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紳士
2001年2月14日，情人節。
兩天前，楊洋從淮大回來后，就開始投入了緊張的錄音工作。
曹若賓老師看了羊駝前幾首歌的編曲，頓時就給氣得不輕，不僅將整個五線譜給改改劃劃成一團亂麻，還一個勁地埋怨陸獻禮誤人子弟，白白糟蹋了如此好歌，最後更是仗著師傅的身份當即拍板，等這幾首歌錄好了，還將原來的曲子推翻重做……
對於這個評價，楊洋自然也不敢過多地幫陸獻禮辯解，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已經完全摸清楚自己這位新拜老師的脾氣：
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老頭，但凡扯到音樂方面，就會變的執拗無比。
因此，雖然最近也沒少被曹老師狠批，但卻反而對其越發的尊重起來。
本想將曹若賓挖角過來，擔任即將成立的工作室音樂總監的職務，卻因為跟對方有了師生名分，而遲遲沒敢張嘴……
也許是因為家教原因，讓楊洋從小就對老師心懷敬畏，重生后這一點雖也淡化不少，但曹若賓高尚的道德品格和頂尖的專業素養，卻也贏得了他真心的尊重。
如果說以前的楊洋，是懷著功利與曹若賓接觸的話，那現在的他卻反而不願意，讓銅臭玷污了這位各方面都令人肅然起敬的老師。
「啪啪啪！」
曹若賓敲打著桌面，神情嚴肅地訓斥：
「楊洋，這首《江南》是在西方ramp;amp;b的節奏中，特別加入了洞簫和古箏這兩種非常獨特的中國元素。甚至可以說，這是一首擁有全新的，中國風風格的曲子。同時，這種獨特而大膽的編曲，又與rb樂器中的『尺八』和koto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我最初的創作意圖，也就是想藉由中國古代『一諾千金』的俠士精神，來傳達和表現，愛情裡面那種堅定不移的忠貞，以及由古至今，恆久不變的愛情觀。所以，你的演唱不能顯得太過圓滑浮躁，聲音和情緒也都要沉下去，否則我不認為，今天還有錄demo的必要！」
曹若賓就是這樣，一旦涉及到專業問題，他說話從來都是不留情面的，前世楊洋的音樂素養，也僅只停留在任芷萱所教出的水平，所以，雖然他能夠成功地將許多優秀歌曲的譜子扒出來，但想要像前世那些優秀的原唱和原創一般，真正領會歌曲本身的意境和情感，還是有些牽強的。
好在如今有了曹若賓這位大師級的老師，在一旁不斷地言傳身教，他才能逐漸地品出這幾首歌的味道，因此面對他的批評，自然也是虛心地接受。
「明白了老師，要不我多琢磨一會兒再唱吧，您這編曲，還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理解的……」
楊洋一臉謙遜地跟曹若賓說完，見對方點頭，這才拿著譜子去了一旁。
此時，呂程程又拿著譜子上前，開始清唱其《不得不愛》里的女聲部……
曹若賓顯然對很滿意呂程程今天的表現，只見他眯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右手跟著節拍，一下一下地拍打著自己的膝蓋，神情顯得享受無比。
他拿到這三首歌的簡譜和歌詞后，很快便被它們完全不同的風格給吸引了，因此為了給它們創作出優秀的編曲，他自己也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可以說，現在對這三首歌的理解，曹若賓早已遠遠超越了作為「原創者」的楊洋。
一個鐘頭后，又經過數遍的修改，楊洋這首在曹若賓看來，含金量最高《江南》，才從演唱技巧上令他真正感到滿意。
接下來，就需要將伴奏、和聲、伴唱等部分，跟原唱合在一起磨合練習了。
而負責這些工作的七位，同樣是音樂系大四的學生里，除了以前給他做過伴奏與和聲的三位學長之外，其他人楊洋還都是第一次接觸，但從這些學生首次的演奏中所表現出的專業水準來看，卻也讓他安心了不少。
反倒是這些學生們，雖然也都簽署了保密協議，但卻不影響，他們在得知羊駝就是楊洋后的那份激動心情。
通過兩天的接觸與了解之後，這些學生的職業操守和專業素養令楊洋深感滿意，於是乎，他也早早地就將這七人，視作自己工作室的囊中之物了。
所謂的羊駝工作室，雖然還只存在於設想當中，但它前期的人才儲備卻不是一蹶而就的，而這些經過專業訓練與學習的應屆畢業生們，雖然各方面的水準還遠遠達不到頂級水準，但若只是用於錄製demo小樣和普通歌曲，卻是綽綽有餘的，如果再有曹若賓這位大師級的詞作曲大家在一旁指導監督，同時依託音樂系那專業級的錄音設備，即便是錄製專業水準的唱片母帶也不是不可能。
直到下午六點鐘左右，《江南》的demo才正式宣告錄製完畢，曹若賓揮揮手，示意錄音棚內包括楊洋在內的，十來個學生全部先回去，自己卻又趴在門口的桌子旁，埋頭寫寫畫畫起來。
楊洋看了眼略顯疲憊的曹老師，心裡很是有些暖和，當然有一些感觸：
像他這樣的老師，天生就該獲得學生的尊重！不僅是因為他與劉振這類老師，在品德上有著雲泥之別，同時在許多方面，兩人也完全沒有可比性。
比如，從曹老師對自己作品的專註程度上來看，他不但沒覺得給自己學生編曲有什麼不妥，而且幾乎是費勁心血地、全身心地在創作編曲……
陸獻禮對幾位伴唱及伴奏的學生，熟稔地擺手告別，回頭見楊洋若有所思地，望向錄音棚門口的桌子，便上前摟過他的肩膀，低聲勸道：
「小師弟，曹老師人就這樣，只要是遇到優秀的作品，他完全可以幾天幾夜都不合眼的，要是你實在擔心，那一會兒我喊師娘過來……還怕他不老老實實地回家？」
自從參加完楊洋的拜師宴之後，陸獻禮就開始以羊駝的師兄自居，彷彿這是一件令他非常得意的事兒，所以平時喊楊洋時他也總是師弟長師弟短的。
而對於這一點，楊洋倒是挺認同，而且也早早地改口喊他為師兄了。
與陸獻禮及呂程程分開后，楊洋就直接驅車趕往，幾公里之外的香舍音樂西餐廳，因為，倪裳已經在那邊等待多時。
最近楊洋忙得有點過分，過分到很少跟倪裳一起約會，平時也只能靠晚上煲個電話粥來聊慰相思，可今天是情人節，如果這時候不跟她在一起，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因為是第一次跟倪裳過情人節，所以楊洋點了魚子醬和焗蝸牛作為頭盤；湯是美式蛤蜊湯，同時副菜、主菜、甜品、咖啡等也一樣沒少，另外又開了一瓶價格不菲的紅酒，很是正式。
可惜的，是倪裳對這些顯得興趣不大，因為整個用餐過程中，她只是象徵性地吃了一點，更多的時間，卻都在捧著香腮，滿目含情地看著對面狼吞虎咽的楊洋。
香舍餐廳的裝修和檔次都不錯，許多人過來吃飯，都會很自覺地將自己裝得很紳士，可唯獨只有楊洋一個，從始至終都是不管不顧地大快朵頤，末了還很土鱉地打了一個飽嗝，那充氣娃娃漏氣般的聲音，回蕩在悠揚的鋼琴曲里，顯得是那麼的違和……
但即便是這樣，倪裳也還是看得津津有味，見楊洋惡搞一般，從桌面上抽出一根牙籤，雅痞地挑著牙縫裡那根本不存在的肉絲，便再也忍俊不禁地「噗嗤！」笑出聲來。
然而，完全沉浸在惡搞與幸福中的她卻沒發覺，自己笑靨如花的絕色容顏，卻將不遠處的鄰桌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給迷得神魂顛倒，不能自已。
所以，就在楊洋準備結賬走人的時候，那個頭髮已經脫成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就挺著不遜於豬八戒的肚腩走了過來。
「這位美麗的小姐，鄙人王富貴，這是我的名片……」，
倪裳略帶看了眼，面前這個鬼迷心竅的老男人，又一臉詢問地望向楊洋，見他也是一臉迷惘的樣子，當即就恢復成了白髮魔女的冷若冰霜。
瞬間反應過來的楊洋，立即生出了生吞了蒼蠅般的噁心感，當即暗罵了一聲：
艹，你特么當我不存在是吧？
隨後，便站起身來，伸手一把扯過那人遞來的名片，優雅地扔到桌面上的菜湯里，面帶紳士般的笑容說道：
「孩他媽，吃過了咱就走吧，孩子在家還得餵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