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愧怍為人
第四十四章愧怍為人
湯予說完轉過身去看著傅滅,二人間距不過五六丈遠,四目相對湯予隻覺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麵撲來。那日他曾在集英會歐陽詢的故居見過啞屠獨孤絕。獨孤絕雖殺氣逼人但過於淩厲外露,而傅滅的攝人氣勢並不全是殺氣,更多的是一種威,一種魔威。如同不出鞘的魔劍,隱藏了殺氣變得深沉厚重,讓人不敢逼視,一旦爆發,震動寰宇。
傅滅說道:“你就是天下第一劍客湯予?”
湯予反問道:“你就是天魔帝君傅滅?”
傅滅微微一笑,說道:“我聽說過你。”
湯予亦微微一笑,說道:“我也聽說過你。”
傅滅笑道:“不錯,倒有幾分膽識。”
湯予不言,傅滅說道:“今日之事乃我和佛門之間的私人恩怨。你不是佛門中人,我好言相勸,不要逞一時之勇趟這渾水,免得自掘墳墓,無法收場。”
湯予哈哈大笑,說道:“此言差矣!扶危救困是練武之人的根本,今日少林有難,湯予豈能置身事外?”湯予稍頓,說道:“剛才你講的清清楚楚,隻要寺中之人能接你十招,你就放過少林不再糾纏,卻沒說必須是寺中僧侶。我正巧在寺中,難道不算寺中之人?”
傅滅聽湯予強詞奪理,臉上閃過一絲怒意,說道:“傅某最重英雄,我在西南苗疆聽人說你不畏刀斧於泰山絕頂登封壇上和劍神李承繼一較高下,後又隻身一人夜入行宮盜取七星龍淵劍,所以才敬你是條好漢,不想你竟如此不識好歹。也罷!既然你願替少林出頭,多管閑事,我便成全你。”
宗凡在旁忙道:“湯大俠俠肝義膽,老納感激,可天魔帝君傅滅武功蓋世,非你能敵。老納再言,此事與你無關,你快快下山去吧。”他初時見湯予仗義出手,心中甚喜,但轉念一想又恐湯予不是傅滅對手白白搭上性命,所以出言勸告。
湯予略一思量,朗聲說道:“宗凡方丈不必擔心,如能以一己之軀解少林之危,湯予責無旁貸,萬死不辭!”
傅滅仰天笑道:“說的好!你這小子倒還合傅某的脾氣。我一生極少和人動手,因為天下武林能被我瞧在眼裏的沒有幾人。今日就憑你這份豪氣,我便同你走上幾招。”
湯予不再複言方欲抽出腰間長劍,宗凡跨前兩步,神情嚴肅的說道:“湯大俠莫急,老納有話要說。”湯予聞言收身站穩,不知宗凡要說什麽。
宗凡說道:“少林遭此劫難,湯大俠甘願以身犯險,老納先代我少林謝過湯大俠。”宗凡說完雙手合十,施了一禮。
湯予忙道:“宗凡方丈何需如此……”
宗凡眼中浮現一絲憂慮,說道:“湯大俠年少成名,劍術精妙,老納早有耳聞,但卻萬萬大意不得。這傅滅武功絕頂,世間罕有敵手……”
湯予聽宗凡又讚傅滅,心中略有不悅,說道:“我早知其武功超群,定會小心應付……”
宗凡一擺手,雙眼瞧向傅滅,說道:“此人是世所罕見的
武學奇才!他三十歲前乃是一介文弱書生,不懂絲毫武功。誰知僅用十餘年的時間居然練成了五絕魔功,真是曠古未有的奇跡。”
傅滅在旁一陣大笑,說道:“承蒙宗凡大師誇讚,傅某受寵若驚。”
宗凡也不理會傅滅,說道:“五絕魔功是西南苗疆的一門歹毒功夫,練功之法與我中原各派天差地別,需每日和蛇、蠍、蜘蛛、毒蟾、毒蜥為伍,以己之血伺養毒物,又以毒物增加自身功力。而且每夜還要睡在注滿滾燙毒砂的甕裏,實是苦不堪言,非常人所能承受。但此功練成,每拳每掌揮出皆帶劇毒,中者立斃,無藥可救。”
湯予聽得仔細,宗凡接著說道:“因常年和毒蟲相伴又用毒砂浸燙身體,他渾身從頭至腳已生出厚厚的老繭,有的地方甚至像蛇一般長出鱗片,宛如鎧甲,槍刺不入,刀砍不傷。隻有頭、眼、咽喉、肚臍、下陰等幾處要害才可傷他。”
湯予不寒而栗,想不到世間竟有這等奇人。宗凡略一猶豫,說道:“傅施主的兵器名叫“玄極金人”,是用苗疆臘爾山的兩儀玄鐵加入金、銀、銅、鐵、錫、鉛等金屬製成。此物重七十餘斤,外層鎦金,剛硬異常,無堅不摧。更奇特的是玄極金人帶有神秘的磁力,可吸附對方的兵器、暗器,湯大俠交手時一定需多多留心。”
湯予初時見少林慘遭橫禍,生靈盡屠,於心不忍。又見景教氣焰囂張,咄咄逼人,遂怒憤填膺欲出手相救少林,卻未來的及細細斟酌。此刻聽宗凡之言方知傅滅真實底細,絕非浪得虛名之人。
傅滅又是哈哈大笑道:“宗凡大師所言不虛,可有一件事卻講的不對。”
傅滅說完伸出右手。人群中走出一名彪形大漢,這人身高過丈,體格健碩,渾身上下披著整塊的虎皮,身後背著一把開山巨斧,雙臂雙腿裸露在外,頭發胡須連成一片,麵目猙獰,好似野獸一般。其便是魔教五大護教長老之一的,獸徒。獸徒雙手捧著一根金光閃閃的粗重短棒來到傅滅身側。傅滅抓起短棒,說道:“此物不叫“玄極金人”,而叫“愧怍為人”。”
湯予放眼瞧去,看短棒長約四尺有餘,尾端有握把,棒身圓滾滾的,樣式甚是古怪,竟是一個雙膝下跪的和尚在哭泣懺悔。短棒做工精湛,連和尚的麵目表情,頭上的戒疤等細小之處都雕刻的栩栩如生,顯是出自名家之手。
傅滅滿臉嘲諷,說道:“宗凡大師同“愧怍為人”淵源頗深,不知因何將此棒名字叫錯?”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宗凡輕輕搖頭說道。
傅滅右手一轉把愧怍為人於空中舞了半圈,“噹”的一聲撩在地上,衝湯予說道:“宗凡待你不錯,把傅某的虛實與你講了個一清二楚……。該說的都說了,老夫已不勝其煩!來吧,趁早動手,讓我見識一下天下第一劍客的精絕劍術。”
湯予正身而立,屏息靜氣,拔劍出鞘,直視傅滅。傅滅看湯予手上的石破劍單鋒直刃,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問道:“你的兵器有點意思,即像刀又像劍,我倒是頭回遇到,可有名字?”
湯予微微欠身,劍尖上挑,說道:
“此劍名叫石破,是當世鑄劍大師張鴉九前輩親自打造!”
傅滅點點頭,說道:“原來是張鴉九那老東西鍛造的劍,怪不得如此稀奇古怪。張鴉九自視甚高,從不替常人鑄造兵器卻能為你破例,看來你還有些門道。”
湯予想到張鴉九和張采萱,心中一陣難過。傅滅說道:“你脾氣秉性深合老夫胃口,馬上就要死在這裏,可惜,可惜。”
湯予冷笑一聲,說道:“你無需悲天憫人,勝負未分,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哪。”
傅滅大聲說道:“也罷,你是晚輩,我讓你先出手……”
話音未落,湯予一記“浩水長流”直擊傅滅胸口,劍勢急如閃電。湯予深知傅滅的厲害,故而率先搶攻,方一出手已用了七成功力。殿外眾人起初瞧湯予一身粗衣,相貌普通,毫無起眼之處,不禁皆有輕視之心。豈料長劍閃過,湯予立時如變了一個人,再不是方才那個平凡的漢子。
傅滅身軀不動右臂向上一抬,愧怍為人迎著石破劍撞來。劍棒相交,但聽得聲如鳴鍾擊缶,湯予虎口震得隱隱作痛。石破劍彈開尺許卻忽的被一股強大的引力反牽著向愧怍為人貼去,“啪”的一聲把石破劍緊緊粘於短棒上。湯予大吃一驚,虧他臨敵經驗豐富,忙借勢用劍順著棒身劃向傅滅握棒的右手。傅滅收棒回身,湯予使力急拉長劍,這才脫開愧怍為人的吸力。
傅滅讚道:“果然劍術了得。”他口中雖言,招式絲毫不緩,單手把一柄七十餘斤重的短棒舞得上下翻飛,居然不費絲毫之力。
湯予心係十招之約,他自知若論功力同傅滅相差太遠,唯有招招爭先讓傅滅應接不暇方有一線勝機,遂又是一招“長虹經天”橫削傅滅咽喉。此劍他已用上全力,劍勢較之前更加迅疾。誰知傅滅仍然不動,隻把短棒朝長劍一推。湯予忌憚愧怍為人的吸力不願硬碰,隻好撤招。短棒去勢不緩,棒首的和尚頭直戳湯予“上院穴”。湯予斜身連退兩步,堪堪避過。他本是搶攻,反被殺了個手忙腳亂。
傅滅上前一步,掄愧怍為人猛砸湯予頭頂。湯予不敢硬接,又後退了兩步。傅滅欺身而進,左掌劃圈拍向湯予小腹。適才宗凡講的清楚,傅滅練成五絕魔功,每拳每掌揮出都帶劇毒,中者立斃,無藥可救。湯予心下畏怯,腳尖點地躍起兩丈,在空中翻了一個筋鬥倒縱出圈外。不過區區三招,其已險象環生,狼狽不堪。
殿外人群中有人高聲罵道:“姓湯的隻會逃走,算什麽比武!”
“他輸了!”
“鏟平少林,一個不留!”
開始隻是幾人之語,到後來眾人沸反盈天,亂哄哄喊做一團。
傅滅衝人群擺擺手,嘩聲立止。他對遠處湯予說道:“講好十招為限,才不過三招……難不成天下第一劍客就這點本事。”
湯予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羞愧難當。傅滅狂笑道:“我多年未和人交手,今日竟被你挑起了興致。你未敗,我未勝,來,來,你再陪傅某走上幾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