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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呂覽》入庫

  李園只用幾句話就解了秦魏之圍,為楚國立下一計大功,世人皆稱讚他的智慧,亦將他的人生推上了巔峰。


  可物極必反是世間定律,在趙政的謀划之下,他已是命不久矣。


  年末之時,十四歲的趙遷終於結束了守孝,繼了趙國第十代國君位。


  繼位大典上,各國使臣皆驚嘆於他美艷絕倫的相貌。


  只是男子生得如此狐媚之相,又身為國君,於一國而言,不知是福是禍……


  案前,趙政掃了一眼堆積如山的奏章,輕輕一嘆。


  「寡人有些乏了,奏章暫且先放一下,去拿部書來看吧。」


  內侍躬身上前。


  「大王想看哪一部?」


  「《呂覽》」


  內侍一怔,本能的抬頭看向趙政。


  大王怎麼會突然想看《呂覽》?那不是呂不韋著的書嗎?自從呂不韋被逐身死,宮裡便再無人敢提起他了。


  趙高是此刻殿中正在抄寫批註的十個尚書卒吏之一,聽聞大王要看《呂覽》,亦是不自覺的筆下一頓。


  身為尚書卒吏,他無召不得抬頭,卻也在心裡暗自猜測著大王的心思。


  趙政沒聽到答話,便抬了眼。


  內侍與趙政四目相對,心裡一驚,暗罵自己好端端的抬頭作何?


  他立即斂頭,躬身應「諾」,速速退出殿門,直奔覽閣典庫。


  為了方便秦王閱讀,收藏書籍的覽閣距離昭陽殿極近,內侍很快便返回了殿中,卻是意外的兩手空空。


  見他未將書卷帶回,趙政面色冷淡,低聲問道:


  「怎麼回事?」


  內侍略有慌張。


  「回大王,覽閣之中……並無《呂覽》。」


  「你說什麼?」


  見趙政提了一個音調,內侍便知道大王動了氣,心下更加驚慌,連手都已經抖了起來。


  「……覽閣之中,並無……」


  「讓御史中丞前來見寡人。」


  沒等他說完,趙政就出言打斷,面色已是冷若冰霜。


  內侍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王,御史中丞知道大王會召他問話,已在殿外侯著了。」


  「哼,他倒是真聰明!」


  見趙政怒氣有越來越勝的趨勢,內侍連忙縮著脖子快步退出去傳話,心中直道這御史中丞此番可是要大禍臨頭了。


  不久,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便屈膝跪於趙政面前。


  「御史中丞李楚拜見大王。」


  此人尖臉,長眼,明眸,小鼻,一副典型的精明之相。


  趙政垂眸。


  「李楚,你應是已經知罪了吧?」


  「臣……知罪……」


  趙政起身,負手緩步走向李楚。


  「說來聽聽。」


  「臣辦事不利,竟疏忽到在覽閣中漏放了書籍……」


  「漏放?疏忽?你當真以為能騙得了寡人不成?」


  趙政雙眼微眯,冷言反問。


  李楚是聰明人,感覺到大王今日之怒不同尋常,立刻叩首謝罪,不敢再有隱瞞。


  「大王息怒!臣知罪!臣是……是因為《呂覽》為罪臣所著,臣不想讓大王心煩,才有意漏放了《呂覽》。」


  趙政瞥他一眼便不再看他,顯然怒氣未減。


  「你覺得寡人會是如此無器量之人?竟連一部書也容不下嗎?」


  李楚見狀,更是不敢起身,就只維持著以頭點地的姿勢。


  「臣不敢!大王器量可納百川,是臣思慮不當才有此過,望大王……降罪……」


  「哼,你剛說完寡人器量可容百川,就又認為寡人會因這等小事便降罪於你嗎?」


  趙政身形奇長,就那樣筆挺的立於李楚身邊,那份王者之氣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大王!臣……」


  趙政拂袖,示意無需再說。


  他側目斜向趴在地上、身形微顫的李楚。


  「李楚,你身為御史中丞,掌管文庫近十年,卻未再升過官職,你可想過這是為何?」


  「還望大王提點……」


  趙政轉身面對著他,正色道:


  「你小聰明太多,卻並無大智。投機並非不可,但也要先將手中的事做好。若是你的那些心思再影響到政務,寡人便不會再容你。」


  李楚不自覺的吞了一下口水,心中大石總算落下,看來今日這關他算是安然過去了。


  「臣……明白了,多謝大王。」


  「快去將《呂覽》重新放回典庫,不許耽擱。」


  「諾。」


  李楚退出昭陽殿。


  趙政亦轉身坐回案邊,如此一鬧,他已沒了看書的興緻,繼續批閱起奏章來。


  在他身側,梁兒默默望向他俊毅的側顏。


  趙政沒有因為憎恨呂不韋而遷怒於他所著的書,反而承認書的價值,下令收入典庫。


  這樣愛書又大度的他,又怎會是史書上那個焚書坑儒的暴君?


  梁兒猜想,秦始皇焚書,一定有他的不得已,就如他摔死趙姬的兩個幼子那般。


  畢竟,他是她所熟識的趙政,是她日復一日親眼看著成長起來的秦王政。


  她懂他,更信他。


  殿內風波平息,趙高停下手中動作,大著膽子抬頭,偷偷看向梁兒的方向,卻剛好見到梁兒唇角掛著一抹淺笑,痴痴望著大王,眼中儘是愛慕。


  他忙將頭再次低下,想要繼續抄寫,卻不記得寫到了何處,只懸著那管刀筆於半空,定定不動。


  自從他被大王提任到尚書卒吏的最前排,至今已是一年有餘。


  他日日都能見到梁兒,可卻從無機會與她多說一句話。


  梁兒姑娘心悅大王,大王亦待她極好。


  除了大王臨幸後宮之時,二人幾乎都是形影不離。


  人人都說,她身份雖然只是一個侍婢,可實際早就是大王的榻上之人,就連住處也非普通宮婢之地,而是直接住進了大王的寢殿。


  所有人都羨煞她所得之恩寵,甚至稱大王對她,勝過對待後宮所有美人。


  可若當真如此,大王又怎會只讓她一直做一個低賤的侍婢?


  就算有朝一日大王給了她名份,可一國之王,又怎會一生只珍愛一個女人呢?


  待到大王的寵愛盡消,那時,梁兒姑娘當如何?


  鳳凰池邊琴音繚繞,宛若縷縷絲線,悄悄牽住了趙高的心。


  他躲在遠處,痴望著梧木亭中的那抹雪白。


  梁兒姑娘只有兩處是遠離大王的。


  一處便是在這鳳凰池邊撫琴之時。


  可鳳凰池大王早已明令不得任何人靠近。


  還有就是大王去其他宮室臨幸美人之時。


  不過那時梁兒姑娘不是身邊還有其他宮人,便是獨自待在昭陽殿。


  若無公事,仍是無法靠近她。


  想要離她更近一些,便只有離大王更近一些。


  若能做得大王的近臣,就有機會能與梁兒姑娘說上幾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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