橫，甚至堪稱恐怖。
木小九現在距離那種境界自然還差得很遠，但是這不代表他永遠都達不到那個境界。即便沒有學到這門功夫，木小九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在前面提到的兩人之下，何況如今他這門功夫已經即將練成？
只是，還差那臨門一腳。
這一船的扶桑人，就是木小九這臨門一腳！
如今，木小九的先天無相指劍已經達到了頂峰，體內真氣化作先天劍氣，自動圍繞著全身流轉往複，生生不息，天生便有萬劍護體。再加上身負水火乾坤氅，面對著眼前這些扶桑人，他連防禦都省去了。只見他雙手齊用，十道劍氣自他指間蔓延開來，隨著他雙手的揮動不斷奪走一個又一個扶桑人的生命。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這門功夫可以說是最適合木小九的功夫。這功夫前面的第一重境界名為「死靈之劍」，而這一重境界，也正是這門功夫的關卡。若能突破先天無相指劍，達到這個境界，武功的威力便會真正的顯露出來。但是隨之而來的，這門武功的桎梏，或者說缺點也會暴露出來。
這種桎梏只存在於這第一重境界，那就是負面情緒。
死靈之劍，其劍氣的根本在於，要吸收足夠的死靈之氣，而所謂死靈之氣，其實就是種種負面情緒的集合——這正是木小九最不缺的東西。
死靈之氣說穿了，就是通過殺戮，來積攢諸如死氣、怨氣、屍氣、殺氣、煞氣、邪氣、毒氣、陰氣、瘴氣、怒氣、穢氣等負面能量，並以此來化作劍氣，攻殺敵人。但是這種通過殺戮來吸取負面能量的過程卻很容易讓人迷失，陷入到瘋狂的境地當中。
可木小九不會。
一來，因為修鍊了《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的原因，他甚至不需要殺戮就能在體內源源不絕的生出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來糅合內力化作負面能量；二來，即便他必須要去通過殺戮來吸取這些負面能量，因為已經飽受過負面情緒的侵蝕，再加上又身負清心咒、冰心決以及當初學自玄苦大師的佛經，他也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迷失。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看來，這門功夫基本上可以說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甚至不能再合適一點了。
面對著兩把劈斬而來的打刀，木小九不屑一笑，抬手一指點出，無數劍氣涌動，一瞬間就將其中一把打刀擊成了碎片。而且，這一指的勢頭竟是絲毫沒有減弱，在擊碎了打刀之後，又將那握著刀的扶桑人的頭顱給穿出了一個孔洞。
瘋狂而又無窮無盡的殺戮，等到還剩最後一個扶桑人的時候，木小九的先天無相指劍依然突破成為了「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說起來，這門功夫可以說是越練字越少。
最開始的時候，這門功夫叫做「先天破體無形劍氣」，對應「死靈之劍」；再往後，這門功夫便叫做「破體無形劍氣」，也就是已經不需要去區分先天后天了，對應「自然之劍」；若能再進一步，這門功夫便可以被稱之為「無形劍氣」，也就是說，不局限於在於何處，對應「無形之劍」。
再往上，還有兩重境界，那便太遙遠了，最起碼離如今的木小九還遙遠的很。
但是，即便只是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也已經很強了。
彙集了死靈之氣的劍氣，其中自帶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氣息，木小九隻是信手一捻，一道劍氣便已然成了型，一劍將最後那一個扶桑人的眉心給穿透了。
「終於……成了啊。」木小九慢慢注視著那個緩緩倒下去的扶桑人的屍體。
一整艘船所有的人，到現在已經全部變成了屍體。
木小九嘆了口氣，面上卻有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從進入這個遊戲之後，木小九突然發現，自己的情緒正在一點一點的發生著改變。
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覺得，自己的作品需要素材，所以他進入到了這個遊戲之中。結果過了這麼久，他突然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這個遊戲影響到了。
「殺伐果斷」這四個字，他原來連想都不敢想，但是到現在，他突然發現，這四個字不止是離他不遠，甚至是已經到了他的身上。
他現在，不就是「殺伐果斷」這四個字的代名詞嗎？
但是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他已經，殺了整整兩艘船的扶桑人。
既然事情已經如此了，那也就沒必要再去糾結了。
在清理掉了所有的扶桑人之後，木小九苦笑了一下。
他掃視了一下周遭的屍體，然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有時候，他甚至已經開始分不清這個世界到底是真還是假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如今，他身處在這個世界當中。
解決掉所有的扶桑人之後，木小九並沒有立刻去往下一艘船，而是選擇了先去探查一下船上的物資。
他突然很好奇，扶桑人究竟帶了多少的物資，足夠他們鼓起勇氣來打這一場持久戰。
然而，入目的景象卻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扶桑人的糧倉已經幾乎空掉了，甚至於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糧食了。
那麼，糧倉里沒有糧食了，意味著什麼呢？
糧倉裡面沒有了糧食，代表著敵人已經幾乎彈盡糧絕了，更代表著敵人已經沒辦法再持續作戰下去了。
那麼，放在眼下的形式下面，扶桑人的糧倉裡面沒有了糧食，這代表著什麼呢？
這基本上就代表著，扶桑人已經沒辦法再繼續持續這樣的作戰了。他們已經需要……
他們已經要破釜沉舟，在這一場戰爭中決一生死了。
在原來，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場戰爭，就只是一場簡單的戰爭罷了。但是現在，木小九的心突然涼了半截。
他突然明白過來了，這一仗，不只是簡單的一場戰爭而已。
扶桑人是要決定，這一場戰爭，不成功，便成仁。若是這一場戰爭輸了，那就代表著扶桑人直接輸掉了這一場戰爭；若是這一場戰爭贏了，那就代表著，扶桑人已經在這一場中原與外域實力中的交戰中，取得了第一步的勝利。
木小九抿了抿嘴唇，突然苦笑了一下。
他真的沒想到，扶桑人居然會藏的這麼深。
說白了如果每一艘船上存在的糧食與這艘船上一般無二的話，那麼，扶桑人恐怕已經挨餓了好幾天了。
在這種情況下，扶桑人還能做出這種破釜沉舟的決定，只怕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甚至已經下定決心好久了。
他們知道自己打不了持久戰，所以他們做出了決定，決定暫時矇騙中原人，最後在捕捉到一個機會後，一舉建功。
這是賭博，而且是一場豪賭。
誰也不知道，扶桑人到底能不能抓到這個機會；誰也不知道，扶桑人能不能找到一個時機，一舉擊破中原人的防衛。
所以，扶桑人的這場賭博，不可謂不大，更不可謂沒有決心。
拚命，很多拚命都不能被稱之為拚命，因為還沒有到窮途末路，除了一條命什麼都沒有的狀態。但是扶桑人這一次是真的準備拚命了。
木小九突然打了一個寒顫，也不再管其他船隻上還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了，直接一縱身朝著岸上衝去。
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儘快找到秦沐言，告訴他扶桑人的船隻上的情況。
木小九必須要讓秦沐言知道，扶桑人已經破釜沉舟了，現在最需要幫助，最需要支援的不是長江口南岸這邊的戰場，而是崇明島。
不管怎麼說，南岸這邊都不會敗，但是崇明島會。
秦沐言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崇明島上的最精銳的五百名士兵。
而當李陵離開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給崇明島上留下太多的士兵。
說白了，在計劃中，崇明島不過是拿來誘敵的罷了。
然而，現在，假設說這邊扶桑人的戰船上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的話，那麼可以預見的，已經出發的扶桑人的戰船上也不會有糧食，因為沒有必要。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崇明島現在已經陷入到了深深地危機當中。
木小九不敢稍有怠慢，全速離開了腳下的船隻，跑到了岸上。
「秦將領呢！？」
面對著木小九，那士兵咽了一口口水，有些顫顫巍巍的說道：「秦將軍在後面，木、木、木特使您有什麼事嗎？」
木小九皺了皺眉頭「趕緊，過去把秦將領給我叫過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
那士兵點了點頭，趕忙朝身後跑去。
沒多一會兒，秦沐言便被找了過來。
「木大人，怎麼了？」剛剛跑過來的秦沐言面上悄悄有些不愉。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不管換了是誰，若是在安排行動的時候被其他人叫了過來，那也一樣會不開心的。
「秦將領，我剛才發現了一件事。不說別的，我覺得，你需要儘快趕往崇明島了。」
秦沐言一怔「崇明島？那邊不是有李陵將軍和張啟將軍支援么？要我回去幹嘛？」
木小九抿了抿嘴唇「因為我們錯估了扶桑人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