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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張良刺秦(二)

  男子討厭這種被仇人俯視的感覺,卻無奈被侍衛壓著站不起身,只能含恨仰頭,睚眥目裂的怒道:


  「我與梁兒之事同你無關!」


  「你與朕的女人同吃同宿了幾日,竟還敢在此大放厥詞,說與朕無關?」


  趙政的面上愈發森冷,強大的壓迫感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鑽出了冷汗來。


  「陛下!」


  梁兒見趙政動了氣,擔心男子就要小命不保,剛要上前再勸,就聽趙政側頭低吼:

  「退下!」


  梁兒全身一顫。


  如此暴怒的趙政,她也是打從心底害怕的,只得悻悻的退了回去。


  男子大驚,怕自己會連累梁兒,連忙改了態度,焦急的對著趙政揚聲道:

  「我方才說的只是氣話,那幾日我們並沒如何,你不要為難於她!」


  「這般為她著想,你與她當真只是兄妹之情?」


  趙政眸如深潭,聲音幽寒。


  男子再度肯定道:

  「千真萬確,從無非分之想。」


  趙政冷言:


  「朕不信。」


  「你!……」


  男子被氣得險些背過氣去,只得解釋得更詳細些:

  「其實子房只是我的字,我名叫張良。要殺你,是因為我出自韓國親貴,祖輩幾代皆為韓相。當年與梁兒相識之時,我擔心身份暴露就只報了字沒有報名。故而她也並不知曉我想認她做妹妹的真實原因……自古'字'從名,'子房'取自我名中'良'的通字,也就是房梁的'梁'。第一眼見到她,我就覺得她面善,而後聽她說她叫'梁兒',見我二人竟是同名,便更覺親切,就索性認了妹妹。所以,你若傷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聞言,趙政臉色稍緩,唇角微起,調轉了話題繼續問:

  「死了的那個力士與你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雇來的。」


  張良一臉忿忿的神情。


  趙政毀了他的家國,還奴役他的族人。


  他的家人都是貴族出身,根本受不住那偏遠之地的連年徭役,已在這些年紛紛故去。


  弟弟死去時,家裡更是連下葬的錢都沒有……


  他恨趙政入骨,散盡家財才雇來了那個力士。


  他本是半句話都不想與趙政說的,眼下卻不知為何,莫名其妙不自覺的頻頻回了那混蛋的問話。


  「這麼說,主謀是你?」


  趙政挑眉又問。


  張良未答,只白了他一眼。


  趙政未加理會,淡著面色再問:

  「為何要選在此地行刺?」


  張良一臉不屑,鬼使神差的又答了起來:


  「博浪沙的地表有沙丘起伏,車隊行速便會降低,便於瞄準。而且北面是黃河,南面是官渡河,蘆葦叢生,利於脫身。」


  見他那滿面驕傲的樣子,趙政不免冷嗤:

  「你生得不錯,相貌上倒也配得起給朕的梁兒做義兄,只不過梁兒聰慧善忍、進退有度,可你卻差之千里。」


  張良一聽,炸了毛般怒瞪向趙政,喝問:


  「你這是何意?」


  「從選擇在此地行刺看來,你應是有些智慧的。可你只知普通的車是四匹馬拉,而天子六駕,有六匹馬拉的就是朕所乘之車,卻未做更多的了解,對突髮狀況毫無應對之法。並且行至此處時,分明眼見多了幾輛一模一樣的車輦,已然分辨不出哪輛之中才有朕,勝算已失,你卻還是冒然動手,如此莽撞,怎能成事?」


  趙政負手斜睨於他,滿面揶揄之色繼續道:


  「何況蘆葦叢雖能匿藏蹤跡,可我侍衛幾千齊發,你又如何逃得過?就算真的讓你藏在其間躲過搜尋,想必你也是一動也不敢動的。因為只要你稍動,那一處的蘆葦就也會跟著動,你的行跡自然也就暴露了。只要你黃昏之時還未出來,朕便索性放一把火,你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


  張良原本對自己是有些自信的,對於行刺失敗又被俘他只覺是運氣不濟,可聽得趙政一番說辭,他訕怒交加,咬牙恨道:


  「我既然已經落於你手,你又何必再說這些來羞辱我?」


  趙政垂眸,不甚在意的瞥了張良一眼,冷意未除,譏諷之色卻已消。


  「你雖年輕,但人的性子與年齡無關。性不忍,粘火著,暴虎馮河,終不能成大器;能隱忍,樹大志,蓄勢待發,則功業成矣。」


  他拂袖轉身,金冠熠熠,深眸幽幽,淡聲啟齒:


  「張良,無論你曾經是何等身份,既然你救過梁兒,又是她的義兄,朕今日便給你一次機會放你走。但自明日起,朕會下令全國通緝你十個日夜,如果你有能力躲得得過,從此便可無事;可若躲不過,就無需再被帶來見朕,就地處決。」


  「奴婢叩謝陛下!」


  身後,梁兒大喜,跪拜謝恩。


  趙政微微將頭側向她的方向,悠柔淺笑,暖意蔓延。


  張良舉眸望著那如冰雪初融般的笑容,他瞬間驚愕,若非真愛,那野獸般冷血的皇帝又怎麼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他默默斂頭,再度回想方才趙政對他說的種種,那些與其說是在羞辱於他,倒更像是在提點他。


  梁兒,難道你真的得到了那惡人的心嗎?……


  第二日,趙政果真下令十日之內全國通緝前韓國丞相之子張良。


  「政,關於張良,謝謝你。」


  行宮之中,梁兒依偎在趙政懷裡,聲音悠悠的,滿富感激。


  趙政斂唇淺笑,輕聲問道:

  「你不怨我真的令天下大索,毫未留情嗎?」


  梁兒莞爾,氣如蘭馨:

  「你未留情,是對張良的磨練。他本就聰慧,只是性子浮躁高傲了些。若能在這樣的十日中存活下來,他必定能學得會如何隱忍,日後也定能有成就一番功業的資本了。」


  趙政笑意更濃,修長的手指輕繞著梁兒順滑的發尾,愛惜道:


  「你把所有事都看得這般通透,他想要做你的義兄,沒有些能耐怎麼夠資格?」


  梁兒知道趙政寵她,她向來很是享受的,但此番寵得卻令她有些心虛。


  說未來的「謀聖」張良沒資格做她的義兄,這讓她情何以堪啊……


  梁兒覺得有些羞臊,就本能的又往趙政懷裡鑽了鑽。


  趙政被她鑽得心癢,心裡層層化開,脈脈含情,低柔問道:

  「昨日那般吼你,你可嚇到了?」


  梁兒輕輕搖頭。


  「無妨,左右你也是為了套張良的話。」


  趙政將梁兒自懷中拉出,一本正經道:


  「怎能無妨?我得補償你。」


  「如何補償?」


  梁兒嫣然巧笑。


  「以身相許……如何?」


  趙政微笑著低下頭去,長吻深深,愛意綿綿。


  而梁兒亦伸出手臂與趙政緊緊相擁,魚水相纏……


  秦始皇終生沒有皇后,而她與趙政的身份又別如雲泥,梁兒早知嫁娶之事與她無緣。


  所以此時趙政的這句「以身相許」梁兒只全當玩笑,可往後她才知道趙政已是早有安排,並且,還因此而引發了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巨大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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