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誰也不說!
陳梅站在人堆里,摸著自己嘴角的痦子,顯然有些心動,但歷來精明過人的她,卻沒去貪圖那第一個不要錢的名額,因為,她需要別人來給她當免費的試驗品。
其實,老人也早就看到了人堆里的陳梅,見到正主兒過來了,他自然也就安下心來繼續布局……
只見他笑呵呵地對跟前的幾個不斷推搡的女人說道:
「這個點痦子,祛黑痣,也不是誰想點就能點的,這麼著,我先給你們幾個做個皮試,結果能做的,咱們再挑一個,不能做的,比如一點會留疤痕的,對藥物過敏的,你就是給錢,我也不敢做是不是?」
說著,老人從地上拿起一個小玻璃壺,用一根纖細的鋼針,挑起一點白色的半凝固液體,逐個點在了幾個女人的手背上,接著說道:
「幾位,你們先站一旁,注意觀察自己的手背,五分鐘之內,出現紅腫熱痛的,告訴我!」
說完,便不再搭理幾人,又開始跟周圍的眾人笑呵呵地攀談起來。
其實,這也是這類行業里的一個小手段,行話叫做「封口」。
因為這類行當,基本上都是在街邊擺攤設點,所以很多時候,會因為人多口雜,而放跑真正肯花大價錢的顧客。
所以為了封住這些人的口,就有人想到了這個主意:
那點在眾人手背上的白色半凝固液體,其實一點藥性都沒有,就是石膏粉加上清水,但他後面那話一說,誰還不注意自己的手?
這時候,只留意自己會不會有過敏反應的人,哪裡還有心思跟別人插話?
而且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能夠留住更多願意花錢的人:
許多人會因為前面有人,而不願意等待,所以就會流失許多顧客。
但如果你剛來,就給你以做皮試為由,點了個白點在手背上,你還會跑嗎?
老話說的好,無君子不養藝人,說多了,這個行當就沒法幹下去了,所以在這裡也就不多做介紹了。
話說,老人先把幾個起鬨的女人穩住之後,就又開始跟周圍的人攀談起來,這主要說的,就是那种放之四海皆準的大道理了。
中國人,有個特別有意思的現象:
越是小平頭老百姓,越喜歡討論國家大事,而且你放心,他們每個人還都有自己的那一套。
而最沒有文化知識和哲學基礎的大娘、大媽們,最喜歡的,就是嘮叨這些人生感悟、富含哲理,但半毛錢用處都沒有的大道理……
於是乎,他便一而兩,兩而三,半個月十五天地,跟一眾老大媽們攀談起來。
幾分鐘之後,大家也就熟絡了許多,接著老人又挑了兩個人,簡單地給人算了算命,這才扭臉看了看幾個做「皮試」的,最後挑了個性格相對文靜的小姑娘說道:
「姑娘,還是你先做吧,爺爺給你免費!其他的鄉鄰,皮試也都沒問題,可你們也得讓讓人家小姑娘吧?再說了,萬一我給人點壞了,你們不也免了遭殃了不是?」
這話一說,眾人便都呵呵笑了,中國人就是這樣:
一旦相互間稍微有那麼點熟悉后,難聽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這次他用的,自然是真正配置的「藥物」了,為什麼會選擇小姑娘,一個原因就是小姑娘臉皮嫩,黑痣色素沉著比較淺,點上去后,用沾了酒精的棉簽一擦,就能立竿見影地讓黑痣當場消失,這麼著,不是更有說服力嗎?
所以有了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接下來點黑痣和痦子的人,也就更多了。
忙乎了大半個小時,就見那陳梅也擠了上來,她指著自己嘴角的痦子問:
「我這個,能點嗎?」
一直留意她的老人,故意瞥了一眼,剛說了個能字,便立馬改口道:
「不妥,你這個痦子,我不點!」
說著便閉上了眼睛,那陳梅聞言自然感到奇怪,就問:
「為什麼?我又沒做皮試,你怎麼知道不能點?」
老人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悠悠說道:
「不是不能,而是不妥……」
這話更奇怪了,因此陳梅便接著追問道:
「哎!奇怪了,怎麼到我就不妥了啊?」
老人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有點不情願地說道:
「小老頭前面說過,一天之內,我只給人算三掛,也罷,我就給你簡單解釋一下,也不算是破戒,你是不是有個兒子現在在外地?恩……我看看,還是個學生!沒錯吧?」
陳梅聞言一怔,卻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她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知道這個,但也沒太多在意,只是更加奇怪對方為什麼會這麼說。
老人見對方沒有說話,便接著說:
「你這個兒子,近期……兩個月左右的時間裡,是不是遇到過一次劫難!但卻有驚無險?」
「你……你怎麼……知道的……」
老人這話一說出口,陳梅當即就瞪大了雙眼,嘴巴也合不上了。
因為,前段時間,餘勇開學時,他坐客車往省城去的路上,還真發生過車禍,結果,在有人喪命的情況下,他竟然還就真的有驚無險地躲過去了……
這事兒,她可誰都沒說,這老頭……是怎麼知道的?
「所以,我不能給你點這個痦子,如果你沒有這個痦子,你家兒子上次絕對躲不過這一劫!因為……算了,再說就破戒了……」
說完這些,他便莫測高深地低下了腦袋,任陳梅再怎麼詢問,也都不再正面回答了。
如果有內行人在場,估計很容易就會看出來,老人現在用的,是偏門行當里,非常非常坑人的一個冷門行當,行話叫「干金」。
這行當細分的話,又有:大嘴金、小嘴金、鋪底金。
所謂大嘴金,是用公雞銜簽,會家不多,流傳也不廣。
小嘴金,用的是黃鸝鳥銜簽,同樣流傳也不多,但像老人這種所謂的鋪底金,卻是最最方便,流傳也最廣泛的一種。
而剛剛他對陳梅說的話,在行話里,叫做「嗆金」,意思就是通過說話的藝術,來套取對方的話。
不過,在干金的規矩里,想下誰的點,給誰做局,基本上都會將對方的上數八輩,下數五門都給提前摸個清楚,所以才能對症下藥。
因此他剛剛說的這些,也都是楊洋提前就從李靜璐那裡了解到的信息,所以現在用來,陳梅自然深感驚訝,當然,還有深深的不安了。
老人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對周圍圍著的人拱拱手,說道:
「要不,咱們今天就到這兒吧,下午小老頭不出攤子,算命打卦也夠了數字,所以,各位如果還有要來祛痣算卦的,只好明天請趕早了,咱也在這兒待不住,三兩天就走,所以有什麼招呼不到,招待不周的,還請各位多多見諒!」
說完,轉身就開始解綁在電線杆上的幌子,眾人見狀,雖奇怪他為何這麼早就收攤兒,但想著這種有真本事的人,是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維去揣度的,所以也都沒有說什麼,只一會兒工夫,便陸續的散去了。
等老人將小馬扎,幌子,鈴鐺,還有地上一應物事,裝進旁邊的一個木箱里后,抬頭間,就看見那陳梅,依然一臉擔心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老人不由心下一笑,就蹣跚著背起木箱,轉身欲走。
眉頭深鎖的陳梅見他要走,便一步上前,一臉謙卑地商議道:
「先生……先生……現在沒人了,您能跟我說說,剛剛那話,到底什麼意思嗎?我兒子怎麼了?你……算我求您了行嗎?」
老人一臉難為地搖搖頭:
「不是我不願意說,實話告訴你吧,就小老頭這點微末道行,一天最多就能算三掛,多了,我自己就得受反噬的……」
「先生……算我求您了,只要您能幫我,我願意多掏掛金,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老人看著一臉央求的陳梅,不禁又搖搖頭,嘆了口氣: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這樣吧,我今天是不能再算了,你呢,明天買好七尺紅綾,三丈紅繩,一刀黃紙,再來這裡找我吧!記住,這事兒跟誰也不能說,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我不敢保證……」
「好……好……先生放心,我肯定誰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