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執劍人
第122章 執劍人
林西朝洛雪微微一笑，然後轉過頭，看向劉主任，神色顯得十分嚴肅，甚至嚴厲。
「阿香，你真的決定了嗎？」
劉主任愣了愣，似乎因為他這個稱呼而有些茫然。
林西看向她的目光，也慢慢溫柔了下來。
兩人對視，時間似乎都凝固了，空氣也變得黏著而緩慢。
洛雪看看林西，又轉頭看看劉主任，再看看林西，又看看劉主任。
一時間，她難得的感覺到一陣陣尷尬。
兩個銀髮老頭老太太，年紀加起來估計快兩百歲了，居然當著她這個「小年輕」的面，大庭廣眾之下搞起來曖昧。
這波狗糧來的措手不及，簡直是夠了。
然而洛雪並沒有打擾這黃昏戀般氣氛，假裝自己不存在，努力把自己融入了空氣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劉主任回過神來，躲開了林西的視線，神色有些扭捏的說道：「都一把年紀了，叫什麼阿香，讓人家小姑娘看了笑話。」
洛雪暗道：呵呵，現在想起我是一個小姑娘了，你們剛才曖昧的時候怎麼看不到我？
當然，當面上她只是含笑說道：「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聽見。」
林西嘆息一聲，神色少有的正經起來：「阿香，其實我還有辦法的，只要……」
劉主任抬手，打斷了他繼續說下去。
老婦人神色溫和平靜，經歷過無數人生風雨後才會有這樣平靜從容的神色。
「不必了，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又能延續多久呢？完全沒有性價比，而且……」
她笑得很溫柔，聲音也很溫柔：「西哥，我累了。」
林西聽到她這一句脫口而出的「西哥」，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哽咽：「我，阿香，我……」
洛雪：「……」
我擦！
沒完了是吧？
雖然她實際的心理年紀也是超過千歲了，但也確實受不了兩個老頭兒老太太再她面前秀恩愛。
沒有什麼愛直至成傷的感慨，更沒有什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無奈，只覺得想要自插雙目。
好在劉主任到底比林西這個老頭子要臉，連忙打住了林西即將脫口而出的肉麻話語：「好了好了，當著小姑娘的面，以前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西哥，我和小姑娘單獨聊聊吧。等和她聊完了，我們再聊聊，好嗎？」
「好，好，我這就出去。」
林西最後看了劉主任一眼，然後大步離開了這件老舊的辦公室。
洛雪回過頭，看向劉主任。
劉主任也微笑著看向她，說道：「你一定有很多疑惑吧？」
洛雪開門見山的說道：「是，最大的疑惑是你們剛才說的接班人，指的是什麼？」
劉主任笑了起來，對她說：「你先喝口水，你所有的疑惑，我都會告訴你，不要急。」
洛雪心想，明明著急的是你們。
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白開水。
劉主任一直看她喝了水，這才慢慢的說了起來。
「獵魔人的來源以及獵魔人的組織結構，我想你因為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了，對嗎？」
洛雪點頭：「雖然了解的不夠完善和系統，不過大致了解了。」
「好，那我不需要再重複了。身為獵魔人，其中有一個身份證明，也是達摩克里斯之劍，你也應該知曉吧？」
「知道。」
劉主任微笑道：「你是幸運的，不需要在腦海里植入微型炸彈。這在獵魔人組織中，除了沒有超凡力量的普通成員之外，有史以來只有過兩例。」
「兩例？」
「是啊，兩例，你是第二例。」
洛雪有些意外，問道：「那第一例是？」
劉主任點頭道：「是的，第一例就是我？」
「嗯？」
洛雪愣了愣，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以她築基期境界的修為，並沒有在劉主任身上感覺到絲毫威脅，所以一直以為她就是一個普通人。
可是她竟然是一個超凡力量者？
洛雪不由以神念再次將對方細細感知了一遍，的確，沒有從她身上察覺到絲毫有異於常人的地方。
「恕我直言，我感覺你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劉主任笑了起來，說道：「因為我的能力很沒有用啊，而且太弱了。」
她解釋道：「我的能力是萬毒不侵，至少世上已知的毒素，對我來說都沒有用處。當然，前提是劑量不過分，否則把我放在毒液裝滿的池子里，我就算不被淹死，也會被漲死。」
洛雪說道：「萬毒不侵，這能力很強大啊。」
很多超凡力量，其實都帶有致命的毒素，如果有萬毒不侵的能力，簡直直接廢掉了對方大部分能力。
「你說的不錯，聽上去是和強大。可如果這份超能力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肉身上的屬性加成呢？」
劉主任說道：「也就是說，我其實只有普通人的體質和生命力。雖然能夠免疫各種毒素，但是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與饕餮戰鬥，我的確可以不中毒，但毒素往往只是饕餮力量附帶的屬性而已。我輕易就會被撕得四分五裂，不中毒的體質就是一個笑話。」
洛雪皺了皺眉，原來如此。
不過也不奇怪，這個世界的饕餮本來就是三位祖王分割出自己的能力，然後製造出來的第二代饕餮。
嚴格說來，本來就有各種不完美，出現無用能力也是正常的。
獵魔人成員，更是人為製造的第三代饕餮。
而且獵魔人獲得饕餮力量的過程，是通過數量來挑選出能夠勉強抵禦饕餮力量煞氣的人選，然後又嘗試著吸收一部分饕餮力量，成為了超凡力量者。
在這個過程中，成功率極低，失敗后的人下場可想而知。
並且成功者也只是以自身的意志力強行壓制饕餮的煞氣而已，並不是接受或者消除了煞氣。
所以隨時都有失控的風險，尤其是吸收了越多的饕餮石力量，失控的風險和危險就越大。
但是如果怕增加失控危險，就不去吸收饕餮石，那麼力量就不夠強大，和饕餮之間的力量差距便不能縮小。
所謂獵魔人，其實就是這麼尷尬的存在。
這也是幾千年來，人類始終無法戰勝饕餮的緣故。
畢竟第三代饕餮，殘次品中的殘次品，如何能夠對抗三位祖王和第二代饕餮呢？
人類強行吸收饕餮石力量后，就算好不容易活下來並且保持著了神智，但是得到無用能力的情況更是不勝枚舉。
「就是因為有我這樣的例子存在，在保管室里許多不知道來源的饕餮石，都被組織暫時封存了，不會隨意拿出來讓人嘗試。
畢竟，誰也不知道饕餮石里，到底封印的是什麼力量？如果又是一些無用的力量，卻要付出那麼多人命為代價來獲取，可就太搞笑了。」
劉主任嘆息了一聲，微微搖頭。
洛雪表示理解。
劉主任吸收的那一枚饕餮石，應該屬於某一隻饕餮析出來的傳承力量的一部分。可惜因為饕餮石來源不明確，沒有辦法找到另外幾部分饕餮力量來吸收。
「其實對我來說，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吧。畢竟我太沒用，也就不需要直面兇殘恐怖的饕餮。
我時常在想，若非如此，我可能早就已經死了吧，就像我曾經那些夥伴，那些孩子一樣，無聲無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說著苦笑了一聲，搖頭道：「以前生物機構的專家們覺得，我這個能力雖然殺敵無用，但是卻可以用來造福人類。
比如可以製造強力解毒劑，或者免疫病毒或是生物毒素的藥劑等。我聽了也很高興，至少我拼著不要命得到的力量，並不是百無一用。
可最後經過各種檢查和實驗，發現我的體質就是正常人的體質，沒有絲毫特異之處。我的萬毒不侵是特殊能力，無法供給人類科學研究。」
洛雪默然，那的確是挺沒用的。
這樣的能力，簡直太糟心了。
尤其是付出了生命為代價，簡直是得不償失。
「不過也有好處，雖然能力無用，但我至少不用擔心失控。畢竟這麼差的能力，那點煞氣最多就相當於月事來了之後的煩躁而已，簡直可有可無。」
劉主任自嘲般笑了笑。
洛雪無言以對，只好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
「呵呵，倒是不需要同情我。雖然我的確因此沮喪和難過了一段時間，但是我後來找到了更有意義的事情。」
劉主任示意洛雪起身，兩人走到窗戶前。
透過窗戶，便看到窗戶外來來往往的孩子們。
「就是這些孩子嗎？」洛雪問道。
「是啊，就是這些孩子們。或者說，一屆又一屆的孩子們。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有些才剛剛出生幾天，有些卻已經八九歲了。
我照顧著他們長大，吃飯、睡覺、拉屎撒尿。教他們說話，教他們認字讀書，給他們將故事，也聽他們說起自己的煩惱……
這麼多年了，我是這個福利院的院長，我也是所有孩子的——媽媽。」
洛雪聽到這裡，臉色變得異常古怪。
難道她說的讓自己做她的接班人，就是代替她成為所有孩子的媽媽？
劉主任見狀，笑著搖搖頭：「別誤會，我不是讓你代替我成為所有孩子的媽媽。」
她臉色突然一正，嚴肅又嚴厲起來。
「不過，我是想讓你代替我，成為他們另一個意義上的——『媽媽』！」
洛雪一愣，這不還是做人家的媽媽嗎？
另一個意義，當然是另一個意義咯，她又不可能真的生下他們。
頂多算后媽。
「我不要求你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不要求你將他們教育成才，也不要求你分享他們的小秘密笑煩惱，陪他們煩惱，陪他們開心，也陪他們一起傷心……
這些事情我會安排其他人來做，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甚至都不需要來看望他們，連他們的名字都不需要知道。」
「那我要做什麼？」
洛雪語氣古怪的問道。
這樣的要求，不就是陌生人嗎？
「我希望你能愛他們，就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愛他們。」
劉主任握住洛雪的雙手，眼神懇求的望著她。
洛雪暗嘆，這個要求可就太難了。
確切的說，正是因為有了前面劉主任說的不需要她做的那些事情，所以才會有後面的結果。
前因是先有了相互的羈絆和陪伴，才會有後面對待這些孩子們有母親的一樣的愛意。
可直接跳過前因，而要求她後果，實在有點難為人。
畢竟，誰能做到對待陌生人，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呢？
「抱歉，我可能做不到。」
劉主任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這麼回答，並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反而又說回了最開始的話題。
「先前我和你說，我們兩個是唯二沒有種植微型炸彈的人。除了我們兩個之外，所有從饕餮石獲得力量的獵魔人，腦葉里都有一個微型炸彈。」
「是，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這枚微型炸彈的遙控器在誰手裡？」
劉主任問道。
「莫非……」
洛雪抬頭看向她，眼神詫異。
「沒錯，這枚微型炸彈的遙控器，就在我手中。組織稱我為執劍人，達摩克里斯之劍的執劍人。」
洛雪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說的接班人，是執劍人的接班人。
「想要成為達摩克里斯之劍的執劍人，需要兩個最基本的條件。」
劉主任繼續說道：「第一，本身是獵魔人組織成員，並且是超凡能力者。第二，絕對沒有失控風險，且沒有種植微型炸彈。」
這兩個條件，是獵魔人和政府相互之間妥協的結果。
第一個條件是獵魔人組織提出來的，執劍人是自己的同胞，才能讓大家勉強放心把命交到對方手裡。
第二個條件是政府提出來的。雖然有超凡能力，卻沒有失控風險，才勉強算的上正常的人類。同時也因為沒有種植微型炸彈，不會做出過分偏激的決定。
「所以，你加入獵魔人的那一刻，就自動成為了我的接班人，下一代的獵魔人組織的執劍人！」
「我不明白。」
洛雪說道：「我才剛加入組織，你們是怎麼做到對我如此毫不保留的信任呢？連最起碼的考察和培養都不需要嗎？」
劉主任看著她，溫和又慈祥的笑道：「洛雪啊，因為我要死了呀，所以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