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這麼多花樣
「是啊,各位客官大都是第一次來本地的吧?」茶博士一邊給客人倒茶,一邊說道:「前些日子——大概是初十那天,就有一幫蘇州來的打行地棍,闖進張記火鍋店裡,把桌椅板凳什麼的,都砸了個粉碎!後來都在傳,這幫人就是姓方的雇來的。」
先前那人接道:「這事兒縣裡也在傳,所以昨天翠柳院一出事,大伙兒都在猜,是不是張記雇了打行報復。」
「我看八成就是了,張遠那小子毒著呢!」說這話的,倒八成是半山橋鎮上的人。
「這有什麼毒不毒的?許你做初一,就不許我做十五?」有人為張遠抱不平道。
「就是,要我說打的好!欺負我們半山橋無人嗎?」這位顯然也是半山橋人。
也有人好奇問道:「像這樣雇打行一次得多少銀子?」
懂行情的便道:「說出來不怕嚇死你,他們這種蘇州有名的班,最少也得五十兩銀子!」
「呀!竟然要這麼許多?我販布一年到頭,也不過落一百兩罷了,雇一次打行就要五十兩?」
「乖乖了不得!這姓方的和姓張的,都燒昏了頭么?」
「這話老哥哥你可說錯了,咱們覺得五十兩太貴,可對人家來說,或許也不算什麼呢?」
聽著這些議論,方義文滿心鄙視,五十兩就算多嗎?也就是你們這些窮鬼,才覺得五十兩貴了。
只要那配方能弄到手,他敢說不用一個月,就能賺五十兩,甚至一百兩,二百兩!
「不管怎麼說,反正我看以後這翠柳院啊,還是少去為妙!」同桌那人搖頭道:「別的也還罷了,萬一恰逢其時,衝撞到了,弄個馬上風,豈不是冤枉來哉?」
他旁邊的同伴笑道:「是啊,到了閻羅殿,閻王爺問你怎麼來的,你就說,在姐兒肚皮上正要做神仙,卻被牛頭馬面拘了下來做鬼,還請閻王爺開恩,放我回去快活!待快活夠了,再來也不遲!」
這人模仿的惟妙惟肖,使得茶樓的客人再次哄堂大笑,因這回大伙兒都聽他一個人在說,所以笑聲幾乎掀翻了茶樓的屋頂。就連包間里的女眷,都用帕子掩著口,吃吃笑個不停。
不過這次方義文,可就笑不出來了。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到底哪裡不對,一時半會又沒個頭緒。
「唉,那姓方的行院被砸,恐怕也咽不下這口氣吧?你們說,他會不會再雇打行的來砸張記火鍋呢?」笑過之後,又有人憂心忡忡的提出這個問題。
馬上就有人道:「這也難說,不過即便要來,也不會今天就來吧?」
茶博士笑道:「不怕說句多嘴的話,各位客官只管安心去吃便是了!」
「哦?這是為何?」同桌那人扭頭問道。
不等茶博士回答,就有人搶先道:「前幾天張記掛了木牌,牌子上刻了個什麼免單文。那貼文誰還記得?」
「咳咳,老朽不才,倒還記了個大概。」有個秀才摸樣的老頭清了清嗓子,閉上眼搖頭晃腦的吟道:「茲因店主私人恩怨,以至貴客遭池魚之殃,故此立字為證,凡有客人在本店用餐之時,突遭此劫者,皆可免單!丁丑年春,張遠。」
說是記了個大概,可實際上一字不差。不過眾人現在關心的卻不是這個。
「免單?此為何意?」
「去張記火鍋與別家不同,那是點單選菜的,所以免單的意思,就是不收錢!」
方義文聽了,心中暗自冷笑,嘩眾取寵!不過這樣也好,自己砸他一次,他免一次單,那不得虧了血本?
果然,就聽有人說道:「呀?聽說這張記火鍋吃一次價格不菲,免單的話,店主得賠不少銀子吧?」
「嘿嘿,這也不一定,那菜單——就是寫著菜名的單子上,有貴的有便宜的,豐儉由人,各人自選便是。」
「我聽說,有一次來了幾個揚州客人,一次就吃了五十兩銀子!」
「別瞎傳了!哪兒才五十兩,聽我表哥的妻舅老子說,足足點了一百兩銀子的單!」
方義文聽了不禁咋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之前他也曾派方貴打聽過,沒聽說有什麼山珍海味,都是些尋常可見的雞鴨魚肉,怎麼能點出這麼多錢的菜來?
和他一樣不相信的,大有人在。
「不過是個暖鍋罷了,如何能這般貴法?十隻上好的大肥鵝,也不過二兩銀子,難道他幾個人,一頓就吃掉五十隻鵝嗎?」
時人喜歡吃鵝,尤其是一般人家更以鵝為上品佳肴,所以張口便是鵝。
「哪有你這麼算的?」有人嗤笑道:「誰去吃火鍋,不喝點酒?那貴的是酒!」
方義文聽了心中一動,不由出言問道:「都有些什麼好酒?」
「這個嘛……」那人略有些尷尬,顯然是未曾品嘗過。
方義文略有些失望,不過此時方貴尋了過來,他便暗暗記住此事,隨著方貴去了張記。與他同桌的那兩個,幾乎也同時等到了位置,和方義文前後腳相跟著進來。
進門之後,方義文便發現了許多不同尋常之處。
不過還沒等他仔細觀察,便被方貴領到了樓梯拐角下的角落裡。
說是角落,其實也並不陰暗,反倒因為附近的幾隻蠟燭顯得很是明亮,但那張桌子很小,只有兩把椅子相對擺著——旁邊就是過道。
方義文見狀很是惱火,瞪了眼方貴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只有這等座位?」
這樣的座位他以前可從未見過,和其他大桌子相比,不但顯得寒酸,更覺得有幾分屈辱。
他方義文好歹是崑山縣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坐這樣的桌子,傳出去豈不是很丟臉面?
方貴委屈道:「現在只有這座位,若是要等大桌,恐怕還要等許久。」
「罷了!你出去吧!」方義文煩躁的擺擺手,對方貴說道。
「老爺一個人在此,小的有些不放心。」方貴遲疑道。
方義文冷哼一聲:「有什麼不放心的?」
方貴聽了只得無奈出去。
這時店裡的夥計已候在一旁,見方義文用熱毛巾擦了手,便送上菜單。
方義文將菜單拿在手裡,低頭仔細看去,那夥計介紹了一番如何點菜及酒茶等事,又去服侍另一桌客人。
「張遠這小子,怎麼這麼多花樣?」方義文放下菜單,眉毛不覺皺了起來。
看得出來,店裡的布局也好,裝潢也好,都別出心裁很有些與眾不同。
至於那菜單上的酒類及價格,他反倒覺得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只是張遠年紀輕輕,卻將這麼大的店打理的井井有條,讓方義文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說,除了配方之外,他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