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之鶴
宋遠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只專註給他上藥，見他半天不作聲響，這才抬頭來看他。
「我是不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他笑起來，面白無須，甚是儒雅。
「沒有呢。」尚雲搖搖頭，垂著眼帘，心想他待我如此之好，我怎會懷疑於他，於是緩緩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家裡有沒有這東西，但想必是沒有的，不然我家又怎會遭此橫禍。」
宋遠點點頭，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只道了一聲好了，給他將原來衣服穿好。
尚雲看著他，眼中感激，臉上微笑，「多謝宋師兄。」
……
此時尚雲正坐在房中，閉目凝神，喚起心中神識。
四周一片漆黑，腦中緩緩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光線來，那光線若有似無，宛如一棵小草，落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緩緩紮根，然後生長出來。
長了一寸有餘，只見黑暗之中，不知何處升騰起一道墨色火焰，即使在黑暗中，也彷彿清晰地看見了它跳動的樣子。
這火焰落到光草根上，立刻熊熊燃燒起來，瞬間將它焚燒殆盡。
「咳咳。」
尚雲心中一窒，咳嗽一聲，睜開眼來。
胸口處頗為難受，將吐欲吐的感覺，並且伴隨著陣陣灼燒之痛，彷彿被蜘蛛咬到一般。
尚雲頗為焦躁，只哭喪著臉，獨自坐在房中。
他按照張賢所傳授的這築靈之法試了許多次，可是剛一喚出這築靈之物，便從不知何處冒出的邪火焚燒殆盡。
若是身上這邪火不除，難不成自己日後便與丹青無緣了嗎？
尚雲心中一驚，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可他並非輕言放棄之人，他立刻搖搖頭，將剛才這想法驅散出去，再度閉眼凝神結靈。
過了一會兒，他又一次被這邪火擊敗，抑制不住心中厭惡，乾嘔一下，咳出聲來。
「尚雲師兄！快出來。」
正是這時，窗外響起張怡的聲音。
這小師妹向來不走正門，此刻來喚他，多半是找他出去散心的。
尚雲看了看膝上寒玉卷，心想自己今日再練下去也不會有進展了，凡事得循序漸進，正好趁此去換個心情。
這樣一想，他便從窗口爬出來。
張怡見他落地，對著他吃吃一笑。
……
到得崖邊之時，張怡正好想起前些日子蘇墨說的話來，竟突發奇想，想到底下那湖中一看。
「啊？我們從這裡下去，便是尋到這冰湖之時，最少也得兩個時辰，天亮之前如何能回？」尚雲心中雖然歡喜，奈何想到翌日還得學習功課，上山伐竹制簡，不免有些擔心。
「不要緊，我們就用垂絛蟲從這裡下去，可節省一半路程，回山之時，蘇墨姐姐自會來尋我們的。」
尚雲哭笑不得，心想這小師妹全無計劃，真是胡來。
但是也拗不過她的性子，只好跟著她一同用這垂絛蟲逐級下降，從這崖頂落到下面密林之中。
……
張怡下得山來，便如同那出籠之鳥一般，得了自由便撒歡一般瘋跑起來。
尚雲看她模樣，心想，這段時間可真把她憋壞了，眼看她越跑越快，只得趕緊跟上，生怕一不留神便丟了她。
張怡嘴上哼著歌，在林中快速奔跑，一會兒逗逗空中精怪，一會兒又摸摸山中奇樹，好不快活。
……
張怡跑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累了，於是彎下腰來，用手撐住膝蓋，喘息不定。
過了一會兒，只見她仰起頭來，閉著眼睛，大大地舒了一口氣，長嘆一聲道，「呼——真是憋死老娘了！」
「噗——咳咳，咳咳咳……」尚雲聽完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到，快速咳嗽起來……
張怡回頭看他，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也不去理會他，站直了身體，把手在空中比劃著。
只見四周樹木生得高聳入雲，遮天蔽日，只余頭頂一小方巴掌大的天空，將月光傾瀉下來。
月影斑駁，樹影斑駁，人影斑駁……
……
張怡想了一會兒，便道，「那湖應該是這個方向，且隨我來。」
剛走出沒有幾步，便被尚雲將後背衣襟扯住拽回。
「走反了！」
尚雲面無表情地說，「你看這月亮的方位，日月東升西落，我們應該走這邊。」
他心中暗喜，平日師父除了教習這丹青之術，天文地理也教了不少，之前只道是無用，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張怡被他拖著，回神道，「是的，我正想說剛才那個方向不對，這幾日修習天文，姐姐可比師兄你要懂得多。」
說完就朝前走去。
尚雲看她這般不知羞的模樣，苦笑一聲，便大踏步跟了上去。
……
再走了一段，兩人便聽得林中流水潺潺，而不知何處的蟲鳴聲此起彼伏，反倒映襯得那流水聲頗為洪亮。
尚雲心中一喜，想是那冰湖離這裡也不遠了。
只是頗為奇怪，這湖水既然夏日結冰，又何來這流水聲。
……
再過了一會兒，眼前樹林便開闊起來，只隱約見不遠處，星星點點，一片熒光閃爍，料想便是那冰湖了。
走到近處，兩人不由得一怔。
原來之前從崖頂看來，這湖面並不大，誰知身臨其境之後，才發現這湖面極為寬廣，遠遠望去，竟如海面一般。
卻見那湖面結冰，通體漆黑，在在月光映照之處泛出冰冷光芒來。
這冰湖之西，銜接著一條寬大瀑布，其上流水飛濺，升騰起陣陣煙霧，到得與這湖面相接之處，卻突然凝聚成冰，那冰面介面之處，宛如一座陡峭懸崖，左邊為水，右邊為冰，而再往高處，便蒸騰起一陣煙霧，融到空中去了。
這瀑布想必就是剛才所聽見的潺潺流水之聲了。
只是這情景頗為奇妙，那瀑布能衝擊而下，想必是具有極高的溫度，只是不知這湖中究竟是有何寶貝，可將那沖刷而下的流水於頃刻之間凝結成冰。
這冰面之上，升騰起一股薄霧，不時便有那空中丹青熒光，落到這湖面之上。
再去看時，卻發現之前所見那些星星點點的丹青長流，卻是一群通體光亮的紅鶴，它們成群結隊夜卧冰面之上，將長頸蜷曲埋在翅膀之中，身上隱約有火光跳動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