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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來自遠方的信件

  1.

  經過了幾天的平靜以後,生活,彷彿又恢復了平常。


  真的彷彿每一天都得到了上天的垂憐,清晨醒來時,體內的精力就像是從最深處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原本為了勉強度日而做的種種工作,都彷彿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擦拭過的每一寸地板,清洗過的每一個碗碟,完成的每一分工作,都化成了奇妙的力量,流過悠的四肢百骸,直達靈魂深處,然後······

  像是燃料一樣,點燃了一盞無人可見的火苗,微不可見,卻,將溫暖送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周末的早晨,晝夜的更替影響了大氣的溫差,從而帶動了空氣的流動,冰冷的空氣順著風遊盪在小鎮的每一個角落。


  已經,到了「早晨會和溫暖的床搏鬥」的時間了。


  可是悠卻起得異常的早,站在春日野醫院的院子里,穿著整潔的白亞麻T恤,風從田野山間吹進了院子,將寬鬆的衣擺,少年的頭髮,還有晾衣桿上的洗凈床單······目之所及的白色都飄揚了起來,不沾染色彩地純潔著,像是天鵝展開的羽翼,也像神國遊盪的雲彩,樹葉被樹枝連接著,床單被晾衣桿牽挂著,發出嘩嘩的聲響,被束縛在原地的東西,被自由的風撥弄出的聲響,自由,束縛,極端的兩極,卻和諧得,打動人心。


  「您好,打擾了,有人在家么?」外人的聲音就這樣闖進了這份潔白的空間。


  「是,有什麼事么?」悠很快地走到了院子的大門前,只見一個穿著應該是郵局制服的大叔站在了大門口。


  「唔,有你們的挂號包裹,」大叔在自行車后的信袋裡摸索了一下,摸出了厚厚的一包書樣的東西:「麻煩你簽收一下。」


  「是······」


  悠的手指微微感受著包裹的粗糙表面,看清了它原本的面貌,一個文件袋。,從其鬆散沒有定型的外觀看起來,並不是書那樣的裝訂物。


  「那麼,打擾了。」郵局的大叔舉了舉帽子示意了一下,隨後踩上自行車離開了。


  文件么?仔細閱讀了一下封面的文字,除了註明「春日野悠收」以外,只有簡簡單單的「某某律師事務所」的落款。


  律師事務所啊,好像就是擺脫他們處理父母留下來的賬目和資產的啊。不過也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啊,是該受到結果了。


  悠顯得有些恍惚,手裡厚厚的資料像是被賦予了超越本身的重量,雙手捧著這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悠有一次感受到了接過雙親的骨灰時那種不真實而又不舍的感情,明明和活生生的溫柔的父母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是這輕飄飄的冰冷的東西卻是人存在過的證明,所謂「遺留下來痕迹」,這樣的東西。


  看著表面磨損得有些嚴重的文件袋,材料的質地並不像經歷了很長的時光那般老化,看起來在最近很短的時間內有經歷了許多人的手,就算雙親已經離去了,還是有那麼多人為之辛苦地奔走,忙碌,這讓悠充滿了感激的心情。


  「真是,辛苦了呢~」


  悠喃喃地說道,不知是向工作人員道謝,還是向遠遊歸來的父母······的東西。


  「悠?」神國的雲彩還在飛揚,在搖曳的白色之中,一個白色的人影影影綽綽:「剛才的人是誰?」


  「沒事,是有我們的郵件。」悠沖著玄關處的穹揮了揮手裡的文件袋:「拜託律師事務所處理的爸爸媽媽的賬務,似乎有了結果了。」


  「這樣啊。」穹的心情可見地低沉了下來。


  「······」悠嘆了口氣,走上去揉了揉少女的頭,安慰地說道:「我們,一起看看吧。」


  「嗯,」穹牽起悠的手溫柔而堅定地握住,彷彿再大的力氣也無法將兩人分開一樣:「兩個人一起看吧。」


  2.

  打開包裹的文件袋,千篇一律的A4紙張,三五成冊地裝訂在一起,訂書針將壘起來的紙堆頂得歪歪扭扭,手輕輕一碰,潔白的紙張頓時傾瀉在了平時吃飯的餐桌上,一股沒有消散完的油墨的味道瀰漫來開。


  拿起一兩份文件細看一二,大多數是一些父母之前經營的傢具小公司的財務報告,以及和供貨商以及客戶達成的和解協議,條條款款之間夾雜著各種圖表,讓看不懂內情的悠一陣頭疼,索性翻到最後一頁的定論部分,常見的字樣也大多是「經協商無償解除合同」,或者「甲方在遺留能力之內給予乙方適量補償」這類看起來不嚴重的詞語。


  悠感慨了一聲,在供貨鏈上的誠信是很重要的,違約往往會付出很沉重的代價,聽叔叔阿姨們說父母生前待人處事十分正派,看樣子交往的對象也都是善良的人,即使只是生意上的關係,面對逝者的離開也展現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善意。


  能這樣經營起一家公司,父母也真是······很了不起吧。


  而沒有能夠保護住他們用心經營起來的公司,沒能守護住他們遺留下來的東西的自己······


  真是,無能呢。


  「悠?」


  穹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悠,抬起頭看著穹關切的眼神,悠有些茫然地說道:「有什麼事么?」


  「悠的表情變得好難看。」


  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緊皺的觸感不能很直觀地反應自己的表情,但是悠卻發現自己拿在手裡的文件已經被攥得皺皺巴巴了。


  「不······沒什麼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和我說呢?」穹很激動地壓迫了上來,很認真地攥住悠的手:「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分擔,一起尋找未來的么?」


  「······」


  「是因為,爸爸媽媽的事情么?」穹從悠的手裡抽出了文件,將褶皺的文件溫柔地撫平,然後貼著胸口緊緊地抱著:「你知道,這明明不是悠的問題的······」


  「但是,如果我能夠再有用一點的話······爸爸媽媽留下來的寶貴的東西就不會這樣······被放棄了。」


  「笨蛋!」穹秀氣的眉毛豎了起來,用不能理解的嗔怪語氣呵斥道:「悠在說些什麼啊,沒有人會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遇到這種情況會不知所措,並不是悠的錯啊,如果能夠更有用一點什麼的,那種假設的人物不存在,也不是悠!」


  「······」悠當然知道,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沒有付出,也沒有付出的動機,哪裡會有收穫呢?


  但是沒有錯是一回事,會不會不甘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會不甘心么?這是當然的。就像不想失去父母么,也是當然的。


  「悠現在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啊,遇到不甘心的事情,只要不是不能挽回的,就不要太過責怪自己了,明明說過的,要一起面對未來的問題的······」穹低著頭喃喃地說道:「無論怎麼樣,我都已經是悠的另一半了,所有意義上的,所以,悄悄一個人責怪自己什麼的,我也會難過的。」


  是啊,失去的過去,兩個人一起努力的話,在未來一定可以拿回來的。


  「穹······」悠無言地撫摸著穹的頭髮,心中的迷惘被妹妹的說教驅散了。


  「真是的,又在人家難過的時候擅自露出一個人想通的表情。」話語是責怪的意思,但是少女含淚露出的笑意卻是暖暖的。


  為兩人的未來茫然,似乎繼續父母的事業,繼承兩人的為人處世,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麼,悠看向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圖表,現在的問題就是在保證學習的情況下,如何試著和這些東西好好相處了。


  3.

  「哈?」我差點被杯子里的茶嗆到:「你說你想學習經商?」


  「是,拜託慕笙君了,教我看賬務表。」在宅邸的會客廳里,悠十分誠懇地拜託道。


  「開什麼玩笑,你知道所謂的經商也好,財務也好,都是可以在大學裡面作為專業的一門課程去專研,你以為是什麼,課餘社團活動?隨便就會學會的么?」


  「······對不起,但是我不是這麼狂妄的意思。」悠低著頭,堅定地回應道:「但是,出於對和穹兩個人的未來的思考,以及想要保護父母留下來的東西的願望,我想請慕笙君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麼開始呢?」


  「保護未來什麼的······」我揉了揉眉頭,嘆了一口氣:「你知道你父母從事的工作是什麼樣的么?」


  「啊?」悠看起來很懵懂的樣子。


  「換句話說吧,你看過父母工作的樣子么?你知道他們的工作有些什麼么,如果你去做的話,你真的能堅持下來么?」


  「這······」悠悻悻地搖了搖頭,顯得很受打擊。


  「唉,不過這才是年少輕狂吧,嗯,或許我不該說這樣的話······」


  「誒?」


  「因為瑛一定會說我像個老爺爺一樣。」我硬著臉點了點頭,認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呃,慕笙君是在,講笑話?」悠君楞了一下,有些不確信地問道。


  「嗯······」我不自然地轉過頭去:「瑛說朋友之間要學會活躍氣氛來著······」


  「······」


  「不過話說回來,不知道的話就去實地看一下不就好了。」我撐著下巴想了想,淡淡地轉回了話題。


  「呃,要回去么?」悠猶豫了一下:「可是公司的辦公室什麼的都被清點後轉租出去了······」


  「辦公室什麼的都只是千篇一律的東西,」我指了指文件袋中的鑰匙:「既然是想感受,那麼當然要去傢具倉庫了。」


  「去看看父母每天忙碌的對象,然後再決定自己的想法吧。」


  4.

  「應該就是這裡了,如果文件上的地址沒寫錯的話,不過話說回來,你以前來過這裡么?」看著對周圍似乎很陌生的悠,我不由得出聲問道。


  「印象中小時候跟著媽媽坐公車來過一次,不過因為時間實在太久了,映象幾乎已經淡到記不清了。」悠帶著歉意的微笑搖了搖頭:「而且因為這裡距離平時活動的市區範圍太遠,就算是在這個城市長大的我也沒能知道這附近的情況。」


  「我也是······因為住在醫院,沒有能出遠門。」似乎也感到了一些愧疚,跟在哥哥身後的穹有些低落地回應道。


  也是當然的吧,倉庫這種佔地廣又沒有經濟效益的東西,自然不會建在地價昂貴的市中心,想來以小孩子兩點一線,最多加上公園遊樂場······或許春日野家還要加上醫院,這樣的簡單生活圈,不知道這麼偏僻的倉庫也在情理之中了。


  雖然距離比較遠,也沒有做新幹線那麼方便,但是我還是讓平野先生駕車送我們過來了,姑且就是為了按照文件上的地址自己慢慢尋找。


  微微考慮了一下,我讓悠拿出了文件袋中寄過來的鑰匙,插入了眼前倉庫的捲簾門中。


  大概是木質傢具不宜被太陽直射,倉庫里顯得有些陰涼而乾爽,與印象中堆得滿滿的形象不同,不大的倉庫里只有幾件被防撞泡沫包裹著的傢具,散落著分佈在各處,顯得有些冷清。


  成批次的貨物應該都被事務所交給合同方了,剩下的大概就是一些沒能賣出去的散品。悠走了上去,抹了抹保護用的塑膠泡沫,這種泡沫在家裡似乎很常見,小時候也經常以擠破上面的氣泡取樂。


  悠將泡沫紙掀開,悠揮了揮手想要散開因為一段時間沒有人氣而積攢下來的薄薄灰塵,卻又被一股新傢具所特有的清漆味吸引了。


  淡淡的塵土味,實木傢具的清漆味,還有傢具顯露出來的優雅風格,雖然很模糊,但是的的確確能讓兩兄妹感受到莫名的熟悉感,兩個若影若現的溫暖身影彷彿就在眼前,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們一起挑選時的言談,歡笑。


  明明沒有印象了,但是就憑藉著這些模糊的條件,就可以讓人欣喜地想到,啊,這兩個人的的確確留下了存在的痕迹。


  「爸爸······媽媽。」兄妹兩撫摸著包裹得很嚴謹的稜角,想象著兩人的雙親如何認認真真地疊好每一個角落的神態,一股從開始就在胸口醞釀的情緒,開始衝擊口鼻,讓當事人不由得濕潤了眼眶。


  「那個······請問春日野先生在場么?」突然倉庫門口有一個郵遞員形象的人出現了,還向內不確定地張望著。


  「啊,您是?」從感慨中回過神來的悠趕緊迎了上去。


  「是這樣,這裡有一封寄給貴公司的信,但是當我送到的時候裡面已經轉租了,那裡的人說這裡還有個倉庫在,或許還有人,我就想來碰碰運氣。」郵遞員像是很慶幸地舒了口氣:「還好見到人了,看來我的運氣不錯,信應該挺重要的,是從國外加急挂號過來的。」


  「謝,謝謝。」穹有些靦腆地從郵遞員手裡接過了「很重要」的信件。


  「沒什麼,簽收了就行了。」郵遞員舉了舉帽子示意了一下:「那我就告辭了。」


  「這是什麼信件啊。」悠接過來看了看表面,確實是一些看不懂的外國文字。


  「大概是,北歐那邊的文字吧。」我看了看封面,挑了挑眉說道。


  「北歐,爸爸和媽媽常常去北歐那邊挑選傢具。」悠打開了信封,從裡面抽出了幾張信紙和兩張票一樣的東西。


  「這是,往返的機票。」悠辨認了一下,然後有些傷腦筋地搖搖頭:「可惜信看不懂······慕笙君可以看得懂么?」


  「應該吧,這是英文的信。」我接過來掃視了一下。


  春日野兄妹:

  冒昧地打擾了你們的生活,我是你們父母生前的工作夥伴,以及好友,春日野夫婦常常來我們這裡採購傢具,有時在聊天時,他們都會很自豪地提起他們有一雙很棒的兒女。


  你們的父母是非常優秀的人,對待朋友和事業都非常誠懇認真,他們非常喜歡北歐的風光,每次來時都會帶許多的紀念品,上次他們臨行前曾經說過,當女兒的身體好一些的時候,一定要帶兒女來看看這裡童話的風景。


  我於日前從一些同行的口中得知了噩耗,一想到友人再也不能相見,就會感到十分遺憾。雖然沒有見過面,我也非常關心你們的狀況,你們的生活還好么?

  同時,作為逝友的遺願,我也想讓你們來這裡看看,體會一下雙親所看到的風景。


  我很期待你們能成為雙親那樣優秀的人。


  「出國么······」悠顯得有些遲疑,畢竟作為一個生活圈子小的可憐的高中生,搬到小鎮來都已經忐忑不安了,更被說是語言不通的國外。


  「其實去看看也好,當然,這取決於你們自己。」我將信疊好后交回給了悠:「你說想繼續父母的事業,但是這並不是只靠一時的心血來潮就可以做好的事情,這意味著你需要填補上那個空缺,用自己的身影去覆蓋父母的身影,用自己的汗水沖刷掉父母的汗水,你自己的努力會把能紀念的東西都給替換掉,就連倉庫里這幾件傢具也是,而你能做的就只能是把紀念留在心裡,把影子印在心中。」


  「我希望你做的選擇是因為自己的喜歡,而不是為了紀念什麼······」我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為了被動的理由去付出,是會很累的。」


  「······」悠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穹:「穹呢?想去么?」


  「只要是悠在的地方,都沒有關係。」


  悠深吸了一口氣:「那麼,我們就去拜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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