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道
李塵與慕容真相識一眼，頓感一股滔天威壓，似翻天巨浪鋪天蓋地而來。
他趕忙凝轉先天兩儀之氣，將威壓化於無形。
慕容真越發驚奇，微宇真人自然看在眼裡，繼續笑著介紹：「神月谷金蟬門的百里道友也不是外人，道兄也曾見過。」
「這兩位是紫雲湖凈蓮宗白岳道友和豐河正陽門的俞池道友。」
慕容真微微點頭見禮，幾人修為，都瞞不過他的法眼，但惟獨李塵，卻甚是玄異，剛才略窺見一絲先天變化，居然能講自己威壓化為無形？
微宇真人介紹完畢，慕容真也不好無禮，他帶來的六人也不是一般散仙，相繼介紹。
正對玄水教鳳怡真人的乃是烏丘國翰絡河脈大邱散人傅淘，中年之貌，三縷黑須，中規中正，不苟言笑。
正對青雷宗御雷長老華雷子的是烏丘國百鍊門門主賀甲，亦是中年，但身形瘦小，眼蘊精光。
正對李塵的則是烏丘國守元宗太上長老封一凝，卻是一位老人，白首童顏，另有氣度。
正對神月谷金蟬門百里溟的則是烏丘國長虛派掌門樊度，乃是一壯漢，異裝奇服
正對紫雲湖凈蓮宗白岳真人的乃是烏丘國瀟西屠谷山拔湛道人，一襲藍衣，甚是悠然。
正對豐河正陽門俞池上人的則是烏丘國護國大監正苟御明，乃是慕容真的師弟，負責監察烏丘國道門諸宗，權利極大。
這六位真人，俱非善類，修為與李塵這一邊旗鼓相當。甚至大邱散人傅淘，讓李塵都拿捏不準其真實修為，十分可怖。
而李塵正對的守元宗封一凝，也非弱輩，其玄功法門獨特，真元另闢蹊徑，走的是上古元脈一路，若非李塵夢中聽道，見識廣博，真是不好度測。
主賓齊至，倒也奇巧，兩國最後來人數目相當，不知是有意無意。
微宇真人笑道：「道兄不遠萬里，此來必是尋見了仙道另一番景境，特來分享與我等吧？」
慕容真毫不客氣，直言道：「大梁一直以地界道門之源流，玄教之正宗自居，我烏丘小國自然難以相提並論。」
「天道悠悠，仙道漫漫，我等雖勉強邁入仙流，實如稚童，大道幽深，難窺一二，不如今日就論一論人道，如何？」
微宇真人先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烏丘國國力強盛，但修道界中地仙之尊恐怕只有一位，便是慕容真的老師。
天道仙道大多關乎地仙光景，此乃烏丘國之短，大梁之長，彼豈會以短攻長？
但人道便自不同，道家返元鑄神之境，又常被稱為道家神境、元神境、人仙境、散仙境等等，其中人仙之稱，便意在以人道證天道，以人心存天心。
人仙之道，各家優劣不一，烏丘國道脈散仙人仙強盛，便是對人道有獨到見解。
原來打的是如此盤算，李塵六人也非庸人，豈能不明白？
微宇真人點了點頭，笑道：「人道亦大道，不明人道，自然難悟天道，可堪一論。」
慕容真繼續道：「人道不同仙道，人世滄桑，萬靈生滅，閻浮紅塵，大千變化，各家論述各家之言，難比孰優孰劣，到底最後還是以自身功行見真章，微宇真人覺得如何？」
微宇真人笑道：「我輩論道長生，自不同凡俗，盡興盡心，隨緣隨性！」
「甚好甚好，正是如此，此次也當有個彩頭，不知真人意下如何。」慕容真步步緊逼。
微宇真人不知這慕容真到底為何如此志信，只問道：「看來慕容道兄此次是有備而來，不知看中了大梁何物？」
「倒也並非圖物，而是你大梁雖然廣博富足，但人道教化卻獨尊儒術，我西方百國，雖不如大梁強盛，卻各具不同，百家爭鳴，輪流交替，生生不息，此方符合人道變幻，可得長治久安。」
慕容真語出驚人，一側李塵六仙皆驚，微宇真人心中更是驚濤駭浪，這下才知其此來為何如此霸道囂張，怪不得長秋老祖要他親自出面應對，慎之又慎。
原來對方已聯合了西夷百國，有此仰仗，勢力滔天，才敢赴會逞能，圖謀大梁人道教化？
的確烏丘國雖然強盛，但與大梁難於相較並論。但烏丘國之西還有百多個小邦異國，其中弱小者還不如大梁一州之地，強盛者也最多兩州之地。
烏丘國乃大邦上國，有近乎大梁一半之地，本來與西夷百國也無來往，三百年前才開始互通有無，開放市集，這麼快就連成一片了？
大梁近年來意在開疆拓土，看來也引起遠邦恐慌，被烏丘國利用，籠在一起，倒是不難理解。
李塵等人心中各有計較，只是此時以微宇真人為尊，無需多說，且看這位大梁道門第一劍仙掌教如何分說就是。
「慕容道兄，我等方外之人，乃行出世之道，談及大道玄妙，本是怡情至性，怎能干涉人世更替？豈不違背道家無為真意，蛻聖入凡？」
慕容真聽了，笑了一聲，朗宣道：「真人此言謬矣，真人久居東方道家源流聖地，卻不悟天道無常變化，真人若來我西方諸家國度，便可觀如今我西方變革人道，如火如荼，百家思潮，席捲天地，乃黃金盛世，萬古未有，最終燃起人道真火，托舉地界超拔沉淪原鄉，再爭萬界輝耀！」
微宇真人神色大變，對方野心大到了這般地步！？
就連李塵，也暗暗吃驚，他其實早有預料，知道大梁固步自封，還窮兵黷武，本身就在自取滅亡，何況內憂外患，氣運衰敗。
但他沒想到的是西方氣運變化，居然有這等願景，該換天地源流，重立地界正統，這可不是小事了，牽扯一界安危！
一個不好，真就是天地大劫！仙、佛、神、魔、妖、鬼等萬靈同墜，沉淪永劫！
「慕容道兄，西夷百國雖然各有其道，均自不凡，但就算加起來，也不過地界滄海一粟罷了。我大梁巧居聖域，雖屬上邦，亦不敢獨大自專！不說荒海廣袤無極，單單北方諸國，各個強盛，要不是因為長久交戰，又隔千山萬水，恐怕我大梁也難得十萬年安寧。」
「你人道變革也好，百家思潮也罷，我大梁立朝十萬年，或許時逢衰運，但東方道家聖地，素來以道為尊，以德為貴，尊道而貴德，並不以人道王朝變換而易，人道教化，亦是如此！儒門應運而生，內聖而外王，上應天心，下順民意，百萬年來教化功德甚高，豈能作為博注？莫說貧道沒那麼大神通，便是家師，恐怕也做不了主！」
微宇真人不愧是一教至尊，氣宇軒昂，大言駁斥。
沒成想慕容真絲毫不怒，反而輕笑道：「微宇道兄多心了，東方道家聖地，地界諸家玄門共尊，何況雖然玄空神島玄丘道人雖然不理世事，退隱道界，但他老人家亦出於此，我等豈敢有非分之想？」
「今日來，不過是閑暇有餘，論道品茗，清談三界之外，縱論五行於內，說及人道，想一解皇朝盛極而衰難有不滅之謎罷了。」
微宇真人冷下臉來，對方說變就變，到底是試探還是動了真心，確實讓他一時猜不透。
何況此事牽扯整個地界，他有多大道行？恐怕就是長秋老祖，元神觀照之下，也無法推演。
「天下沒有不滅之王朝，道家陰陽變化，盛極而衰，否極泰來，便是如此生生不息，正印天道，此非不解之謎，而是生滅之道！道兄半步踏入道家化虛聖境，怎會不知此理？」
微宇真人亦是能言善辯，只是剛才被其大言所懾，驚了半響，此時回過神來，安穩元神，靈慧透徹，言辭犀利。
慕容真不以為意，依舊笑問：「道兄既說天道無常，那生滅怎會有常？盛衰交替之論，言之過早罷了，萬物論衡而存，不以人德而興，不因人虐而亡，天地諸靈，最終惟系一點，便可得長久安然，何樂不為？」
微宇真人剛神清智明，卻不了真中慕容真圈套，被問在當場，一時皺眉難解。
鳳怡真人、華雷子更是心焦，明知對方詭辯，但言之及此，想要脫出，必須破題。
李塵兩眼空洞，神境中先天兩儀不斷推演，但對方道行比微宇真人還要高出一籌，他先天雖奇，也不可能無視雲泥之差。
至於神月谷百里溟、豐河正陽門俞池上人、紫雲湖凈蓮宗白岳真人，道行更弱，雖然極力推演，卻如霧裡探花，難明真意，甚至還不如李塵。
這般清形落入對面烏丘國六位仙人眼中，自然引之得意談笑。
微宇真人雖不受外界影響，但這個陷阱，自己一時還真難破除，忽然轉言沖眾人道：「今日我禹山派乃主人，怎能怠慢遠來貴客，諸位初識見面，當好生交流一二，我與慕容道兄乃是舊識，也望深談，就不與諸位多客氣了，各自請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