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瞌睡遇枕頭
張遠聽了沉默不語,心裡隱隱有些怪異。既然方大紳與高縣丞私交甚密,為何高縣丞不曾幫他?
或許是因為自己和方大紳的事,在很短時間內就鬧的沸沸揚揚,他就算想幫,也礙於不好出手而作罷了吧?
其實方大紳在剛開始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向高縣丞求助,在他看來,張遠不過是個無名小輩,憑自己的實力想弄垮張遠,簡直易如反掌。
可誰知道事情的發展,卻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以至於後來他心力交瘁,焦頭爛額之際,哪兒還想的起來找高縣丞?
何況那時他覺得自己停手罷斗,張遠肯定也會順勢收手,卻沒想到張遠會那麼狠……
「遠哥兒也不必太過擔心,聽說方大紳這次病的很重,而且高縣丞因為這次的事,對他頗為不滿。」郝幼川見張遠神色怔忡,便出言寬慰道。
張遠笑道:「那我得祈求老天,別讓方大紳一病不起,否則方家一張狀紙把我告到衙門,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郝幼川搖頭道:「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愚兄看方老二沒那麼容易死。」
「郝大哥要是這麼說,那我也豈不是長命百歲,千歲了?」張遠調侃道。
郝幼川哈哈一笑,道:「老弟你這次做了件大快人心之事,豈能說是禍害?」
張遠苦笑道:「不過是自保罷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從古至今都是如此啊。」郝幼川聞言也為之感慨道。看樣子他對方大紳和張遠兩人之間的事,知道的頗為詳細。
旁邊陸眉道:「酒菜已預備妥當,二位是在堂屋吃呢,還是去花廳?」
所謂花廳便是院子東廂房,窗沿較低,開窗之後倒是比堂屋更顯敞亮。
張遠見擺上來的菜式,卻和那次來時的差不多,不由抬眼看向陸眉,沒想到陸眉也正轉過臉看他,目光中彷彿在詢問,還滿意否?
郝幼川道:「愚兄不知遠哥兒的口味,這酒菜全都是眉姑娘做主定下的,若是不合,老弟可別找錯了人埋怨。」
看不出他相貌堂堂,竟也會拿張遠和陸眉打趣。
好在張遠臉皮非常厚,笑道:「既然是大哥做東,我只管找你,為何要賴旁人?」
「好好好!若是招待不周,那便都是愚兄的錯,只是老弟也不可一味偏心,總要給愚兄留幾分薄面。」郝幼川笑眯眯的道。
張遠端起杯子敬了他一杯,陸眉陪坐一旁,見兩人杯中空了,便提起酒壺斟滿。
窗外細雨霏霏,好在已是三月,並不覺得太冷,只見窗外虞美人開的正好,又或是因雨水清洗的緣故,紅的白的宛若雲錦、瓣瓣艷麗,纖柔而又華美,讓張遠一時看得有些怔忡。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遠哥兒若是喜歡,何不便摘了?」郝幼川端著酒杯,笑微微的對張遠道。
張遠方才只是想起前世學校校園內,也種了許多虞美人,因此有些恍惚罷了。
不過他還是聽出郝幼川意有所指,下意識的看了眼陸眉,見她臉上只是淡淡的笑,隱約明白了幾分。
「好好的在枝頭開著,摘了豈不可惜?」張遠有些釋然又有些失落,還有些小小的微澀。
郝幼川愣怔了一下,似乎也覺得氣氛有些微妙,乾笑道:「來,喝酒!」
酒過三巡,郝幼川道:「聽說遠哥兒今天進城是來賃門臉的?」
「是啊,打算在這裡再開一家火鍋店。」張遠點頭道。
陸眉聽了看他一眼,卻是什麼也沒說。
「愚兄在城東有一處三進宅子,臨街八間大屋,朝南的五間,還有三間在東廂。遠哥兒若是覺得還行,後半晌去看看如何?「郝幼川提議道。
張遠訝然道:「這宅子?」
「唉,實不相瞞,這處宅子本是愚兄買了做生意的,只是那樁生意虧了本錢,宅子卻一時賣不脫手,這幾天原就打算要找經紀賃出去。」郝幼川道。
「原來如此,那可真是瞌睡遇到枕頭了。」張遠一聽頗為高興,雖然臨街大屋不像酒樓有二樓包間,但把前院廂房全都改造下,也不是什麼難事。
郝幼川笑道:「對愚兄來說,也是好事啊!」
「卻不知大哥做的什麼生意?」張遠好奇問道。買那麼大的宅子,想來生意也做的不小。
「唉,不值一提!」郝幼川搖了搖頭,說道:「前面門臉是書肆,東邊的三間做古玩。這半年多來,進項寥寥可數,虧了不少銀子。」
張遠聽了眼前一亮!他最近正發愁用如意天書賣什麼呢,這明朝書籍且不說,能在明朝就被當做古玩的……
「大哥是不想再經營書肆古玩了,還是打算換個小一點的鋪子繼續經營?」張遠放下酒杯,對郝幼川問道。
郝幼川嘆道:「還經營它作甚?愚兄想就近便宜發賣掉,收回點本錢便是了——賢弟莫非有意連書肆和古玩都接手?」
張遠點頭笑道:「正有此意!」
「這……不是愚兄瞧不起賢弟,只是這古玩行水很深,愚兄便是因經驗不足,才被那方大紳狠狠坑了一把。」郝幼川正色勸道。
就連陸眉也有些擔憂的看著張遠。
張遠笑道:「多謝老哥好意,不過小弟對這一行很感興趣,而且向來喜歡看書,所以很想試試。何況老哥賣給誰不是賣?」
郝幼川聽他這麼說,稍一思忖便道:「既如此,也要看過之後再做決定。」
因張遠急著去看宅子看鋪子,這頓酒席就沒用多久,原本陸眉還要獻唱的,也被張遠免了,弄得臨走時陸眉狠狠挖了他一眼——即便是在南京,多少達官貴人想聽她唱一曲而不得,他倒好,整個人鑽到錢眼裡了——哼,有本事以後別求著我唱!
張遠剛出了陸眉的院子,就看到蕭經紀在院門外梭巡,褲腳都被雨水打濕,兩隻布鞋更是沒法看了。
「嗯?幾時來的?怎麼不進去找我?」張遠納悶道。
蕭經紀那貌似忠厚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我很懂」的詭異神色,小意說道:「這不是怕衝撞了遠哥兒的好事,故此才在院外等著嗎?」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張遠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能有什麼好事?
蕭經紀連忙回話,說尋了兩處帶門臉的宅子,因怕張遠等的著急,便先來通報,若是得便,這就可以去看。
張遠已打算賃下郝幼川的宅子,但他這邊也不能都推掉,便讓他先回去等著,另外再打聽做工的夥計,最好是在酒樓干過的。蕭經紀聽了雖有幾分失望,卻不敢顯露出來,笑眯眯的應了便走。
待張遠撐開雨傘走了幾步,回頭一看,卻見院門處空蕩蕩的,心中自失一笑,自己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