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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似遠又近

  「漠然,我明天去一趟上海,京京回來了。」電影散場,邊往外走我邊跟漠然說。

  「我說你剛才怎麼老看手機呢,給你發消息啦?」漠然隨口問道。

  「嗯,前幾天就回來了,剛才發消息問我十一回不回家。我想著現在反正也沒有上班,可以直接訂明天機票過去,兩年沒見想他了。」京京是我的發小,前年考上了格拉斯哥大學的金融學研究生,他在蘇格蘭讀書的兩年,沒有回來過,這次畢業回來,拿到了陸家嘴「開瓶器」環球金融中心某外企銀行的offer,選擇留在上海工作。兩年未見,甚是想念。

  「那就去玩幾天吧。」我早就和漠然說過與京京深厚的友誼,所以他並不擔心我為了去見另一位男生專門奔赴兩千公里。

  哈爾濱入秋後漸漸涼了起來,裹起白雪公主聯名款的睡袍踩著棉拖,一回到家換了這身裝扮,瞬間卸下外面並非刻意但卻已習慣了的穩重感,沖著鏡子捏捏臉蛋兒、笑嘻嘻的眯了眯眼,重新是一隻寶寶了!

  因為第二天要趕航班,簡單收拾了下行李,待一兩天就回來也不需要帶很多東西,只需要帶上洗漱化妝品和兩件換洗衣服就好,上海還暖和,衣物也不重。

  收拾好行李,順帶來個大掃除吧!畢竟漠然對我這次去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我也該主動表現表現!於是我就進行了換洗床單被罩枕套窗帘擦地擦窗就差清洗排煙罩了,漠然在我的感召下也加入了我做起了拾物擺放的工作。經過三個小時的不懈奮鬥,整潔的煥然一新。

  就在我剛仰倒在長沙發上,漠然面色步履稍顯凝重的走到了我左側的單人沙發,坐下。

  「聰聰,你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漠然叫起了我的名,試探著問道。

  「幹活干累了呀,歇會兒就好了,怎麼啦?怎麼這麼問呢?」我狐疑地看著他。他平時話很少,下了節目能言簡意賅從來不跟我啰嗦,除了追我、哄我、和我吵架時候開啟營業模式的促膝長談。一般有事問我才叫我名。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漠然認真又有些熱切卻並不惱怒的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什麼事啊?你這麼問我怎麼知道要告訴你什麼啊?」我心裡咯噔一下,迅速在腦袋裡篩查:是看我手機啦?不對啊,我手機要指紋啊。他也不是願意打探隱私的性格,更不會趁我睡覺時用我手指解鎖那麼無聊。我行李箱帶了什麼無法言說的東西嗎?我沒有那些東西啊。衣服暴露?不會啊,我一共就帶了兩件都是正常的我剛剛疊過的呀。

  「聰聰啊,你要是不舒服或有什麼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幫你的。」漠然挑了下眉角輕點頭一個微笑,意在告訴我好了不問了。

  我沒有繼續和他猜測交談下去,一是防止提出一個有什麼漏洞的恰巧又不是他想說的無端暴露,再一個想著也許是看我太累了關心一下我並且告訴我以後遇到什麼事別自己扛著吧。

  「你今天來我屋或我去你那屋睡吧?天涼了你明天也要走了,幾天見不著。」漠然邊打開加濕器,做著例常睡前準備邊說道。

  「嗯,那我去你那屋睡吧。我把小熊拿過來。」說罷,我回東屋拿起床上的小熊帶到西屋。再去漠然書房挑了支鵝梨帳中香,漠然看書時偶爾有焚香的習慣,寓為追古風雅的紅袖添香。覺得好玩想點著睡,還可以起到防蚊蟲叮咬的作用。

  「別點!」漠然見我要點上香,急忙說道。

  「你不是自己平時也點嗎?為什麼不能點了呀?」一下子被喝止住,溫和又奇怪的問他。湊到他跟前,食指劃了下他的前頸,「這支香有情調嘛。」

  「點上睡不著,以為要看書。」漠然經點撥解風情的消去慌忙溫柔的解釋道。

  臨走前一晚睡得很踏實,第二天早上洗漱完再次檢查行李是否帶全時,想起落下了鹽酸舍曲林和丙戊酸鈉稀釋片,於是就回東屋架子上中間那格背面的凹槽取,夠取的過程中看不見背面但摸到了一個小圓形狀的物體,心裡一驚,因為那個凹槽很窄,我將藥瓶放進去的時候是空的,取出來一看,是客廳裝零食的盒子里的一顆mm巧克力豆。明顯是有人專門拿過來放上去的,這個家除了我就是漠然,再就是漠然的媽媽每周會來給我們做些好吃的看看我們。不可能是阿姨放的,那就肯定是漠然了。他專門挑了個突兀的巧克力豆擺在這裡,就是為了告訴我他已經知道我服藥了吧,前一晚的那番摸不著頭腦的對話,應該就是這件事。

  「你昨天說的就是這件事兒吧?」我徑直地走到漠然面前,惱羞成怒的舉著藥瓶問他。

  「你既然發現了為什麼不直接問我,拿個mm豆放旁邊等我發現你知道這有意思嗎?」還沒等漠然說話,我氣沖沖的說。

  「我昨天收拾東西,想著換一個新的剃鬚刀,你沒來之前,西屋架子側面的櫃門裡我放了些日用品,打開的時候發現上面有兩瓶葯,我不認識這藥名,一搜看到是治雙向情感障礙的。隨手找個東西放在旁邊是想婉轉的告訴你,不必向我隱瞞,我不介意的我可以幫你。」漠然解釋道。

  「那個架子側面的門不是裝飾的嗎?還能開開?」我問。

  「有個按鈕啊,都是白色一體的可能你沒發現吧。」漠然不想傷我自尊心小心翼翼的答道。

  「好啊,怪不得你昨晚說住一個屋,怎麼的你是想看看我平時夜不夜遊決定跟不跟我繼續在一起是吧。想點個香不讓點,你把我當實驗對象控制變數呢是吧?」我從來沒有將我患病這件事告訴過漠然,初中時抑鬱症被耽擱,後來去醫院做四份問卷,出來的結果是重度抑鬱症。做了腦電圖排除癲癇,經醫生診斷是雙向情感障礙。我只是情感障礙,不是精神障礙,我精神沒有問題,但很擔心親近的人發現,把我當成不正常的人看待。

  漠然欲言又止,看我激動的樣子選擇起身抱了抱我。

  「起來!」我一把推開他,此時的我意識到,在緊要的事東窗事發患得患失的驚恐支配下,我的躁狂複發了。

  「你知道我藏起來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你要麼裝不知道要麼就直接告訴我,用不著擺個東西噁心我!還說關心我?關心還是怕我是神經病要看看我晚上跟白天一不一樣?我用不著你幫!我自己走!」我氣急敗壞的掉著眼淚邊說邊要將全部行李收進箱子帶走再也不回來,其實也不是真的想再也不回來,只是躁狂上來了不顧一切的要面子,想等漠然的挽留。

  「消消氣,消消氣。我錯了。別收拾,不走。」漠然將我放進行李箱的衣服往外拿,走到我身後拉住我的手不讓我繼續收拾行李,用頭蹭我的脖頸。

  「我知道你是正常的呀,我這不是看你要去上海,幾天見不到會想你的啊。那個香真是我形成條件反射了,一點上聞到那種香味我就精神,以為要看書,睡不著才叫你不要點的。你別走,我不讓你走,你捨得走么。」漠然溫柔的撒著嬌說。

  幾句軟語下來,再加上折騰喊累了,我的躁狂退了下去,抑鬱上來了。雙向情感障礙就是躁狂和抑鬱交替,多數時間是抑鬱,偶有刺激會躁狂,但一退下來就切換成抑鬱。

  我轉過去摸了摸漠然的臉,心裡滿是愧疚的說:「對不起。我會好的,我馬上就治好了,再吃兩個療程大夫說就好了。跟正常人一樣的,就是正常人。」

  「我懂。」漠然眨著眼睛點頭抹了抹我的背順一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我,意思告訴我明白我的難過不必再提起。

  躁狂發作一次非常耗元氣,心底也湧起不能承受之輕的心疼漠然。

  這一鬧,航班是趕不上了。發消息和京京說明遲到,改簽了航班。

  每一次的重歸於好,是一種自懸崖墜落,被中途一個枝丫擋住救起,驚魂未定的對有驚無險的感激。

  第二天,漠然送我到機場。

  「好好玩兒,別喝太多,別回去太晚,到了酒店給我打電話。」漠然叮囑到,目送我過了安檢。

  落地虹橋機場,打車到酒店放下行李,打給京京約定晚上見面吃飯的時間飯店。

  晚上六點,正大廣場的一家烤魚店,京京坐在中間的一桌等我。

  「來晚了。」我坐下,熱切油然而生的笑看著京京,顧不上也無消說下句的「不好意思」,想將此刻的他盡收眼窩。他比以前成熟了,也壯了。一個人,你與他一起長大,你見證他每一年齡段的成長、心路與面貌變化,是一件踏實的滿足與感嘆時光的精妙。

  「吃什麼口味的?」京京莞爾道。兩年未見,對於太熟悉的我們來說,跳過寒暄,直接點菜。

  「你能吃辣嗎?」我翻著菜單問他。

  「不太能吃。」京京流露一直未變的骨子裡的小小羞澀,微微一笑說。

  「那就來微辣的荔枝味的吧!要清江魚,菜團,兩瓶冰啤酒。」我和服務員說罷,將菜單轉推給京京,讓他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要點。

  「你能喝酒嗎?」京京問。

  「能,放心吧。」我輕快的說道。

  我們慢條斯理,一言一語的聊著。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沒什麼想說的了就低頭吃,不需要聲音來填補空缺的暖場。

  吃完,我們沿著觀光天橋散步。如同我們五六歲時,在大人們的飯局上辭脫出來,在餐館外面做遊戲一樣;如同一眼可以望回我們初中一起上下學那稚氣未脫的身影。

  「到地鐵口了,你快回去吧。」我和京京說著,以示告別。

  那一刻,光怪陸離的東方明珠、紙醉金迷的十里洋場,映著京京波瀾不驚的臉龐,眼神里卻蘊含著依依不捨的流淌。是那樣赤誠、英俊而美好。

  如果異性間有真正的友誼,那麼則是一方的默默愛慕。

  我暗自喜歡了京京算不清多少年,只知它是自小飄來的種子,在心裡生根發芽,卻未道破心意。當我某一時刻,看著他忽然想起我的堂哥時,我知道此情已去,幻化作親情繼續在心裡長存。

  回過身,晃晃頭,笑了笑。定了翌日早上回哈爾濱的機票。

  青梅封存,憐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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