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祝賀
張怡面上泛出一抹淚光，咬牙一笑，強自撐起身體，抬起手來，將地上竹竿拾起，向著將來的死亡，輕飄飄一送。
剛一出手，手肘上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是有一隻無形的溫暖手掌，覆蓋到上面。
袁胤的墨劍刺來，突然張怡身上生出一道金色光芒，耀眼非常。
他心中驚駭，脫口而出道，「靈璧圖？」
怎麼可能，這四階圖法，連他自己都得要藉助叢墨衫才能夠勉強施展。
袁胤心中暗呼一聲糟糕，可已經收不住劍。
那墨色劍尖觸及到靈璧之上，便碎裂開來，他整個人腳下踉蹌，直接撞向張怡。
突然一道狂霸無匹的氣勁涌動而來，直接撞擊到他的腹中。
袁胤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而出。
張怡身體彷彿已不受控制，手肘上一股力道抬起，以竹作槍，槍身頃刻上撩。
袁胤猶自飛在空中，又被這棍子自下而上打到，恰在兩股之間。
卡啦一聲脆響，那竹棍在他身上打得片片碎裂。
這力道雄渾異常，將他在空中打了幾個翻滾，這才落到地上。
袁胤趴在地上，心中驚駭莫名，下身疼痛異常。
他轉過身來，強自撐起身體，眼見下半身中血水汩汩而出，已然沒了知覺。
袁胤萬念俱灰，眼前一黑，便要暈死過去。
朦朧之間，看到張怡一抹紅裙，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他驚恐萬分抬起臉來，看著她。
「師妹、不要。」
張怡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還以為自己已經命喪於此，可又如何能夠絕地逢生。
這竹竿只是她從上一個庭院中砍來的，沒有想到木質堅韌，竟然有如此威力。
她面上泛出一抹笑容，將手中半截竹身扔在他的面前。
「呸，我要殺了你，還髒了我的手呢。」
她嘻嘻一笑道，「師兄，我這算過關了罷？」
袁胤忙不迭地點點頭。
張怡轉過身來，嘴角浮出一絲俏皮笑容，自言自語道，「走罷，師兄。」
說完這話，她便推開一側大門，從裡面縱身一躍。
這一聲師兄，叫得尚雲心臟重重跳了一下，他趕緊跟了上去。
……
張怡從門中出來，伸手在額上搭了個涼棚，遮擋去些許光亮。
雙眼眯縫著，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剛才這土門之中，猶如仙境一般，只可惜最後遇上一頭野獸，壞了本姑娘的興緻。
她低頭看了看門口燃香，卻已燒到最後一點，上面白頭向一側歪倒，瞬間熄滅。
「師兄，我過了嗎？」
門口燃香弟子見她來問，查看一番，浮出一絲笑容來。
「恭喜師妹，你已經獲得捕靈資格，榜單將在明日午時發放，你們切勿誤了時辰。」
張怡欣喜一笑，謝過師兄，便快速向朝天台外跑去。
……
待到得偏僻無人之處，張怡忽然轉過身來，嫣然一笑，「師兄，你快出來罷！」
尚雲面上一呆，撤去潛身圖，從虛空之中現出身來。
「你怎麼知道是我？」
張怡嘻嘻一笑，一雙眼睛彎得如同兩彎新月一般。
「我知道師兄對我最好了，而且從不食言。剛才那一棒打得袁胤斷子絕孫，除了你以外，誰還能有這麼好的槍法？」
尚雲面上一窘，赧然笑道，「不愧是我的師妹，果然聰明。」
「那是。」張怡笑道，「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徒弟，你又是誰調教出來的呢？」
尚雲面上一笑，並未說話。
師妹斷子絕孫一番話說得甚是粗魯，尚雲此時也不知道袁胤傷勢如何。
那一棒，其實已經手下留情，並未要他性命，但他日後若不能修復，應該是廢人一個了。
……
「真是解氣！」師妹感嘆一聲，向前跳了一步，彷彿一朵明艷桃花，在空中飄飛了一下。
看得尚雲心中一動。
他突然又有些后怕起來，若是玄廣知道自己徒弟被打成太監，不知道要惱羞成怒成什麼樣子。
可是他轉念一想，只怕袁胤性子孤傲，也不願意將這件事情公之於眾罷。
尚雲只覺得心中暢快無比，把這些雜念丟到一旁。
只要跟師妹在一起，縱然有千難萬險，也無所畏懼了。
……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啊？我都不知道。」張怡皺起鼻子，輕哼一聲，面有不滿到。
「我也沒來多久吧，只是從他要威脅你的時候……」
張怡面上一紅，也不看他，一時靜默無聲。
過了一會兒，忽然又抬起頭來。
「所以你都聽到了嗎？」
尚雲心中一驚，反口問到，「聽到什麼？」
「裝蒜！」張怡面上現出一抹慍怒之色，臉頰之上緋紅異常，煞是好看，如同桃花一般。
兩人不再說話，寂靜無聲，略微有些尷尬。
尚雲也不知道她想要問些什麼，莫不是之前袁胤說的那句——
我知道你是喜歡你家尚雲的。
尚雲不敢再想，只默默跟在她的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向後山走來。
「師兄，要不是你，我只怕就要……」
「師妹不要亂說，你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師妹往前走了一步，紅裙在地上轉了一圈，煞是好看。
她回過頭來，大大的眼睛靈動如水，看得尚雲面上一紅。
「師兄，如果我當時答應嫁給他，你又會如何？」
「這怎麼可以？他這種卑鄙小人……」尚雲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站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她的臉龐，嘴角泛出一絲明亮如光的笑容來。
這一瞬間，只覺得四周光線突然一亮，千樹萬樹，花開燦爛。
忽然一道微風席捲，吹起漫天花雨，打落在兩人身上。
尚雲張了張嘴，便要開口吐露心聲。
卻聽楊睿聲音在身後響起，嚇了兩人一跳。
「尚雲師弟，張怡師妹，原來你們在這裡，害得我好找。」
楊睿微微一笑，忽然覺得兩人面上表情不太對勁，關心問到，「怎麼了，剛才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尚雲回過神來，面上一紅，尷尬笑道，「並沒有，多謝師兄關心。」
楊睿點點頭，把一雙目光看著張怡，「沒有就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上浮現出一抹古怪表情來，說不清的道不明的惆悵繾綣。
楊睿面上微變，又堆出笑容來。
「剛才我聽說兩位都已經順利取得捕靈資格，要在這裡恭喜兩位了。」
尚雲趕緊道，「多謝師兄。」
楊睿咳嗽一聲，止住尚雲，示意他不要說穿他是這考官之事，再用目光去看一旁張怡。
張怡站在尚雲身後，對著楊睿嫣然一笑，「多謝楊睿師兄了。」
楊睿面上緋紅，笑道，「見你們平安出來就好。」
他這番話，雖是說的你們，可一雙目光只看著張怡，眼中滿是關切之情。
張怡眼睛瞬了一瞬，狡黠笑道，「只怕受傷的不是我們，搞不好是其他人。」
楊睿面上一呆，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
今日試煉過後，眾人各自回房中。
尚雲身體疲乏，靈力也耗去不少，更因為兩次使用四階靈璧圖，導致反噬，此時筋脈受損，顯露出虛弱之態來。
他回到屋中以後，就暗自調養一番，重新運起最基礎的丹青法門來。
調養一陣，他覺得好了一些。
晚上也無人來叨擾，便連平素總喜歡往他房間中跑的小師妹今天也頗為安分。
尚雲情不自禁想起今天師妹問他的話來。
臉上不由得緋紅異常。
……
再晚一些時分，倒是唐敘師叔到他房中來，為的是給他送葯，順便問一下今日的試煉情況。
這師叔也不知道是消息靈通還是聰明非常，竟然知道尚雲受傷，帶來的都是能夠修復筋脈，培本固原的好藥材。
尚雲不是很喜歡這個師叔，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子邪氣。
但別人為自己送葯，也是出於好心，只能感謝。
送走了唐敘師叔以後，尚雲回到榻上。
看了看桌子上的草藥。
他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又站起身來，將它們悉數扔到屋外垃圾堆中。
做完一切，他在庭院之中來回踱了一陣，這才回屋睡覺。
就是此時此刻，他才發現——
原來，我只是在等一個人而已。
……
一夜無事。
尚雲自在夢中輾轉反側。
到得夜深之時，突然一抹寒光從他卷中飛出，落到地上。
幽月坐在席上，幽幽地看著他，臉上現出一絲落寞來。
……
另外一邊，在東廂房的某個房間之中，袁胤緊咬牙關，忍住疼痛，額頭上冷汗淋漓。
身體下方還是不斷有血水滲出來。
玄廣立在一旁，用衣袖將他額頭上汗水擦了擦，臉上是亘古不變的冰冷。
「你得先忍一忍，我這術法入體之時會有些疼痛。只是……」
「只是什麼？」
玄廣沉默片刻，緩緩道，「你這下體傷勢太重，只能強行用丹青修補，可你也該知道，這人與丹青不能結合，只怕你以後雖然可以正常排泄，卻無法人道了。」
袁胤聽到此處，萬念俱灰，臉上淚水汩汩而出，口中連連道，「師父，不要，不要……」
玄廣眯縫起雙眼，眼中現出少有的悲哀神情來。
他閉上雙眼，不再看自己這不爭氣的徒弟，手中丹青卷中生出一道光芒。
只聽得一聲慘叫，響徹雲際。
……
翌日清晨，尚雲起了個大早，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夢，剛醒來之時，心中突突直跳。
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跟青玄師伯商議的事情來，捕靈探海之時，就是這門中叛徒露出馬腳之日。
只希望自己不要發現得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