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驚鴻只一瞥,愛到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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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腦海中憶起那令他失魂落魄的纖細倩影,他不由得擱下手中握著的毛筆,陷入一片沉思當中。
他現在在想她,可她會想他嗎?
他知道這是在奢望,她那麼恨他,那麼恨,深入骨髓的恨他,如果恨也能讓一個人想起另一個人,這倒也不錯!
他不禁露出苦澀一笑。
他深深的愛著她,可她卻把他的尊嚴踩踏在地,他愛她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愛上她、遇到她也許就是他這一生最開心的事情了吧!
自第一次在大靈寺見到她后,他就逃不掉了,驚鴻只一瞥,愛到死方休。
在他雷均的心底世界中,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然而她卻全然漠視,不會去體會他付出的愛意.……
都說無情之人,一旦動了真情,動了情愫,縱然粉身碎骨,也絕不放棄。
他自己也許就是那無情之人吧。
這世上的一切對他而言,似乎都不是很重要,只除了娘和那個該死的女人。
剛剛寫下這句詩代表了他熾熱的情感、滾燙的心。
「我心亦是如此。」原來他和母親身上都流著一股為愛瘋狂執著的成份。
雖早知母親並不喜歡綺珍,好在母親能深深體會他內心的痛楚,雖面上並不贊同,但心裡卻已默然接受了。
他知道自己一向是母親的一切,對於他的終身大事,母親尤其看重,可不管怎麼樣,好在現在母親放下了成見,綺珍也回到了他的身邊。
可是,丁慧玲該怎麼辦?
她是個很好很不錯的姑娘,緣分就是這樣,不能強求。
早放在幾年前,他絕不會花這麼多的心思放在男女之間的情愛上,並非是對女子有什麼排斥或成見,而是走南闖北見識了太多的所謂的大家閨秀千金小姐,表面上是羞澀懂分寸,其實在內心當中卻狂野似火、欲拒還迎,明明愛慕虛榮,卻還得裝出一副淡薄名利的矯情造作模樣。
這種外表極貌美如仙,性情佯裝成溫柔忠厚樣,其實骨子裡粗劣ying盪下賤無知狡猾心狠,充其量不過是畫皮一張而已。
再仙、再動人,再美好,再嫵媚,要來何用?充其量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但也有一種女人,外表冷若冰霜,卻內心純良如白鴿、至純至真,就像她。
其實她一點也不冷,只有他知道她是那麼的熱情狂野溫柔。
真想把她藏起來.……一輩子都藏起來,這樣,她的可愛,她的好,除了他,其他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所以未來的妻子嘛!就要挑自己鐘意的,不同於外面歡場女子,妻子是共渡一生的良人,那種其名為端莊賢惠高雅的女子,只不過是在封建重重禮教的壓抑下,不好太放肆自己的行為舉止,其實早已失了可人的純真之美,說開些,就是教育出來的一個沒有主見的無心木偶,這樣的妻子,娶來幹什麼?想天天對著一個木偶說話嗎?他這輩子是不會與這樣的女人共渡一生的,這樣太累了!
也許是他眼光太高,活該這生找不到相伴一生的妻子,實則不然,他要的,也只不過是一個純真良善真誠的一顆真心罷了。
以前,他總是這般自言自語地問自己,這世上可有這顆真心,有他要的這樣的女子嗎?
若尋不到,他寧願獨善其身。
可綺珍出現了,她就是這樣的女子,她就這樣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全部心思意念。
真是的,他這輩子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將軍、將軍!」
這猛然一聲聲的叫喚,將雷均的思緒拉了回來,原來他不自不覺中又走神了。
「嗯,雷安,你事情辦好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回來,這是我拿回的信函,請將軍過目。」
「嗯,好,先擱著吧。」對於雷安的辦事處理能力,他從來不曾質疑過,他是自己最忠實的手下。
雷安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對他也忠心不二,對於雷家基業的奠定,雷安也是功不可沒,所以他從未將他視為下人看待,他很信任他,一如信任自己一樣。
「將軍有心事?」放下信函后,雷安關切地細問道。
雷均微微抬起眸。「沒什麼,以後……以後我可能在府中待的時間不會很多,往後,整個將軍府你要多放些心思,多擔待些了。」
雷安聽完一愣,不由得仰首驚問。「將軍要出遠門嗎?何出此言?」
「不是出遠門,只是平時公務太忙,現在好不容易尋得綺珍,我想多陪陪她.」提到王綺珍,令他不由得放柔語氣。
將軍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見,他也不便再多問下去.
雷安沉思停頓了一會,便出聲道:「將軍你用過早膳沒?要不要喚丫鬟們備些粥和點心送來?」
「吃過了,不過好像現在又有些餓了,那就讓丫鬟們備些點心送進來吧。」
雷安這麼一提醒,他發覺自己好像真有些餓了。
一等雷安跨步離去后,他便拿起擱在桌上的密函,微微仰靠在柔軟的椅背拆開來察看。
半晌,書房的門再度被輕輕地推開。
「將軍,打擾你工作了嗎?」一聲又柔又嬌的呼喚飄入他的耳畔。
不必見其人,只管聽這聲音,他便知是誰進來了。
「慧玲,有事嗎?」他沖她露出了微笑。
丁慧玲一見雷均,便抬眸微笑,頓時溫柔橫生。
「我看將軍一直辛苦地在書房辦公務,就泡了杯參湯茶來,給你補補身子,你快趁熱喝了吧。」說完,她將手中端著的茶杯放到了桌面上。
雷均心中無奈地微微嘆了口氣,眼前的女子對他太好了,可是他卻無法給她未來,因為他的心已被那個女人塞得滿滿的了.
「快喝吧,要不然就冷掉了!」
「嗯,好的.」說完,他便端起桌上的茶杯,淺淺的啜飲了一口,發現果然非常的甘冽香甜。
「怎麼樣?很好喝吧?」她滿懷期待地追問道.
「果然不錯,你的手藝真好!」他出聲稱讚道.
這一句誇獎,使得她的臉更紅了.
看臉紅她的樣子,他忙收起勉強露出的燦爛禮貌微笑。
「慧玲,你這麼賢惠,我相信肯定會有很多人等著娶你,對未來的終身大事,你有沒有考慮過?」聞言,丁慧玲不知所措,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一陣緘默,良久,她才慢慢出聲.「我當真在你的心中有這麼好?現在我還沒有考慮過以後的事情,不過如果將來尋不到好人家,嫁不出去,將軍娶我好了.」
她說話的聲音充滿了委屈,語調微顫,柔得好似快要滲出水來。
娶她?他可從來都沒有想過,可又不知怎麼和她說。
他苦澀一笑。
「你這麼好,這麼優秀,我相信要娶你的人一定很多,我配不上你。」他語氣婉轉地回道。
他看著眼前對他一往情深的女子,語氣滿是憐憫、萬般不忍。
他感念她的恩澤,她將他的母親照顧得很好,又盡心儘力地替他打理府中一切。
不可否認,她是個溫良賢淑舉止又得體的好女人,他從未對她真正好過,一再地冷落了她,虧得她還責無旁貸,從不曾有過什麼責怪微詞,這非常難得.
「你說出這樣的話,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還真會傷我的心.……我對你的一番情意,難道你就全然不明白嗎?感覺不到嗎?你一走就是一個月,可曾想過我?」
她又恨又怨又愛又痴,面前近在咫尺的正是她日日思念的男子,她真的好想他!
他何德何能啊?讓她如此死心踏地,可是緣分就是如此,他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再強求也枉然.
也許將來在其他方面可以適當的給予補償,希望將來她可以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來多疼惜她,給她幸福。
她痴痴注視著面前俊美的面容,在窗外餘光的照射下更顯得英俊,令她一時情迷意亂,蓮步輕移,朝他身邊走去,緊緊地抱著了他。
「配不配得上應該我說了算,我很喜歡你!」她忍不住動情開口告白道,口吻堅定而執著。
「別這樣,慧玲。」他輕輕地拉開軟玉溫香.
然後,便堅定地起身走到一旁,以後他的心只能有王綺珍一個女人,相思只為她一人,意不亂,情不迷,志不移,他要一輩子忠誠於她.
看到他的舉動,她傷心不已.
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這剎那間就要停滯了,她甚至絕望地想,他不要她,那她怎麼辦?……怎麼辦?
他輕輕推開她后,慢慢走到了窗戶外,他的雙眸深沉又黝黑,任誰也猜不透眸底的真實意圖,他的眸光眺望窗外,那眉頭儘是柔情,好似站在窗外的是他心中的摯愛。
他看窗外的視線是那麼的溫柔,僅憑這點就足以令這世上的女子都心甘情願地痴迷於此,不願走出來。
而她也是那其中的一名女了,她會沉迷,會眷戀,會心慌意亂、可又會痛苦,又會彷徨,又會苦悶,心中的苦,卻無從訴說發泄。
一陣緘默后,他好看的唇角一扯,出聲打破了彼此的沉默:「話雖殘忍,但我必須要說,我的心中只有王綺珍,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了。」
「我是不會放棄的.」
「不要那麼執著.」
「你現在不是還沒有娶妻,我等,我有的是時間等.」
「等多久也枉然.」他的情思已動,這一生的妻子只會是王綺珍。
她覺得她全身上下一股好似冰浸過的感覺,極涼也極痛,無法言語的痛,這種痛是從骨子深處里發出來的,教人痛不欲生。
丁慧玲輕搖了搖頭,紅唇被她咬得發白,傷心的淚珠卻慢慢地湧上雙眸中。
「你……」
「一切都是我的錯!」
說到此處,她心中萬般滋味,又是心灰意冷,傷心地哽咽道:「為了你,就算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願,可你為何如此待我?為何……為何!」
「我不好嗎?我到底哪裡不好?你為什麼不肯愛我?」要容貌,她夠美;要身材,她也夠嫵媚,他怎麼可以不要她?對她如此殘忍!
「你很好,你只有一個缺點,就是我不愛你,我對你沒有感覺,緣分就是這樣。」他一語道破地殘忍說道.
「放棄吧,慧玲,其實我們並不適合,不是你不好,而是沒有緣分!」他大大地嘆了口氣。
他的話剛落,令她忍不住傷心地直往後退,渾身被他的話抽得生疼,是撕心裂肺的痛,令她臉色陡然間發白似紙,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打顫。
痛,好痛……身痛,心更痛。
他一直都沒有愛過她,從來都沒有愛過,他的心中只有那個王綺珍!
丁慧玲想到這裡,淚流得更猛了。
看她這副傷心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不禁抬手憐愛地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放緩了語氣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可是這樣拖下去,對你不公平,原諒我的殘忍……」
聽到他放緩的語調,她忽生一絲希冀,「給我時間,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的,我會對你好的。」
他聽了她的話后,輕搖了搖,「我們不合適的,是不可能的。」
「聽話,不要這麼執著,也許將來你可以找到一個值得你託付終身的男人,和你一起白頭到老,相信我,好嗎?」
他的話令丁慧玲心中一酸,雙眼中的淚更是止不住地往下直流,她哽咽著用力地直搖頭,「不會的,我只想和你白頭,只想和你,你太殘忍了.……」
雷均看她傷心的樣子,便不忍繼續說下去。
就算從他口中吐出這些殘忍的話語,她心中對他的愛意卻絲毫未減,她只想待在他的身邊,靜靜地守候他,無論結局怎樣,只要可以偷偷愛著他,就可以了,她努力將眼淚吞進了眼眶中,倔強地望著他。
「往後,我是不會放棄的。」她瘋狂地愛著他,得不到他,她誓不罷休,她願意一直等下去.
她斬釘截鐵地說完,死咬著發白的紅唇,深深地吸一口氣,傷心地快步朝門口奪門而去.
唉,看到她遠去的背影,他無奈地嘆了幾口氣.
心中越想越煩,也許只有那個女人在他的身邊時,他內心的煩燥會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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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要對她這樣,為什麼.……
讓她如此傷心,排山倒海的痛苦似浪潮席捲朝她漫天淹來,令她抑制不住地淚眼模糊,使她整個人好似只能沉浸於這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之中。
她無路可退,很想自救,可卻無能為力。
她為何要愛上那個無心的男人,他太殘忍了,這麼對她,如果一開始就沒有遇到他,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她還是那個快樂自在的、無憂無慮的丁慧玲.……
想到這裡,她的雙眼眶裡的淚水又滲出來,沾濕了她身上的衣服。
剛從外面辦事回來的金飛立看到了這一幕。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哭得如此傷心?金飛立停下了腳步凝視著她。
她的眉心好似鎖著深深的愁郁,那清秀貌美的容顏滿是痛楚。
不知為何,儘管他才見過她兩次面,可他的心頭卻會因她而微微抽痛,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滋味有點甜,卻也有點痛,是那種酸酸甜甜的感覺。
以她的這種年齡,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愛笑的年紀,可她卻好似是不知被塵封了多少年才被啟箱閱讀的一首哀怨的書籍。
看她哭得好似更凶了,猶如給他的心頭猛烈的一擊。
「不要哭了,有什麼難過的事啊?說出來聽聽,也許我可以幫幫你!」
正在暗自垂淚的丁慧玲突然聽到關切的聲音,抬眸,一看是那日見到的男子。
「沒什麼,你幫不到我的。」
看她那楚楚動人的模樣,他的心中全是憐愛疼惜,忍不住從懷中掏出白手絹為她輕輕拭去臉頰畔流淌出來的淚水。
如果真的可以,他真的好希望她不要再哭,不要這麼悲傷,她這麼纖細,柔弱,她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他不由得緊鎖眉頭,微微地輕聲嘆氣,是為她感到不舍,好似還有一種他也說不出來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陌生,因為從來都沒有在他的心中出現過。
眼前的男人替她拭淚的這種逾越的動作,使她猛然間驚醒了,驚訝地睜大漂亮的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她好可愛,也肯定是被他的舉止嚇到了。
看到她那一雙清泉般的水眸看著他時,不知為什麼,他的心怦怦直跳,還有一絲緊張。
「你不說出來,怎知我幫不了你?」
「不說也罷,誰也幫不了我。」她哀傷地說道,神情又好似又恍惚起來。
聽到她的回答,金飛立一時也愣住了。
她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地上,好似想要把地看透一樣。
她為什麼突然間不說話呢?
「我是金飛立,我們上次已見過面了,我是雷均的朋友。」
雷均的朋友.……丁慧玲的眉頭又是緊緊一蹙,他一提到他的名字,她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姑娘,你就不要太傷心了,沒有過不去的坎,對嗎?」金飛立有禮貌和誠意地開導起她來。
她緩緩地輕搖頭,情這一字,悄然無聲,想要很快地走出來,談何容易。
金飛立繼續嘆氣勸道:「姑娘得先養心,哭得太多這樣對身體不好。」
聽到他的關心,丁慧玲略感詫異,不禁抬眸望向他,陡然間對上的他溫暖的笑容。
如果是面前站著的是那個男人,該多好啊!
想到那個男人,她的眼眶又發紅了。
「姑娘?」他不禁出聲,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假。
丁慧玲聞聲抬眸,白希的容顏上掛著的淚珠在陽光的輝映下晶瑩剔透。
她又哭了,金飛立的喉間驀然梗了一下,胸口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久久難以平復。
「對了,我還沒請教姑娘的尊姓大名呢?」他忙叉開話題,故意問道。
眼前的男子甚是奇怪,沒有瞧見她很傷心的樣子嗎?她不想說話,只想一個人好好靜靜。
她臉色還是那麼慘白,楚楚可憐地搖了搖頭。「我只是一棵隨風飄動的小草,我……我沒名字。」
「每個人生下來都有名字的,你肯定也有的。」
「我沒有.」說完她的淚流得更凶了.
金飛立頓時便懊惱起來,他本想叉開話題,不想讓她傷心下去,誰知她的淚反而流得更凶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了?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拿出白絹替她擦乾流淌的淚花。
「好,不要哭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上次你不是許諾也給我綉個荷包的嗎?現在繡得怎麼樣了?」
聞言,丁慧玲心下一怔,她都快忘記了這件事了,沒有料到他居然還惦記著,上次她只不過是隨便敷衍他而已,想到這裡,她因哭過的雙頰忽地染上一片淡淡的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