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瑛會打棒球？！
1.
由於考試的緣故，今天放學很早，緊張的氣氛在在最後一科結束后，就驟然鬆懈了下來，哪怕在剛才考試里發揮不好的人，也在興奮地和朋友們鬧作一團。
學校里格外地吵鬧，老師告知了假期的事宜作業，宣布假期開始后，除了留下值日的值日生，還有處理社團活動的幹事，其餘的學生們都兩三成對地回家了。
平時需要合理規劃的時間，隨著讓人頭疼的學習告一段落，突然間出現了大把的空餘，這就是假期啊。
「好了，教室已經打掃乾淨了。」將最後一張椅子立在桌子上以後，瑛回過頭對著和她一起值日的同學們：「班長，最後檢查一遍就可以回去了喲。」
「啊，是，」班長很認真地將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都巡視了一遍，隨後對大家說：「今天辛苦大家了，打掃得很乾凈，大家可以······回去了。」
班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值日生互相之間的交談給打斷了，陸陸續續離開的同學完全沒有在意班長的發言。
班長對此顯得很失落，不過隨後就振作了精神，熱心地對著門邊的我說：「杜同學，你是等瑛的吧，掃除完成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是，但是班長呢？」我看到班長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啊，這個，有很多去社團的同學還沒有回來對吧，我等著他們回來取書包以後，把門關上就回去了。」
「哦，每天都是班長關的門么，真是盡責呢。」
「不，只是有空閑的時候，雖然我是班長，不過也不能每天都做到最後一個離開吧。」班長被誇獎后總會臉紅著否認，讓人不知道對她的讚揚到底是鼓勵還是打擊了。
「這樣啊，那就辛苦你了，我們先走了。」向班長告別後，我們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很奇怪，我面對別人渴望的大把大把的閑暇，卻有一種不安的情緒。
「瑛以前的假期里都會做些什麼呢？」看著身邊蹦蹦跳跳的少女，我不由得問道。
瑛停下腳步，側著頭想了想：「啊，假期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做呢。孩子們放假以後，到處都有人在玩啊，我有時也會加入；平時的工作大多都是在田裡幫爺爺奶奶們的忙。」
「啊哈~畢竟鄉下玩的東西不多，基本上都是大家一起找樂子啊，亮哥哥經常帶我們去後山抓蟲子呢。」瑛突然好奇地問我：「哥哥大人，你以前在大城市的暑假是怎麼過的啊，是不是有很大很大，好多好多人的遊樂場啊。」
「我以前么？暑假······我的暑假就是尋找最好的補習班，能讓我最快地學會高年級的知識······說起來，雖然大城市有遊樂場，遊戲廳還有其他娛樂場所，但是我都沒有去過呢。」我有些低落地說道：「所以，你們的遊戲活動，我都不懂······也沒辦法參與進去。」
是啊，以前的人生，沒有片刻的停歇，排除了一切的娛樂，還有為人處世，以為只有拿出令股東們信服的履歷，就可以達到我想達到的位置了。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捨棄了萬般的這樣，我也只是堪堪達到成功的及格線而已。現在回想一下，如果不是跟隨爺爺的那幫老人對爺爺的做法也無法贊同，如果不是二叔看淡聲名權勢，光靠自己像是填鴨般病態催生的人生履歷，怎麼可能達到現在的地位？
爺爺說，我和他一樣缺乏一種東西；二叔也曾經對我說，不要活成自己厭惡的模樣。
難怪，以前的目光總被說成透著寒意，說到底，裡面缺少了最能溫暖人的東西，也是父母離世后與我的世界擦身而過的東西。
身為人的情感。
我一直追尋的東西，此前一直被我忽視了。
到頭來，原以為是付出努力換來的結果，只是因為被可憐而被賜予的成功。
那我現在還剩下什麼呢？我心中甚至有些慌亂，曾經的努力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而缺乏人情的我，還能重拾自己想要找回的東西么？
輕輕的，我握緊的手被捏了一下。抬起頭來，少女正看著我。
「最近哥哥真的有很大的變化，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大家都很高興，因為以後可以和和樂樂地做朋友了，但是啊······」少女垂下眼睛，輕輕地握著我的手：「瑛明白的，在瑛不知道的過去，哥哥大人，很辛苦吧。就是因為瑛明白那種辛苦，所以瑛很感謝以前的哥哥，因為那時的哥哥，讓瑛遇見了現在的哥哥啊。」
「不管過去有多麼辛苦，多麼不被理解，失去了很多······但是現在，哥哥就站在我的旁邊，不是假的，不是以前孤單傷心時想象的親人，而是真真正正地站在瑛的身邊的，願意關心我，守護我的哥哥。」
「所以，如果有什麼缺憾的話，也請認真地去尋找，瑛相信，只要真的渴求，就一定會找到的。」
我無言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心裡突然感到羞愧。
自己說過要好好守護她的，卻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么？
「好。」
2.
一個物體沿著弧線的軌跡，飛向瑛的腦後，我發現后按住瑛的肩膀，將她側過身，一把把東西抓在手裡。
雖然飛得很快，但是因為比較輕的原因，並沒有多大的衝擊力，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棒球。
「不好意思，沒有傷到人吧。」不遠處，有幾個看上去比我們略小的孩子，正擔心地問道這邊的情況。
「啊，是棒球啊！這個時候確實有很多這樣的『飛來橫禍』呢。」瑛很開心地看著我手裡的棒球，然後沖遠處喊道：「沒有事，要接好哦。」
「謝謝！」將瑛扔回來的球穩穩地接住，扮演投手的小孩子突然笑道：「原來是瑛啊，怎麼樣，要不要一起玩啊。」
「好啊！」少女欣然接受了這個建議。
「誒？瑛，你還會打棒球啊，而且穿著校服不方便吧。」這倒是換我有些吃驚了。
「沒事啦沒事啦，我可是奧木染戰隊的隊員哦。」
「戰隊？那你是······」
「啊哈~沒那麼專業了，只是有時會作為幫手參加啦。」我們走過去后，瑛接過遞過來的「球棒」——一根用布條纏繞過的竹筒，熟練地揮舞得呼呼作響。
「啊，哥哥也一起來玩吧。」不等我拒絕，她就沖著場地里的其他人喊道：「這是我的哥哥，可以帶他一起玩么？」
「可是，我不會啊。」我有些不安地接受著大家的注視，小聲地對瑛說：「如果玩得不好豈不是影響其他人的心情么？」
「沒事的，大家都不會在乎輸贏的。」瑛安慰我道：「而且，要想找自己缺少的，就應該多嘗試下自己沒接觸過的東西啊。」
我被少女推了一下，走到了另一方的隊伍，隊長就是剛才接球的投手。
「可以啊，大哥哥你剛才那球都接到了，那你就當外野吧。」
「就是跑著去接被打飛的球，然後扔給站在壘上的人。」瑛在後面故作小聲地解釋著，雖然我能聽到，大家也都差不多聽到了。
「好的，雖然哥哥在對面，但是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哦。」少女鬥志滿滿地將球棒立起來，像是在測量與投手之間的距離。
我看著孩子們自己用粉筆畫的，歪歪扭扭的球場，地上的本壘也不是五邊形，而是一塊三合板，保護用的頭盔也是廢棄的摩托車安全頭盔，沒有隊服，得分也是直接用粉筆寫在地上，還有各種自製的裝備······看上去很是簡陋，卻莫名地感到幾分熱血。
「好的，放馬過來吧。」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熱愛吧。搖搖頭甩出雜念，我凝神屏氣，盯著瑛的球棍。
「小心一點哦，這可是『外野殺手的瑛』啊。」投手隊長對著大家告誡道，隨後專著於投球了。
我一陣恍惚，這讓人不安的稱號是什麼啊。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投手已經將球投了出去。
第一球瑛完全沒有接的意思，只是看著球被身後的捕手接住。
「好球。」雖然得到了一個好球，但是在瑛故意放水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沒有因為瑛是女孩子而輕視她，反而愈發認真了。
「呼呼，還挺快的嘛。」瑛這才擺好姿勢，露出了認真的神色。
從捕手那裡接過球，投手深呼吸了幾下，準備第二球。
第二球被投出了，從肉眼上開來，甚至比第一球還要快。
「抓住你了！」瑛嬌喝一聲，用力揮出球棒。
球被擊飛了，直直向我飛來。
「接好，不要讓他們······」
還沒等提示的人說完話，我便主動向球衝去，一把牢牢接在手裡，然後向著一壘手扔去。
球牢牢地被一壘手攥在手裡。動作實在太快，甚至瑛還沒來得及扔下球棒開始跑壘，此刻少女正瞪著大大的眼睛驚訝地看著我。
「好樣的大哥哥！」周圍的隊友都歡呼起來了：「這下瑛遇到剋星了。」
「還沒完呢，再來。」瑛出言打斷了眾人的歡呼，眼神中充滿了鬥志和倔強。
「大哥哥，往外線走一點。」投手看到瑛的表情，下意識咽了下口水，沖我喊道。
我給了個「ok」的手勢，稍微靠後走了幾步。
第三球出手了，不過投手貌似被瑛的神情嚇到了，出手沒之前那麼凌厲，反而顯得有些慢，而且線路清晰。
「哼哼，嘿呀！」瑛猛地一揮球棒，將球高高打飛。
看著飛向遠處的球，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全壘打了，甚至防守方的人都開始嘆氣起來。
這時候瑛的聲音響起：「快點跑壘！快！」
眾人向球的方向看去，只看見剛才還在近內野的大哥哥，正在飛快地奔向球的落點，速度甚至比球速慢不了多少。
進攻方連忙開始跑壘。
「接！好！了！」我高高跳起，轉身接住了棒球，下一瞬間，就在空中向著三壘手扔去。
「糟了！」剛上二壘，正在二壘於三壘之間的瑛看到球速，突然向前面撲去，想要搶壘。
「啪！」
「撲~哎呀！」
前者是棒球入手的聲音，後者是少女撲倒的聲音和驚呼，兩個聲音的先後，清晰可聞。
「出局！」三壘手高聲宣布。然而並沒有人歡呼，場內陷入了震驚地沉默中。
「沒事吧，瑛？」看到少女摔倒，我連忙從外場跑回三壘，速度甚至比剛才還快。
「有沒有哪裡疼？」我心疼地看著少女校服短裙下，被地面蹭破了的膝蓋：「都流血了······」
「誒呀呀，沒事沒事。」少女出聲安慰道，皺著眉頭，像是在忍受痛苦，顯然摔得不輕：「看來我們輸了呢。」
我看向場邊的比分，剛才瑛他們落後三分，然而三球過後，只有兩人上壘。
周圍的人群沸騰了起來，無論進攻方還是防守方，都圍在我的身邊，嘰嘰喳喳。
「太帥了！大哥哥，你是專業的棒球運動員么？」
「對啊對啊，這種情況下都能接到球！」
「瑛的球很難接到的呢，大哥哥你跑得好快啊！」
「嗯，那個······」我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今天才是第一次接觸棒球，以前只是在美國時，從同學那兒知道一點規則罷了。」
「真的好厲害，以後我們也可以一起打球么？」那個投手隊長用充滿崇拜的目光看著我。
「我······」雖然這種氣氛讓我差點一口答應，不過看瑛受傷的膝蓋，我感到心痛又自責。
「果然還是······」
「當然可以了！以後我會經常和哥哥來的。」還沒等我拒絕，瑛便掙扎著起身，抱住我的手臂替我說道：「我的哥哥很厲害吧！」
「真是太厲害了，以後一定要一起來哦。」一群後輩充滿期待地目光看著我，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拒絕。
「嗯，以後會一起來的。」我微笑著點點頭，做出了承諾，或許自己根本就不想拒絕吧。
「那麼就下次見咯，再見了！」比賽結束了，大家各自收好了自己的器材，各自向回家的方向離開了。
「那麼我們也走吧。」瑛對我說道，隨後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站住！」我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拉住了前進的少女。
看著她轉過來時無辜的大眼睛，我一時語塞，哼了一聲，隨後默默站到她的前面去，背對著她蹲下身。
「上來。」
雖然語氣還是很嚴肅，甚至有些生氣，但是少女並沒有不安，在我看不見的背後紅著臉偷偷吐了吐舌頭，隨後爬上了我的後背。
我背著負傷的少女走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一場比賽，本來明朗的下午也漸漸遁入了黃昏。
「對不起啊，讓哥哥大人生氣了。」彷彿感受到了我的不高興，伏在我背後的少女，在我的耳畔輕輕地道歉。
「我也不是生氣。」聽到她的主動道歉，我也沒辦法再鬧情緒，而且受傷和疼痛的畢竟是少女本身：「只是因為你受傷而高興不起來。」
「那麼危險的動作你都敢做，你不知道可能會受傷么，作為女生野一點也沒什麼，但是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我的怒氣早就消散了，現在就像一個老媽媽一樣碎碎念著：「輸贏就這麼重要麼？」
「輸贏當然不重要了，不過，如果我不那麼努力的話，哥哥就不會感到這麼高興了吧。」少女似乎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掃到我的耳朵，讓我渾身一顫。
「笨蛋，你受傷了我怎麼會高興得起來。」
「雖然我受傷了哥哥會擔心，但是贏了比賽還是會高興的吧，這時候不承認可就不坦率了哦。」
「······那你那麼努力就是為了讓我開心？那要是剛才我輸了該怎麼辦？」我不再否認自己開心這個客觀事實了，實際上，剛才我幾乎脫口而出想要繼續和他們一起打棒球，就證明了這一點。
「那我就贏了啊，哥哥也會很開心吧。」瑛有些耍無賴地說道，讓我們兩個都笑出了聲。
「不過啊，我其實挺希望自己能贏的······」平復了笑意之後，少女有些喃喃地說道：「受傷什麼的，都不要緊，只是想，能夠贏哥哥一次，就好了。」
「······傻瓜，為什麼不惜受傷也要贏我一次呢？」我聽出了少女的認真，將質疑和責備咽回了嘴裡。
「因為，其他地方我都贏不了哥哥啊，哥哥體育比我好，學習也很出色······在外人面前簡直就是完美啊！」少女用很自豪的語氣把我誇獎了一番，但是隨後又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但是啊，我看見的哥哥，不只是有光鮮亮麗的一面啊，也有柔軟，無助，需要人守護的時候。」
「我哪裡都比不過你，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各方面守護我，關心我，所以我想，如果我能有一次，哪怕在你不擅長的地方贏過你，是不是以後你就能在脆弱的地方，安心地接受我的守護呢？」
「哥哥大人，瑛最喜歡你了。」
默默地聽完少女的心事，我的體內奔騰著一股灼熱的洪流，將內心灌得滿滿的，甚至從眼角溢出。
「真是，傻瓜呢······」從少女的身下抽回一隻手，擦了擦狼狽流下地鼻涕眼淚，我用顫抖的聲音笑罵道。
「下次，一起去打棒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