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過不去的這道坎
楊兮這小子猴精猴精，早就算到了這一切，所以，一早武院長在科裏召開準備會的時候，他便溜到了麻醉科找到了尹偉，並跟尹偉一道，早早地混進了手術室。
帽子口罩一戴，又在麻醉科搞了副眼鏡框架在了鼻梁上，若不是十分相熟，再不細看，根本認不出這小子來。
蘇教授在淩冉和閆海副院長的陪同下進到了手術室，在休息間中見到了馬主任秦格偉以及武院長，包括普外科的其他幾位帶組主任。蘇教授吩咐淩冉取來馬主任的CT片，要當著馬主任的麵闡述一下自己設計了兩天的手術方案，但馬主任卻擺了擺手。
“我還是不摻和了吧，非要讓我提意見的話，那就是不開刀不治療，可你們同意嗎？”馬主任叼上了術前最後一支煙，點上了火之後，卻感覺有些不對勁，嗯，這幾天抽那小子的三個五抽得多了，猛地一換國產煙，還真有些不適應。
蘇教授很能理解馬主任的心情，無知者無畏，反過來理解，便是越熟悉越敬畏，像馬主任這樣跟手術打了半輩子交道的專家，輪到自己該挨上一刀的時候，不可能不產生恐懼心理。
閑聊幾句後，馬主任摁滅了手中香煙，在秦格偉的陪同下，起身向外走去。誰都明白，馬主任這是要進手術間接受麻醉了。
氣氛陡然凝重起來，可這個時候，誰也不願說話，誰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秦格偉將馬主任送到手術間，交給了尹偉，交代了兩句後，便要回去跟蘇教授商討手術方案。
馬主任悵然環視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術間，一時百感交集。
尹偉嗬嗬笑道：“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這手術間啊，才是外科醫生的最愛哦！”
馬主任的目光從埋頭於麻醉操作台前的楊兮身上滑過，落在了尹偉的臉上：“別矯情，我問你，今上午，見到小楊兮了沒？”
那尹偉顯然不是個正經人，聞言，眨了眨眼，很是疑惑道：“那小子不是說要陪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嗎？哦，對了，應該是被孟大姐攔在手術室外麵了。要不我出去看看，想個辦法把他帶進來？”
馬主任猶豫了片刻，輕歎一聲，道：“算了，該他進來的時候自然有人請他進來，不該他進來的時候，將他帶進來也不是什麽好事。”
巡回護士和麻醉科主任前後腳進到了手術間，馬主任熟悉流程，心中明白到了該給自己上麻醉的時候了，在尹偉的攙扶下躺到了手術台上，忽地於耳邊響起了一聲熟悉的呢喃：“師爺爺，小楊兮在陪著您呐。”
馬主任心頭一熱，側目看去，鏡框之內，那雙烏溜溜不時閃爍狡黠靈光的大眼不是楊兮又是誰。“你個臭小子……”馬主任一聲叱罵之後，居然哽住了，停頓了片刻之後，才幽幽歎出一口氣來，接道：“我說一上午怎麽沒見到你個臭小子，原來早就溜進來了。”
楊兮笑著回道：“我這不是擔心孟大姐難做嘛。”
說來也是奇怪，知曉了楊兮就在身邊，馬主任始終是惴惴不安的一顆心居然就此安頓了下來。尹偉實操，麻醉科主任監護，二人配合，順利地為馬主任插了氣管插管，上了全麻。
那邊，蘇教授和秦格偉也商定好了手術方案，來到手術間，見麻醉已經妥當，便趕緊洗手。
十五分鍾後，主刀蘇教授，一助秦主任，二助淩冉博士，穿衣上台。
“馬主任比較瘦，刀口可以小一些。”蘇教授在馬主任的腹部用刀背劃了一道線，然後看向了麻醉師尹偉：“開始了哦！”
就在蘇教授準備下刀的時刻，秦格偉忽然間手抖起來。
蘇教授連忙停下，關切問道：“秦主任，你這是……”
淩冉經驗尚欠，且始終處在興奮亢進狀態中，一時間沒能想明白令人尊敬的秦主任為何突然手抖，隻是將詫異的目光看了過去。
秦格偉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解釋道：“今天一早我就莫名心虛，生怕站到了台上卻下不去手，快二十年了，馬主任對我對我來說……唉，這道坎，我終究還是難以邁過啊！”
蘇教授一點即通。這道坎能不能邁的過去，並非取決於外科醫生的心理素質，而是取決於躺在手術床上的病人和他之間的關係。如果，今天躺在手術台上的不是馬主任，而是他蘇東明的至親至愛，相信他蘇東明同樣過不去這道坎。
“不行就下去休息吧。”蘇教授也曾有過類似感受，深知一上來若是被這道坎擋住了的話，再想翻過去已是幾無可能。“不過，這一助的人選，還得由你來推舉。”
秦格偉後退一步，下了手術台。
“小淩去車站接您的時候，我把自己關進了辦公室，努力調整了一個多小時，卻毫無成效。於是，我就跟馬主任商討了一助替換人選，在這一點上，我跟馬主任的意見高度一致。”秦格偉摘下了口罩，用雙手用力揉搓著雙頰，以此來平複自己的心情。“蘇教授，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科出了個外科天才，雖然年輕，也欠缺了點經驗，可在台上的手術感覺以及顯露出來的手術功底卻是無以倫比，所以，我跟馬主任一致同意，當我在台上真的撐不下來的時候，由他來接替我。”
聽到秦格偉的這番話，台上的淩冉呆住了。
這他麽還能算是本博士的高光時刻嗎？感情自己做了那麽多，驕傲了那麽久，隻是在為那個王八蛋做鋪墊呀！
人世間什麽仇最大，什麽恨最濃？
答：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那淩冉早已將柳伊依當成了自己的人生伴侶，卻被突然間冒出來的楊兮半道截胡，這番恨意，豈是他撬走了徐佳涵就可得以解消的呢？
咬牙！
咬的嘎嘣嘎嘣響。
蘇教授聽到了動靜，看向了淩冉，雙眸中帶著些許捉摸不定的笑意，問道：“怎麽？你也過不去這道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