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記憶1
第209章 記憶1
在她暈倒的瞬間，她還沒有完全的閉上眼。
她隱隱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朝著她的方向沖了過來，她失去了睜開眼的力氣，看不到那個人是誰。
只剩下意識還在彌留。她能感受到雨滴落在肌膚上的冰冷觸感……和很多年前，是一樣的。
她的耳畔傳來人聲的喧嘩，熟悉而又吵鬧，讓她的腦子幾乎快要爆炸。
刑燭竭力關閉自己的聽覺，她不想再聽下去了，但是還是能清楚的聽到那些低聲的對話。
「……那小妮子好像已經發現我了，這事兒怕是隱瞞不下去了。」
「瞞不下去就不瞞了，我們只是配合她親爹演一場戲，又不是真的要把她給拐賣掉，我們又沒做錯什麼。真被她發現了，那就交給她親爹處理。刑秦也是神經病，他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他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兒，才十三歲。」
「他應該只是想擺脫遲理，那個女人對他而言太強勢了，他也不能直接說離婚，就用了這種計謀。遲理那人性格稜角重，一旦覺得她女兒遭遇的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她絕對和遲鐮過不下去了……算了別說了，遲鐮的電話怎麼還沒來，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多久？」
「不知道，再等等吧。」
再等等？等什麼？
他們兩個的聲音怎麼那麼耳熟，他們在說什麼。
這裡像是一場熟悉的夢境，刑燭以旁觀者的姿態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她好像知道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在她迷惘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
十三歲的，她自己。
她的身影髒兮兮的，身上穿的白天鵝舞蹈服已經被弄的不堪入目。她躲在冰冷的機械箱後面，呼吸都不敢喘的看著眼前的兩個大人對話。她好像聽不懂明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卻能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
於是她什麼都懂了。
她很失措，很惶恐，很驚愕。
她不敢相信。
隨後，她聽到了一聲電話鈴聲的響起，那聲音突如其來，把她震的摔在了地上。
眼前的兩個男人發現了身後的動靜，他們對視了一眼，猛地朝著她的方向沖了過來。
她無措，但是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跑。她從地上爬起來，瘋狂的朝著前面跑。但是身後的兩個成年男人幾乎是輕而易舉的追了上來，把她扣在了地上。
她的鎖骨處被地上粗粒的鐵棍劃破了，血絲絲縷縷的湧出來，把她上身唯一的白色也給染紅了。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把她鉗著問她，「你聽到什麼了？」
她不說話，只是咬著唇掉眼淚，倔強的讓人可憐。
兩個男人小聲商討了一下，把她丟到了倉庫最深處，用鐵鏈鎖上了門。
這裡沒有光，沒有聲音，幽閉的像是地獄一樣。
她的呼吸逐漸微弱了下來，恐怖的感覺取代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她已經沒有情緒去思考自己的父親，她才十三歲，她害怕黑。
她不斷地朝著身後退，退到了角落的時候，腳底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她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麼……什麼東西！」
沒有人回應她。
她最怕那些老鼠蛇什麼的東西了，她嚇的呼吸都閉上了。
直到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她沒聽到有什麼動靜，才逐漸放下了心底的恐懼。
她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她要想辦法出去。
她要見到爸爸，他明明那麼愛她，她不相信他會這樣！
她長吁了一口氣，重新站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是碰到了什麼按鈕，頭頂的燈忽然亮了。
她驚了一下，隨後因為光源而放鬆了下來。卻又在同一時間，看到了角落裡她之前踩到的東西——
並不是東西，是一個人。
血肉模糊，看起來很恐怖。
她走上前去觸碰了一下他，還好沒有死。他的眼睛黑岑岑的，像是她之前見過的黑琉璃一樣。他看著她的眼神沒有溫度，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她聲音糯糯地問，「你還好嗎？」
他沒有回答，好像也不太需要回答，這個男生現在的樣子簡直好像隨時會流血到死一樣。
她想起了媽媽一直讓她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布包，裡面還有消毒酒精，濕巾之類的東西。她想留給自己擦的，但是這個人這麼慘，她沒有猶豫的給了他。
他避開了臉，拒絕了她。
她很有耐心的哄了幾句，雖然言語有些稚嫩和蠢稚。
他的視線再度落在了她的臉上，在這昏黃的燈光下，她未曾完全綻放的美麗卻也已經足夠明顯。她的眼神誠摯的看著他……鬼使神差的，他沒有再拒絕。
她很熱於助人，這或許是一種長期嬌生慣養下來的罕見的純粹和天真。她把他肌膚上的血擦掉，儘力給他小心翼翼的消毒。
她看到血色下的那張臉精緻好看的不行，也虛弱脆弱的好像用點勁兒就會消弭。
兩個青澀稚嫩的少年少女在這個時候會萌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覺，至少刑燭是這樣感覺的。
在她幫助完了他之後，她把自己心底憋悶的情緒和話全都說出來了，也不管他想不想聽。
男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只是靠在牆壁上，一言不發。
她依舊憤懣的說，「我不相信我爸爸會這樣對我，絕對不。」
男生忽而笑了一下，像是輕蔑，速度很快，她沒有捕捉到。
半夜的時候，他忽然發燒了。
她的身體很好，從小到大幾乎不生病，這也託了每年都打天價免疫針的功勞。她不知道應該怎麼照顧一個生病了的人，她無措的拍打著門，沒有用。
她什麼都做不了，她只能坐在他的身邊，聽他囈語。
這個一直沒說話的人在這個時候終於掉了眼淚，他顫抖著閉著眼睛，睫毛像是折斷了的蝶翼。
「……不要離開我。」
她有些害怕他這個樣子，但是還是湊過去了。
她用自己的體溫竭力給他降溫，安慰他，小聲說，「我不會離開的。」
為什麼要離開他呢，她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
所以她不會離開他的，而且她現在也很害怕。
她不會離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