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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孤注一擲

  「為何延後了?」


  聽到有人前來通知獻藝延後,梁兒不解。


  她分明已經穿好了那大紅衣裙,開始做準備了的。


  這就像箭在弦上,剛要發出,卻被人莫名擋了回來,心中甚為不爽。


  那人一臉無奈,將頭湊近梁兒的方向,蹙眉小聲道:

  「因為大王剛剛才入座。」


  「什麼……不是已經開席許久了嗎?」


  大概兩刻以前,鐘磬之聲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武靈叢台,若非開席,又怎會有如此音起?

  那人搖頭,掩口笑道:

  「一看你就不了解大王。咱們大王性子隨意,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這守時一事……呵呵……著實不必強求……」


  聞言,梁兒也附和的扯了扯嘴角,心中卻是嗤笑,這趙遷果然是個昏庸無能的君王。


  燕趙合盟何等大事,他竟也能遲到這麼久。


  國與國之間理應以禮相待。


  讓前來作客的燕國太子獨自在酒宴上等他一人,如此怠慢,趙國的臉,也算是被趙遷丟的差不多了。


  怕是無論他送多少禮物多少美人給燕丹,也抵不過他在國宴上遲到這一次。


  那人淡笑一禮,意欲告辭。


  「那……在下就先走了,梁兒姑娘先休息片刻。姑娘獻藝的時辰是在酒宴中段,到時會有人再來通傳。」


  「勞煩大人了。」


  梁兒躬身回禮,目送那人離開后,轉身回到坐榻坐下。


  趁著四下無人,她垂眸沉思。


  趙人安排她在酒宴中段出場,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前段是眾人相互敬酒、拉進感情的時間。


  中段酒意微醺之時,人的感知最為玄妙。此刻她出場獻藝,最易令人有飄飄如仙之感,燕丹也最容易衝動勝過理智,開口與趙遷要人,趙遷便順勢將她送做禮物。


  從此時開始,按理,她便要一直坐在燕丹身邊陪侍,直至酒宴結束。


  尾段酒過三巡,想必燕丹的理智已然被酒精折騰得所剩無幾,便會直接帶了她回去,深施寵幸。


  如此,趙國的如意算盤也就圓滿了。


  梁兒不禁苦笑,怕是無人能料到,她此番處心積慮要拿下的,始終都不是燕丹。


  而趙人這所有一切的精心安排,不過都是在助她一臂之力罷了……


  「梁兒姑娘,可以開始準備了。」


  等了許久,終於有人在門口通傳。


  梁兒呼出一口氣。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


  她早就換好了衣裙,也塗上了脂粉,並沒有什麼再需要準備的,只剩……


  她垂眼看向桌案上那一隻紅色的琉璃耳墜。


  方才在天橋走得急,並未將弄丟的那一隻找回。


  若僅戴一隻獻藝,怕是有些奇怪,索性就不戴了吧。


  她起身推開門正欲出去,卻在門口被一個臉生的宮婢叫住。


  「梁兒姑娘請稍候!」


  「可有什麼事?」


  梁兒隨口一問,只見那個宮婢旁若無人般進入房中,拾起放在桌案上的那隻琉璃耳墜交到梁兒手上。


  她面相隨和,淡淡一笑。


  「梁兒姑娘將這耳墜戴上吧。」


  梁兒抿唇。


  「這耳墜如今僅剩一隻,戴上也不美觀,所以我才放下不戴的。」


  宮婢笑意漸濃,繼續勸道:

  「曾經有位大人跟我說過,紅琉璃乃是珍稀之物,可為人帶來好運。姑娘只看到這耳墜僅剩一隻,可又怎知這不是一件好事呢?」


  聽得她此言,梁兒略有停頓,心思急轉。


  眼前這個宮婢似乎很不一般。


  正常情況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跑來說這樣一番有的沒的?

  一隻耳墜罷了,戴與不戴關她何事?

  這隻有兩種可能。


  一,她是來害她的;

  二,她是來幫她的。


  一隻耳墜而已,她戴著去獻藝,頂多就是失了禮儀,不怎麼美觀罷了。


  若是害她,這也未免害得太過沒有水準。


  那麼此女便是在幫她。


  戴著這半隻耳墜,定是能對她有所助益。


  還有這個宮婢口中提到「有位大人」,那會是尉繚的人嗎?


  思及此處,梁兒對著宮婢微微一笑。


  「多謝。」


  她不再猶豫,抬手將耳墜戴在右邊耳上,轉身離去。


  迴廊盡頭,一個宮人躬身斂眸,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梁兒姑娘,請入簾幕。」


  梁兒輕身回禮,徑直走入錦簾之中。


  宮人只隱約覺得自己餘光瞥見了一雙白皙的美腿,猛然抬頭,卻見梁兒已經入內。


  他只認為自己應是眼花了,伶人獻藝時穿的衣裙都是由裳衣局嚴格把關的,更何況在這國宴之上,又怎會有如此暴露的衣裙出現?


  簾幕之中,梁兒靜坐於琴前。


  在來的路上,她已將腿前一條厚重的長裙和腰間寬大的余布剪去。


  就連領口,也已拉低到了鎖骨以下。


  這身衣裙是她親自設計的。


  為了方便修剪,衣裙上的布料都是多層拼接,而非整張縫製。


  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想好了哪裡可剪,哪裡不可剪;剪之前是何種樣式,剪之後又是何種樣式。


  戰國時期衣著保守,但民風卻並不保守。


  《詩經》中描繪男女私會的露骨場景比比皆是,就連女子的貞潔也不被看作有多麼的重要。


  就連各國王宮之中最得寵的,往往都是風情萬種的女子。


  尤其是趙遷的母后,竟然出身民間舞妓,想也知道,她會是怎樣的妖媚風塵。


  聽說男人多少都會有一些戀母情結,喜歡的女人經常會類同自己的母親。


  故而梁兒打算大膽一試,變為趙遷喜歡的模樣。


  將繁縟寬大的衣裙改為輕便隨身的樣式。


  或許於禮而言,這樣的款式太過有違大體。尤其在國宴之上,定是會被那些陳腐的老頭子們千夫所指。


  但是於男子而言,身著這樣能體現女子曼妙身型的衣裙,又有白皙的皮膚隱露其間,首見之下,定會十分震撼視覺,令他們血脈噴張,意欲得之。


  梁兒屏息,終於到了這一刻。


  她舉眸望向左右。


  這個位置是武靈台最著名的一處景緻——雪洞。


  雪洞與設宴的正殿緊緊相連。


  開席以來,一直都以錦簾遮住了洞前與洞后,故而賓客並未注意此處。


  這裡的牆壁和棚頂全由透白的上好水玉石鑲嵌而成,若是有光照射其中,定會引得光華大盛,有如夢幻。


  她暗嘆,這享譽天下的武靈台,當真是天橋接漢若長虹,雪洞迷離如銀海……


  這時,樂音已斷,想必是上一個節目已經結束了。


  片刻,鐘磬又起。


  梁兒斂眸呼氣。


  這曲便是《鹿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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