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夢中
尚雲做了一個夢。
如此遙遠而又無比真實……
四周房屋傾頹，他抱著母親的身體，在火海中哭泣起來。
卻無人來救。
……
黑暗中，似水無痕，夢瑤的腳步在上面踩出一圈波紋，快速盪開。
腳尖輕挪，又是一圈波紋……
舉目四望，除了天上濃聚的邪火之外，看不到任何東西。
夢瑤摸黑走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在這魂識之中，這般找法是永遠找不到的。
她臉上浮出一絲笑來。
我真是笨，本來這裡就是魂識之海，當然是心力至上。
想到這裡，夢瑤便閉上了眼睛。
四周一切，突然一亮。
……
尚雲感受到四周溫度急劇升高，突然一道墨色火焰躥了出來，擦著他的頭皮而過，然後將頭上斷木燒得漆黑髮亮。
那斷木發出吱呀聲響，眼看就要掉落下來。
他趕緊將娘親屍首向外一拖。
只聽得轟隆一聲，那斷木砸到地上。
尚雲腳上一痛，瞬間沒了知覺。
回頭來看時，腳踝以下被那斷木壓在土裡。
「怎麼辦？」
他心中一緊，要死在這裡了嗎？
「尚雲！」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在召喚他。
尚雲抬起頭來，一臉迷茫。
這聲音無比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
吳青和崔岱兩人從窗口爬進來，輕飄飄落到地上。
兩人手中各執一把匕首。
月光照到上面，寒光一閃。
兩人向屋內看來。
此時尚雲正躺在榻上，一雙眼睛緊閉，口中呢喃，發出不可辨識的聲音。
只見他額上冒汗，四周雲霧升騰，身上隱約有火光冒出。
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心中同時一震。
這師弟，入門之時就是個名人，眾人皆知他身上有邪火，與他相處幾年也沒見過邪火模樣，此刻看他身上火光掩隱，莫不就是那邪火？
吳青搖搖頭，不想那許多，方正這人總是要死的。
他抬起頭來，看了崔岱一眼，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示意殺他。
崔岱點點頭，挨近尚雲身邊，將匕首反握在手，對著喉嚨，便欲刺下。
只見寒芒一閃。
……
「尚雲你個笨蛋！」
這聲音憑空響起，在尚雲面前落下一道光亮來。
他嚇了一跳，上身一顫，奈何右腿被斷木壓著，退不開來。
那道光亮散去，顯露出一個絕美的人來。
一襲薄紗輕繞，如煙如霧，將一個雪白似的月光人兒籠在其中，彷彿天上仙女一般。
尚雲輕嘆一聲，我莫不是真在月宮之中？
正是這麼想著，整個世界倒懸而回。
只見空中熒光閃爍，下面竟是長長的繁星天河。
「啊！」夢瑤發出一聲慘叫，腳下一空，從天上墜落下去。
尚雲仍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回身看來，卻見自己正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四周梨花盛開，遠處隱約有亭台樓閣，宛如仙境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
正是這麼想著，卻見下方蒼茫銀河之中，突然一道月光射回，落到他的身旁。
正是剛才那絕色美人。
夢瑤驚魂甫定，喘息一口氣，回頭惱怒看著尚雲，「你個大笨蛋，差點沒把我害死！」
圓月高懸，將地上照得熒光燦爛。
月中，靜靜地坐著兩個人影。
尚雲回過神來，緊張喊了一聲，「我娘親呢？她方才還在這裡。」
這麼一說，他旁邊又現出一個女子身形來。
面容艷麗，神態端莊。
那女子看到尚雲，抬起頭來，喚了他一聲，嘴角浮出一絲笑容來。
「娘親，你沒事了，太好了！」
尚雲一陣哽咽，將娘親抱在肩頭。
夢瑤坐在他身側，張了張嘴，本欲叫醒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算了，給你一點時間，夢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
尚雲在夢中仍是十四歲的年紀，身材修長，容貌俊美，與他娘親在一處，倒不像母子，更像是一對璧人。
兩人互相敘說一陣，他娘親抬起頭來，注意到夢瑤。
「這可是你帶回來的媳婦兒？」
「咳咳，」夢瑤受寵若驚，差點被自己唾沫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她連連擺手道，「不是的，不是大娘你想的那樣。」
話一出口她立刻就後悔起來。
我一個幾千歲的人了，叫她什麼大娘！
再轉念一想，這夢中所有事物，皆是出自尚雲意念，難道是他內心深處中已把自己當做媳婦兒不成？
這麼一想，她立刻緋紅了臉，嗔怒瞪著尚雲，大罵一聲道，「尚雲，你個死不要臉的！」
尚雲心中一驚，茫然道，「你是誰，為何無緣無故罵我？」
夢瑤面上一呆，原來他在夢中是不認得我的……
她抬起眼來，長長睫毛宛如蒲扇一般，「做你的春秋大夢！我是你的御靈夢瑤，還不快給我醒過來！」
「醒過來？」尚雲心中一片疑惑，看著她的眼睛，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夢瑤張口欲言，突然感受到一陣巨大戾氣涌動，心上重重一跳。
卻是這時，下面銀河突然扭曲化作一團墨色。
從其中，漸漸顯露出一雙巨大的眼睛來。
夢瑤心中一驚，輕咦一聲道，「怎會這樣？」
……
臨到要刺入之時，這崔岱突然停了下來，抬起頭來看著吳青道，「不然還是你來吧。」
這人雖然平時看似兇惡，沒少欺負尚雲，可臨到第一次殺人之時，內心還是害怕。
而吳青與他恰好相反，平日里沉默寡言，看似乖巧，關鍵時刻卻是個冷心腸，所以很多時候，崔岱反而要聽吳青的話。
吳青輕蔑斜他一眼，鼻中發出一聲冷哼，「真是窩囊。」
說罷，就推開崔岱，到得榻邊，將匕首對準尚雲喉頭，一刺而下。
……
那巨大眼睛，宛如落在下方空中的兩輪明月，雖看不見主人模樣，只這雙眼睛，便是極美，攝人心魄。
夢瑤與那雙眼睛互相對視一眼，心中重重一跳。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傳來一抹攝人心魄的聲音，輕咦到，「怎會是你？」
夢瑤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下方這雙巨眼，神色間多了一絲決絕。
「我早該想到，這邪火，是與你相通的！」
「哈哈哈哈……」四周狂放之聲響起，那雙眼睛眨了一下，整個世界由明轉暗，又由暗轉明。
「沒有想到，你被封了一千多年，又終於得見天日。」
夢瑤冷聲笑道，「彼此彼此，只是這一次，得換做我來封你了！」
那狂放之聲哈哈大笑，「你一介丹青之軀，有何資格說這話？」
話音剛落，只見一雙眼睛瞪得巨大。
那黑暗中，顯露出一個巨大輪廓，彷彿是那說話之人將欲從黑暗中脫身而出一般。
夢瑤心中一驚，這丹青邪魔，是要通過夢中回魂之術侵入尚雲魂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