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租賃
清晨，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窗外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
楊洋緩緩睜開雙眼，老房子里斑駁脫落的牆皮提醒著他，自己還在2000年。
昨天下午，看著下班回來的父親楊建華，感慨其威嚴依舊之餘，楊洋提出了要用他的數碼相機拍幾張照片的要求。
他準備利用這近兩個月的暑假，將電腦畫像的攤位支起來，這樣上了大學，自己的經濟才能獨立！
楊爸平時雖不苟言笑，但卻是多才多藝的人，楊洋一手毛筆字和美術基礎便是其手把手教會的。
而如今楊洋已經高考結束，楊爸對他也就不再管得那麼苛刻了，聞言走進卧室便將相機和一應事物都交給了他。
簡單地吃了點早飯，楊洋拿起床頭上的相機，跟院子里收拾蔬菜的老媽打了個招呼，便騎著自行車直奔前樓大明家而去。
拉上睡眼朦朧的大明，兩人便直奔紡織廠大門口。
大明老媽在廠院門口開了個打字複印的小門市，勉強夠養家糊口。
兩人剛走進列印社，大明的老媽劉雲便熱情地招呼：「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家大小子今天竟然起這麼早！不是你的風格嘛……」
說著看了眼後面的楊洋：「是楊家小子啊，好久不見嘍，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吃早飯了嗎？」
楊洋聽了心裡卻暗自忖度：說男人漂亮，真的好嗎？
但這話他可說不出來，劉雲可是大院兒里出了名的母老虎……於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吃了，劉姨，我來……求你辦點事……」
「嘿，小子，你以前可沒這麼老實，這是不是想借錢啊？我跟你們幾個壞小子可都說過……」
看大明老媽嘴巴開始放炮，楊洋趕緊介面說道：「劉姨……劉姨……我不是借錢……我想借你家一台愛普生印表機用幾天……還有，想從你這訂五萬份贈券，單色宣傳紙那種。」
劉雲聞言一愣，這孩子弄這些幹嘛？
仔細詢問了楊洋，才知道他想嘗試做點生意，劉雲當即就表示了大力的支持，還說晚上就能把贈券印製好給他，省得耽誤他的功夫，只不過大明卻因此遭了秧，因為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成了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少不了又被老媽一頓訓斥的大明，一臉埋怨地跟著楊洋出了自家門市。
有了印表機和贈券，大物件就齊活了，揣著跟老媽要的兩百塊錢，楊洋帶著大明蹬著自行車就直奔科技市場。
「洋子，你真準備做生意？你說的那啥畫像能掙錢嗎？還不如跟著我們幾個一起在街面上搞點零花錢呢！」
車後座的大明心裡直犯嘀咕，他知道平時楊洋家裡管得挺嚴，特別是臨近高考這一學期，簡直連大門都不讓出，他什麼時候會做生意了，萬一虧了咋辦哪？
「嗯，叫電腦畫像，有機會你去看看就明白了，你沒事也跟阿姨學學電腦，將來這生意你也能做……」
「切！讓哥們去當萬惡的資本家？拉倒吧你！那能有我們幾個在街面上快活？」這傢伙聞言更是一臉地不屑。
幾人中，只有楊洋一人上了大學，大明三人早在初中畢業，就陸陸續續地輟學了，學歷最高的金逸，也就是初中沒畢業就轉到了市體委上了三年體育職高，所以平時他們幾個同大院兒里長大的孩子，就在社會上遛狗鬥雞，遊手好閒，整天到晚正事兒不幹，麻煩倒沒少給家人找，對此，家裡人也是深惡痛絕……
閑言少敘，倆人廢了老半天功夫才將其他物件置辦齊活，鑽拉麵館裡面一人吃了一大碗蘭州拉麵，大明才心滿意足地幫襯著楊洋，將傢伙事兒搬回家。
終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吃完晚飯後，楊洋就又鑽到列印社，拉回來幾包贈券和一台愛普生彩噴印表機。
在卧室里將印表機和讀卡器數據線接好，楊洋對著自己咔咔咔地就是一陣猛拍。
他要用自己的照片p幾張出來，這是談合同時能用到的，有了活生生的例子，才能更直觀地打動別人，要不人家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呢。
翌日
楊洋蹬著自己那輛大二八自行車來到阜市最大的國營商場：阜市百貨大樓。
「陳經理，我準備做的這個小活動，就是準備給已經在咱這購物的顧客免費贈送一張照片！這對咱商場無形之中也是一種宣傳，當然，有顧客想封個塑膜，或想多要點照片的話，也是要收費的，說白了，我也就是圖掙這點小錢的。」
「但是，為了顯示購物的顧客的優越性，只要是憑咱商場的購物小票和我的贈券，都一概給打5折！您看，這麼好的項目，貴商場是不是可以當做長期的惠賓手段啊！」
楊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跟百貨大樓招商辦陳經理介紹著，那陳經理顯然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好事兒，所以興緻一下子就被楊洋勾了起來。
國家實行改革開放以來，在市場經濟的推動下，阜市百貨大樓雖然名字都還沒變，但基本上都被內部職工給分片承包了！
參與了市場競爭的百貨大樓，當然也漸漸具備了一些服務意識。
所以陳經理聽楊洋說保證免費送給購物的顧客一張照片，另外再消費，收費還能減半的時候，這才能產生很大的興趣，要是擱在計劃經濟時代，楊洋能否見到對方，還是個未知數。
這不等於是免費給商場做宣傳嘛！
看著手裡的照片，別說還挺洋氣！又仔細看了看桌子上的贈券，陳經理伸出手指輕輕地敲著，沉思了一下，說：
「那你準備要多大場地？作為我個人很歡迎你這種，能夠跟我們商場互惠互利的承租者，這樣吧，租金方面，我會考慮給你一定的優惠。」
「陳經理，您不是說笑吧，我免費贈送給顧客的照片可是需要成本的，相信以咱們商場人流量，我因此掏出去的錢，絕對比您收的租金高得多，而且我可問過了，您這每平方可就幾十塊的費用啊，還給免稅不是嗎？」
楊洋打一開始就準備空手套白狼。
開玩笑，哥們身上總共還有不到三十塊，都給了你，也不夠租一平方的！
「聽著是這麼個理，但你能保證一直免費送下去嗎？如果能，只要你不超過五個平方，我自己做主，免費給你提供！但你們必須掛靠在我招商辦的策劃小組，你覺著怎樣？」
楊洋聞言大喜地點了點頭，才接著說：「好吧，只是……這營業執照……」
「屁，到時候你們是我招商辦的惠賓活動小組了，要什麼營業執照？放心吧小夥子，好好乾！」
那陳經理大手一揮，就將一些繁瑣的事情給楊洋免了。
人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楊洋還有什麼好裝腔作勢的？
這陳經理也有他的小九九，有了楊洋每日以招商辦的名義白送的照片，無疑對他也有著很大的好處，但具體是什麼，楊洋就不得而知了。
但這對楊洋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萬事頭三腳難踢，楊洋聽見陳經理的話后，他就明白，這一腳，成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陳經理將楊洋帶到商場正大門的位置，幫他選擇場地。
原本楊洋以為對方會將自己放在最後面，甚至是樓梯間，但見對方鄭而重之將自己帶到了大門口，他心裡那份欣喜就別提了！
在這陳經理的建議下，楊洋選擇了大門出口處，一處塊三四米長的靠牆位置，作為「百大招商辦電腦畫像惠賓部」的營業場所。
你看，楊洋還沒有走馬上任，名字都被那陳經理起好了！
所以說，做生意，還是得撓准了對方的痒痒穴才行！
當然，楊洋對這個名字是舉雙手贊成的，因為有了招商辦這面大旗，他也不怕後面有什麼麻煩了。
不僅如此，楊洋還以改名字為由，讓陳經理帶他跑了上下三層賣場，跟十來個收銀台里的收銀員叮囑發放贈券的事宜，他要保證每個來購物的顧客都能人手領到一份。
但這對陳經理來說，又算個什麼呢？
最後雙方還簡單地簽了一個租賃協議，至此，楊洋就正式成了，阜市百貨大樓一名光榮的租賃個體戶。
而且，還是不給錢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