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鬼泣娑羅
北鹿山東四十里,尚有一谷,古林掩映,藏有一澗,名曰青柳。
「居然藏在了這裡!」張龍恍然大悟,青柳澗的確隱秘,此地人畜皆無,獨盛蟲柳。
童智神慌意亂,見那顆垂柳印記還在,不由鬆了口氣,暗道袁浩弛果被李塵嚇破了膽,沒敢前來滅口。
「王超就在那顆垂柳地洞之下,若是再晚來一天,必死無疑。」
童智一說,李塵自然看到,那顆垂柳獨立澗邊,與眾不同,氣息獨特,顯然被人做了標記,倒也好找。
「開!」
李塵一指,那垂柳倒拔而起,果有地洞埋著一少年,模樣出眾,當是王超不假。
張龍趕忙上前將其救出,只見他氣息微弱,被人施了法術,閉了五識六感,處於假死之狀。
施法之人手段不高,但修為強於自己,張龍雖能徐徐解開,耗時卻久,不由望向李塵。
李塵自然明白,先將垂柳落回原地,依舊伸手一點,破了袁浩弛的迷魂術。
王超呢喃一聲,嘴角一動,卻仍未蘇醒。
李塵點了點頭,取出一枚靈丹,正是返生清靈丹,上前喂其服下,此丹不但可解百毒,愈病殃,更補元氣,但也只對氣通周天之下的生靈。
王超不過練了幾年武,尚在易髓換血,此丹自然大有功效,三息之後,他便蘇醒。
「你、你們是誰!?」他自被袁浩弛擄走,便被施了法術,袁浩弛本就沒想讓他活,迷魂術使人陷入龜吸假死之態,幸好他也算有些武功根底,不然活不過七日便就身死。
李塵轉手將王博宇救醒,讓其父子見面,與張龍飛步挪移,離了百丈遠。
「王兄家慘遭巨厄,神志不清,也只有他獨子能給其一絲念想,或許會換回些許生機。」李塵對張龍說道。
張龍點了點頭,自然明白其意,哀莫大於心死,若非李塵直至,就算王博宇不死於袁浩弛等妖人手中,也怕會自盡而亡。
好在他獨子命大,逃過一劫,不然縱然他倆有莫大降妖除魔之法力,也難解人劫。
「那這童智怎麼辦,兄弟你真要放他離去?」
李塵付之一笑,道:「我說過不殺他,但龍兄你可什麼都沒說,如今他被我禁住,你殺他如屠狗爾。」
張龍大笑,「確實如此,但我想用不到我動手了。」
他剛說罷,就聽一聲慘叫,正是出自童智。
李塵也不回頭,道了一聲:「如此,也算緩解王兄一些心結,還是有救。」
張龍自是贊同,剛要說什麼,突然感到腳下地脈震動,木葉紛飛。
李塵轉頭向西望去,雖被木林遮掩,卻已洞察遠處北鹿山異樣。
「仙寶出世了,此氣息有些熟悉,卻與我無緣,恩……」李塵沉吟一聲,默默思尋。
神境跳動,越發透徹,面對仙寶異象,李塵雖仍隔霧看花,水中望月,但已有不少感應。
「李兄?」張龍不知李塵在想些什麼,此時地動山搖,顯然不是一場好變數,王博宇在遠處殺了童智泄憤,也不知此時什麼情況。
李塵心有定計,突然拉住張龍,劍光突起,直往北鹿山飛去。
「兩個賤婢!仗著這半吊子伏魔金光陣,就敢放肆,讓你們那姘頭出來跟本座斗還差不多!」
北鹿山西峰,黑雲遮頂,烏雷呼嘯,一聲尖厲嘯叫,嘲諷著下方金光大陣。
「鬼泣娑羅!你囂張個什麼,還敢倚老賣老,斷音寺一戰你怎不敢應戰?龜縮在東嶽凌曄洞不敢出來!」龍晴哪裡能忍得妖人羞辱,在金光陣內諷擊。
「賤婢找死!」
咔嚓一聲,轟雷落響,崩山摧岳,顛反山河!
伏魔金光陣斗轉五行,力舉乾坤,化出了九佛虛影,雖受巨震,好歹穩住了山峰,護住龍晴、楚冰嵐兩女。
「這老妖修鍊時久,三百五十年的苦修,法力畢竟強橫,雖是旁門左流,下等劍仙,好歹是成了元神,我兩萬萬難以相抗,只能盼孫師兄及早降服仙劍,迴轉再敵此獠!」楚冰嵐神色冷靜,剛才那記陰雷,讓她估摸出了這鬼泣娑羅毗屍老人三分實力,若非這伏魔金光陣,她們兩人恐怕早已化為齏粉。
龍晴有些焦急,毗屍老人是成名的魔道散仙,極好折磨正道弟子,禹山有一些在外歷練的小輩,不留神就被其擄走,不久后就變為鬼奴靈畜,為其驅使,永生永世難以超脫。
「該死的金光陣,待本座破去,定要生擒你們兩個回我魔宮,用九幽冥火將你們神魂煉成靈鬼,軀體製成傀偶,供本座弟子玩樂!!」
黑雲中烏光涌動,仍不見毗屍老人現身,只是惡語威脅。
「若等孫師兄回來,看你能在禹皇劍下撐住一個回合?毗屍老妖,你儘管在此逞能!」楚冰嵐慧心獨具,怎會為其所動,倒是龍晴有些害怕,心神略慌。
黑雲裂開,隱隱看到一位蓑衣怪袍的老人,佝僂虛立,手中撐著一幡,陰風呼呼,慘魂鬼哭。
「三陰煉魂幡!」楚冰嵐一眼認出,此乃鬼泣娑羅成道法寶,乃三千九百條子母生魂祭煉成胚胎,后取東嶽萬載陰靈木、寒月紗等數十種至陰至邪之天才地寶修鍊成型,最後助其渡過玄陰雷劫,成就魔道元神散仙,此法寶吸了一絲玄陰雷火,方才大成。
「禹皇九劍,本座不要也罷,將你們兩個賤婢帶走,看看你們那姘頭是覺得你們重要,還是仙劍重要!」
屍毗老人心思陰狠,狡詐異常,剛才仙寶出世,氣息泄露,他微微感應,就知是禹皇九劍之一,自己定是無緣,但也不能輕易讓禹山小狗奪得。
「惡渡三世,魔挲千絕!」
老妖將手中三陰煉魂幡一搖,虛空陰風鼓動,黑雲遮天,無窮黑影從幡中飛出。
霎時間,鬼哭神嚎,恰如地獄降臨,人間顛覆!
楚冰嵐知道不好,這老妖若真拼力要破伏魔金光陣,只在半個時辰之間,但其不願耗費法力,才放出了三陰幡中三千陰魂,各個青面獠牙,已如鬼卒。
兩女加持陣法,金光展波,蕩漾虛空,瞬間滅了百十頭惡鬼陰魂,可惜還不消片刻,又重新從三陰煉魂幡飛出。
「妖幡不破,這些陰魂如不死之身,無窮無盡,不好抵擋!」楚冰嵐曉得關鍵,但可憐她不過氣通周天圓滿,龍晴更差她一籌,如何能拼?
堅持到現在,也多虧孫浩師兄離去時,留下了掌教至尊微宇真人的一枚金符鎮壓伏魔陣,不然就算憑孫浩的功行,所布陣法,也不可能擋得住元神級散仙妖魔。
龍晴臉露絕色,取出兩枚紅色丹藥,給了楚冰嵐一枚。
「晴兒,你不要做傻事!點星叟老前輩就在周圍,怎會坐看我兩遭難!!」
楚冰嵐嚇了一跳,這紅色丹藥名作隕化丹,一經服下,只要不成元神,立時魂飛魄散,身化血水。
老妖擅長魂鬼妖術,她們二人縱然身死,魂魄也難逃災厄,必被其捉拿,那下場比下十八層地獄都慘。
也只有這隕化丹,自損身軀,寂滅魂魄,形神俱滅,才能逃過死後屈辱。
「姐姐不要再騙我了,若是點星叟老前輩真在,哪裡還容得這老妖囂張,只希望孫師兄得到禹皇劍,日後為我們報仇,就算自盡於此,也是無憾了!」龍晴再也壓不住心神,恐懼、驚怕等種種念頭纏魂鎖心。
她畢竟沒有楚冰嵐的根性,雖然修為精進神速,但心性一如十六歲少女,與修鍊來說本是赤子之心,乃是好事,可若遇此種劫難,未曾磨礪過,終究是漏出弊端。
平常都有孫浩與楚冰嵐保護,禹山中劍仙長輩也甚是關愛,家族更有諸多照應,從未受過委屈的龍晴,初遇魔劫,就已生出心魔。
「晴兒你不要胡思亂想,葉老前輩功參造化,道行之高豈是你我可以想象?恐怕早就算到我們有此一劫,定有逢凶化吉之時,你萬萬不要自尋短見!」楚冰嵐沖龍晴大聲喝道,想要當頭棒喝,換回龍晴神智。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當點星叟有多大神通?他也不過人仙業位,只因積年修鍊,有幾分道行法力罷了,如今追隱叟與其鬥法,他能脫得開身?你們兩個賤婢乖乖撤去陣法,本座可以考慮從輕發落,把你們送與龍陽子做一對欲奴,否則逼的本座不耐,縱然一會要與人動手,也捨去一些法力,破了金光陣,你們下場可就沒有那麼美了!」
屍毗老人早就瞧出龍晴乃破陣關鍵,放出三千惡鬼攻陣是假,動搖龍晴心神才是陣,再加上虛空慘象,令其心魔叢生,自絕陣中,金光陰陽眼缺一,不攻自破。
龍晴一聽,本剛被楚冰嵐喚回一絲心志,這一下又如墜冰淵,陷入自身恐思懼念構造的幻境之中,被心魔所趁。
禹山劍仙修鍊的確迅速,但也易境界不穩,所以才時常令小輩弟子下山在人間紅塵歷練道心,否則根本掌控不了自身修為。
龍晴吃虧就在這一點,她乃修道世家出身,生而世外道界,后被送入禹山修鍊,從未踏入紅塵,雖保存了一顆赤子之心,但失了道心磨礪,一飲一啄,是好是壞,真難一言述清。
楚冰嵐見龍晴深陷魔障,急的只能一邊加持伏魔金光陣,不讓老妖有機可乘,一邊為龍晴誦念清心咒,妄圖重新換回生機。
可惜龍晴雙目空洞,心神已滅,緩緩抬起手,就要將隕化丹吞服。
楚冰嵐想要出手阻止,但她兩主持陣法,位居陰陽陣眼,牽一髮而動全身,自己一動,金光陣就有可能露出破綻,屍毗老妖肯定伺機而上,陣法一破,恐怕想死都不能了。
「神遊太玄觀山河,道印自然心清凈!」
突然一聲清喝,震動虛空,再聽一聲清脆,動人心弦,龍晴忽然神智一清,心神歸竅。
望著手中紅丹,龍晴不可置信,自己怎會心生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