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九分店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理的東西，他從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倒流一瞬，可是，總有些人相信時間是可以停止，倒流，加快的事物。


  停止和倒流不清楚，可是他的加快卻是有目共睹，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時間流轉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許多，而是在你回望你所走過的路時，那過往恍如昨日。


  「你醒了，莫誠。」


  說話的是九分店的店長莫毅，記憶里，那時的他還很年輕，而莫誠只有十歲。


  「早。」莫誠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已經在工作的叔叔。


  「快點去吃早餐，我放在後院的石桌上了，以後要早起，不能總是睡懶覺。」


  莫毅的眼神中帶著些嚴厲，可是他的話音並不堅決，他想到了昨晚的事。


  「啊？還怪我了？是你昨晚拉著我看那些奇怪的機械，珠寶。」


  莫誠並不想接受莫毅的訓斥，昨天夜裡，一直到很晚，他們二人都沒有休息。


  「咳咳。」莫毅清咳幾聲，「怎麼可以這樣對叔叔講話，快去吃早餐。」


  「是，是。」莫誠有氣無力的回應著，他的表情明明是嫌棄。


  莫誠已經不記得這家店是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了，雖然他清楚以前並沒有住在這裡，可是他的腦海里並沒有關於這家九分店何時開張的畫面。


  在他回憶的最初，叔叔就已經陪在了自己身邊照顧自己。


  九分店的日常並不像戰場那般風起雲湧，儘管有很多難纏的顧客，可是莫毅總是選擇讓步。


  午後的陽光斜照在玻璃門，莫誠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前的階梯上。


  他在等待著顧客，九分店的生意並不是特別順利，有時門庭若市，有時一連幾天都沒有一個顧客。


  就在莫誠被那高掛的太陽照得快要睜不開眼的時候，不遠處的街道上走來了兩個身影。


  他們身著破爛，年齡較大的女士身旁是一個孩子，想來，他們是母女關係。


  「叔叔，來客人了。」


  說著，莫誠站起身來，他恭敬的向漸漸走進的母女打著招呼。


  「我來當些東西。」


  那女子的聲音那般虛弱，好像很久沒有吃東西般。


  「好，進來屋裡吧。」


  說著，那母女和莫城一起走到了櫃檯前。


  「請問，您要當什麼？」


  莫毅很快的打量了母女二人，他的速度很快，他害怕自己的眼神傷到了這女士的自尊，沒有一個女士希望男子一直看著自己這副模樣，那簡直像個乞丐。


  「我……」女子猶豫著，他的手伸進了口袋，他知道那並不是值錢的東西，可是，他們已經太久沒吃東西了，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可是那孩子還那麼小，他才剛學會說話不久，他不需要承受這些。


  「沒關係，我們店裡並不像其他的九分店，我們會很公正地評價您所當的事物。」


  莫毅看出了女子眼神中的恐懼，想來是受到過不少的冷眼，也難怪，這動亂的年代，沒有什麼人願意伸出援手幫助別人。


  「我要當這個銀戒指。」


  說著，女子的手顫抖著放在了櫃檯上，那孩子躲在母親的身後，他的手緊緊的抓著母親的衣角，他在害怕著什麼，而那些事或許是大聲的咆哮，或許是殘酷的冷眼，那銀戒指並不值錢。


  「我看一下。」


  莫毅微皺著眉頭，他仔細的打量著那枚銀戒指。


  即使是像莫誠這般小的孩子也可以輕易地看出那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可是莫毅卻盯著那戒指看了許久。


  女子的眼神透著緊張，她的呼吸加開了許多，她已經做好了被婉拒的準備，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次這樣的事。


  「不錯的戒指。」說著，莫毅從一旁拿起了一枚金幣遞給了女子，「我買下了，不知道您對這價格滿不滿意？」


  滿不滿意？這簡直是多餘的問題，在羅迪尼亞大陸，一枚銅幣就可以買好多糧食，一枚銀幣就可以吃一頓很好的大餐，而一百枚銀幣才能換來一枚金幣。


  那戒指不可能這麼值錢！莫誠的心裡這樣想著，他知道這戒指是一件並不特殊的工藝品，他最多值一枚銅幣，他不清楚叔叔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的價錢買下它。


  「真的嗎……」


  那女士的眼睛瞪得大的嚇人，她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有人會花一枚金幣買下這枚戒指，即使是她自己也清楚這不值什麼錢。


  「真的，一枚金幣。」莫毅把那枚金幣塞進了女士的手裡，「雖然材質不好，可它值得起這一枚金幣。」


  「謝謝……」女士的呼吸更加的急切，他的眼眶閃著晶瑩的淚水。


  「這沒有什麼值得感謝的，我只是花錢買了同等價值的東西，說不定我還賺到了。」


  莫毅這樣說著，他的心裡清楚，這一枚金幣或許可以改變這母女的一生，而它對自己並不是特別重要。


  「謝謝，謝謝……」不止那女士，在女士身後的孩子也跟著彎下了身子。


  「如果你們再這樣，我可能要收回這枚金幣了。」


  莫毅並不是為了得到感謝才做出這樣的事。


  就在這時，莫誠從後門走了進來，他的手裡拿著一塊麵包，莫毅並沒有注意到莫誠何時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給。」莫誠並沒有說些多餘的話，他把手中的麵包遞給了比自己還要小些的孩子。


  那孩子並沒有很快的伸出手接過麵包，她又躲回了母親的身後。


  「那。」莫誠並不知道眼前的孩子為什麼不接過麵包，至少現在的他還不懂，因為他沒有經歷過無數的冷眼，無數的拒絕，無數的痛苦。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那孩子獃獃的看著莫誠，他不清楚是不是可以拿那麵包，他害怕那是陷阱，他害怕他會為此付出代價，雖然，這本不屬於這般年齡的孩子所需要考慮的範圍。


  終於，那孩子還是決定伸出了手，他已經餓壞了，他已經顧不得太多。


  「哈哈。」莫誠的臉上漸漸的萌生笑意，他感覺到幫助別人是那般開心的事。


  「謝謝……」


  這一天里，這個時刻，彷彿多少的感謝都不能表達女士此刻的心情，那言語顯得那般無力，不論多少次的感謝，都並不能傳達自己的心情。


  許久，那母女二人離開了。


  莫毅在櫃檯后輕輕地把那枚銀戒指拋到半空，又接住。


  「叔叔，這戒指不是值錢的東西吧。」


  莫誠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你說的沒錯。」


  莫毅那般淡然的回應著。


  「你為什麼要出這麼高的價錢呢？」


  莫誠期待著莫毅的答案，他知道，莫毅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雖然自己不太懂。


  莫毅並沒有很快的回答，他在想怎樣才能以莫誠聽得懂的方式解釋這件事。


  「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送給那孩子麵包嗎？」


  莫毅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他很開心莫誠做了這樣的事，他看的出在莫誠的內心深處住著一位善良的天使。


  「因為他們需要這些。」


  莫誠不假思索的回應著。


  「沒錯，我之所以會出這麼高的價錢，也是因為他們需要這些。」莫毅若有所思的看著莫誠。


  「可是，這樣做的話，我們會賠很多錢的。」


  莫誠的回答很現實，這是他在九分店工作了這麼久產生的觀點，不論怎麼說，他們是商人，是為了賺錢才選擇了這個職業。


  莫毅把銀戒指放在了桌子上：「如果一直餓著肚子的話，會怎麼樣？」


  「會餓死吧……」


  莫誠並不知道莫毅為什麼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說的沒錯，不吃飯的話，可能會餓死，而那一枚金幣可以幫助他們改變現狀，他們並不是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這個時代就是這樣，有能力的人不一定找得到用武之地，男人還好，可以加入軍隊，可是女士就不一樣了，他們在戰亂時代是最痛苦的群體。」


  「嗯，我知道了。」


  莫誠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哈哈。」莫毅的臉龐又一次露出了笑意，「你明白了什麼？」


  莫誠思索片刻。


  「就像你以前說過的，你開這家店的原因是因為喜歡這個職業，可以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可是，做這個職業的人很容易迷失自己，利用職業的方便騙取別人的錢財。」莫誠繼續說著，「你說過，開這家店的另一個目的是為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沒有什麼人會閑著沒事把重要的事物拿到九分店賣掉，那些拿著寶物前來換些錢財的人大都是因為遇到了某些麻煩事。」


  「嗯。」莫毅的眼神里滿是欣慰，「記住，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比金錢，利益還要重要的事，當你幫助別人的時候，你所收穫的或許是幾句感激的話，可是被幫助的人卻會因為你的幫助而改變一生也說不定。」


  「我長大以後也要像叔叔一樣守護這家店，助人為樂。」


  「小傢伙，為什麼這句話在你嘴裡說出來感覺這麼奇怪。」


  說著，莫毅的笑聲傳了好遠。


  「哪裡奇怪了！」


  莫誠有些氣憤，難得自己說出那麼嚴肅的話，叔叔卻這樣的回應。


  「沒事。」莫毅依然笑著，他只是感覺莫誠的樣子很可愛，很好笑。


  「你給我講清楚。」


  莫誠的眼睛眯做了一條縫。


  「咳咳。」莫毅變作了一本正經的樣子，「我說了，沒事。」


  「嗯？」


  莫毅的眼裡滿滿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