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終於等到你

  時刻漂移的星雲，在這浩瀚的宇宙中，好似孤嶼，哪怕無數的光子背上行囊，踏上遠去的旅途，最終也會客死他鄉，難有回家之時。


  冰冷，而黑暗。


  永恆，而短暫。


  但在整個星辰大海中，卻時常有蟲洞吐出一艘艘空間飛梭。


  飛梭上，或載著運往遙遠星域，供大人物早膳的珍惜食材；或載著從小星球出身，考上了永恆生命之星的寒門子弟；或載著從高高雲層中離家出走，賭氣著要感受紅塵的富家女。


  雖然，這些對浩瀚的宇宙來說，只是滄海一粟，哪怕這些人掌握了改天換地，本屬於她的力量，但對她數萬萬億的壽命來說，只是匆匆過客。


  但幸好，終究是多了些聲音，多了些，屬於文明的聲音。


  「快！開啟屏蔽輻射層，扔下誘餌，再次進入蟲洞！」


  突而，在冰冷的宇宙一隅，一艘破破爛爛的空間飛梭兀然出現，飛艘外，本掛著霸氣絕倫的大紅旌旗，此刻卻成了兩條被狗啃了的布條，凄凄慘慘戚戚，被慣性撕長……


  而在這艘飛梭里，一行五人，皆是那種拳上能立人，臂上能跑馬，胸口碎大石，菊花開……


  額，反正都是那種孔武的摳腳大漢。


  「不行啊，剛才那些龜兒子的『光子裂變柱』打中了飛梭的右翼，雖然及時避免壓強外泄，但再次進入蟲洞，飛梭妥妥的肢解啊，憑咋們幾個，絕對死無全屍，屍骨無存，存亡未卜，卜……」


  一個有些話癆的男子話若連珠，操控著飛梭，還玩起了『死字成語大接龍』。


  假若是平常，另外四個漢子絕對讓他谷欠仙谷欠死，但現在一個個卻忙得焦頭爛額，好似鍋上的螞蟻。


  「暗物質反應堆還剩下多少能值？」一個刀疤男子打開全方面信號監測儀，急切說道。


  但他的右手，始終沒有離開腰邊的武器。


  「不足10%，必須等待下一次的暗物質潮汐。」一個目光陰沉，面容狹長的男子回道。


  「頭兒，實在不行，咱們回去跟他們拼了！咱們『毒狼星寇』何時怕過他人！」


  一個身材同樣高大，但腦袋呈梭形，完美弧線下來，好似出生時難產被夾住腦袋的男子一臉激憤，大聲吼道。


  「閉嘴！」


  刀疤男子眼中凶光吐露，鎮住了梭頭男，這才對著一位沉默不語，眉心處，植入了智能晶元的男子說道：「怎麼樣？」


  晶元男子眼中，掠過大面積的綠色『新進位』數字，眉心的晶元更是閃爍不定。


  「最優解，應該是我們拋棄飛梭，降臨一顆星球，與敵人進行單兵作戰，奪取飛梭。存活率……5%。」


  晶元男子話語平靜得近乎冷漠，不夾雜一點情緒，似乎他只是一架被血肉包裹的機器。


  「放你三姑的連環追蹤屁！」


  聞言，梭頭男子暴跳如雷，指著晶元男的鼻子罵著——


  「降臨星球，單兵作戰？干我們星寇的，都把飛梭的天線系統給拆了！不成功便成仁，就是避免被別人追蹤，一鍋端了！降臨星球？萬一出了意外，咱們都得活活困死！再說了，他們可有九個人！寇首更是跟老大一樣，是二維破障級的！」


  出奇的，除了刀疤老大外，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默默表達著立場。


  「老大，他們追上來了！」


  突而，那個話癆指著『點陣屏幕』上出現的一個紅點，目露驚慌。


  「哈哈哈，刀疤，你沒有想到你也要今天吧，搶了老子的貨，老子專門蹲了你大半年，終於逮到你了，乖乖洗白了被我接收過來，否則……」


  一個竄臉胡男子出現在『點陣屏幕』之上，滿臉得意，最後更是叉腰一頂，粗俗的大笑：「干爆你！」


  陣陣爆笑從竄臉胡男子身後傳來，更是身影綽綽。


  「干！」梭頭男子大怒。


  「干你飛梭啊！」


  刀疤男子一掌扇在他頭上，繼而果斷的對晶元男子說道：「分析曲率，找到最合適的星球，降……臨吧。」


  刀疤男子在眾人中明顯具有很高威望，一旦決定了降臨，旁人再也沒有質疑，默默的執行著命令。


  而在這艘破破爛爛的飛梭后，五百萬公裡外，一架通體森白，好似白骨打造的飛梭出現，飛梭上，更是塗著一個巨大的骷髏圖案，栩栩如生，眼洞著，更是徐徐燃燒著鬼火。


  「老大，他們好像要降臨荒星了。」


  一個賊眉鼠眼，四肢短小的猥瑣男子湊了過來。


  「荒星？嘿嘿，破釜沉舟了？算了，擊落吧，貓戲老鼠的遊戲……結束了！」


  竄臉胡男子大笑揮手，目中流露出湛湛凶光。


  「喔喔喔喔……」


  好似一場饕餮盛宴，一眾星寇聞言，歡呼雀躍，享受著這人生最美妙的時刻——見證死亡的誕生！


  『哄！』


  真空無聲，但一道巨大的光子裂變柱卻不甘沉默，從白骨飛梭中射出，帶著死亡的陰影，嗜血的向前衝去。


  沿路中的所有，都該毀滅！

  急促的警鈴刺耳的響起，光子裂變柱還未到來，這艘破破爛爛的飛艘便陷入巨大的顫抖之中，顛簸不穩。


  「該死！」


  刀疤男子雙拳砸在控制器前，濺出了零星的火花。


  「老，老大，你看……」


  突然，話癆男子指著艙首玻璃外，一臉驚訝。


  刀疤男子抬頭，便見面前璀璨的星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朵火花，飄渺不定，似乎在下一刻便會熄滅。


  火花並不耀眼，但它卻足夠特殊，以特有的頻率跳動著，哪怕其他星球多麼璀璨，卻是一成不變，在這浩瀚星空中司空見慣。


  刀疤男子皺眉：「已經多久了？」


  男子知道，面前的星空看似近在咫尺，但恐怕最近的那顆星球都距自己數百萬公里之外，不然，飛梭早就因為萬有引力作用，被拉入星球的衛星軌道。


  而這火花，說不定更是百萬年前，某顆超新星爆炸的痕迹，孤獨的漂流著。


  「採集樣本后，得出數據，應該是半年前的事，也就是說，那朵火光距離我們半光年。」


  晶元男子冷不丁的開口，讓忙得一臉大汗的話癆男子訕訕不已。


  「而且……」


  晶元男子揉了揉太陽穴，疲憊的說道：「宇宙背景輻射里有異常波動，對比信息庫后，顯現的結果是……」


  說到這，晶元男子臉色有些怪異，似有些難以置信：「地火？」


  「管它什麼地火天火的，快快快，快去啊！」


  梭臉男子找到了存在感，此時跳了出來，大不咧咧道。


  「定位坐標，空間跳躍吧，賭一把了！」


  刀疤男子立刻接入了飛梭最高執行物理層，神經一動，立刻，飛梭的暗物質反應堆超出負荷的反應著，為飛梭的空間跳躍提供能量。


  『嗖！』


  幾乎是飛梭消失的同一瞬間，光子裂變柱穿過了這片空間，直直撞到一塊巨大隕石之上。


  無聲無息間，那塊最長距離達到四十公里的隕石化作肉眼不可見的分子，亘古的漂浮在太空中。


  沉默而壯闊。


  「瘋了！他們的右翼被我們打中，暗物質反應堆恐怕更是陷入枯竭中，他們居然敢空間跳躍？！」


  白骨飛梭上，一干星寇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看著那架破破爛爛的飛梭進入了蟲洞之中。


  「不對，老大，我們接收到一組數據，大約半光年外，有一顆詭異的星球！」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的文質彬彬男接連點擊這『矩陣屏幕』。


  「他們朝那裡去了！追！生要見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竄臉胡男子拍案而起，繼而，白骨飛梭消失在浩瀚星空中。


  「快快快，把所有催化劑用上，過期了？也要用！」


  「梭頭，去，把反應堆的缺口堵上！什麼，太危險了？老子的大刀呢？！」


  「話癆，快把我壓箱底的『半密度封鎖服』都拿出來！什麼？跟著右翼炸毀了？額，好吧……」


  破爛飛梭上，五個星寇雞飛狗跳，拆東牆補西牆，刀疤男子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死死攥著腰邊武器。


  「不好！飛梭瀕臨解體了！」


  突而，晶元男穿過『點陣屏幕』來到梭首，面色如水。


  聞言，刀疤男子反而冷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玻璃外，光怪流離的蟲洞。


  蟲洞，是神秘而又危險的，往日里刀疤男子只是匆匆瞥過，但現在，他突然覺得這蟲洞，好美，好美。


  「兄弟們……」


  話語中，流露著淡淡傷感，刀疤男子看著四下與自己同生共死多年，一起嫖過娼、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髒的兄弟們，輕輕說道——


  「切斷所有的能量消耗，拋棄二級梭體。讓我們同生，或者……


  共死！」


  噼里啪啦的火花從梭體內濺出，照亮了五個漢子的面容，都是風霜滄桑，額頭爬上皺紋的苦命人，但他們卻都沒有向命運妥協。


  依舊站得筆直。


  …………


  一顆被火海蒸騰的荒星，大氣層中充滿了好似岩漿的灰燼，捲動著窒息的狂風，而在霧蒙蒙中灰燼深處，卻時而掠過一絲紫色雷蛇。


  驀然，一塊散發著巨大濃煙的黑團出現在荒星高空，繼而向下極速墜落。


  黑團擦出刺眼的火焰，更是因反作用力，在尾部聚集出拉長的焦火，好似彗尾。


  「咚！」


  一陣石破天驚的巨響后，一個隕石坑出現，將地表淺淺的火苗熄滅，濺起遮天蓋地的沙塵。


  「咳咳咳，咳咳……」


  片刻后，一陣劇烈的咳嗽從沙塵中傳出，繼而一個狼狽的，滿臉被焦煙熏黑的男子爬了出來。


  「我這是死無全屍，屍骨無存了么？咦，我超耐磨的還活著！」


  話癆驚喜的摸了摸完好無損的手腳，這才抬頭，便見——


  從不遠處的火海中，緩緩走出一個赤身裸體，形銷骨立，面目黢黑的原始人。


  原始人遠遠的看到了他，露出白得反光的板牙，看著話癆就像看著一隻可口的獵物，流著口水傻笑：「終於，等到你……」


  「唉呀媽呀，刀哥，快來，我遇著火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