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因果(2)

  夏青見狀,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以你的聰敏都沒能瞧出來三嫂是受了何人的奸計,自是要自責的。可此事也不怪你,說不定五哥今兒個就能將解藥配出來,你別難過。」

  齊風笑了笑,沒說話。夏青自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看著蔣阮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聽著她那些令人心驚肉跳的話語,齊風只覺得又一次受到了震懾。他從來不喜歡女人哭哭啼啼,之前欣賞蔣阮,便是為她的勇氣。然而昨日里無意間瞧見蔣阮那般傷心的質問,他竟也覺得心中生疼,很想要安慰她,卻只能遠遠的一邊看著。他痛恨自己無能為力,什麼忙也幫不上。

  眾人正想著各自心思,不想就瞧見林管家帶著蕭韶匆匆往這邊走來,蕭韶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眾人都有些奇怪,這個節骨眼兒上蕭韶還往王府裡帶人,不怕越來越亂么?再看那跟在蕭韶身後的人,錦衣華服,身量不高,待走近了露出一張秀氣美麗的臉,彷彿是哪家的小公子。莫名的有些眼熟。

  「十三殿下!」莫聰首先叫了起來,他看了看蕭韶,又看了看宣沛,道:「三哥,你怎麼把十三殿下叫出來了?」他性子自由奔放,先想到的並不是宣沛私自出宮可能帶來的麻煩。只是疑惑,蔣阮出事,做什麼將宣沛叫來。宣沛和蕭韶他可記不得有什麼交情,至於蔣阮,就更不可能與宣沛有什麼關係了。

  「你進去吧。」蕭韶對宣沛道:「她就在裡面。」

  宣沛看了他一眼,道:「多謝。」這一眼裡飽含了各種複雜的情緒,周圍的一眾人瞧得雲里霧裡,卻也覺得,這似乎並不是一個成年男子與少年的對話,而是站在相等的地位里,男人對男人之間的承諾。

  宣沛進去后,關良翰終於忍不住道:「老三,你搞什麼鬼,把十三皇子叫過來幹什麼?皇上那邊要是知道了,你又有一堆麻煩。」

  「他必須來。」蕭韶淡淡道:「有些事情,只有他明白是怎麼回事。」

  屋裡,白芷連翹退了出去,宣沛將門掩上,他似乎是有些不敢靠近床邊,只是在離床幾步開外的地方站住。蔣阮睡得安寧而沉靜,臉色有些蒼白。宣沛看著看著,終於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床邊,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少年脊背挺得筆直,彷彿一個真正高傲的貴族一般,然而眼睛里登時蓄滿了淚水,眼淚積攢的太多,終於承受不住從眼眶中滾滾落下,熱淚滴到了蔣阮的手背上。他秀氣美麗的小臉皺成一團,向來老成的面上此刻充滿了孩子氣,彷彿一直故作堅強的孩子看到母親,長久以來的偽裝轟然卸下,獨留滿腹的委屈痛痛快快的發泄出來。

  「母妃。」宣沛哽咽道:「是你嗎?母妃,你是不是回來了。」他慢慢地抓起床上女子的手,那雙手似乎還是記憶中的溫暖,他把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大大的溢出一個笑容:「你是不是還記得沛兒?沛兒好高興,母妃,你什麼時候醒過來?」

  「這麼久了,我好害怕。」宣沛緊緊抓著蔣阮的手:「我以為這裡就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回來了。我想替你報仇,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在宮裡慢慢站穩腳跟,只有這樣才能幫到你。後來我看到了你,母妃,我以為你不是我的那個母妃,你根本不認識我。沛兒想這樣也好,這一次就讓沛兒來守護你……」他突然頓住,然而慢慢的,慢慢的抽泣起來:「可原來,你還是我的母妃啊。」

  「要是能與你早點相認便好了,母妃,這一世我們好不容易才重逢,我不想離開你,母妃,不要又留下沛兒一個人好不好?」少年卑微的祈求飄蕩在空氣里倏然而散,在宮裡高傲陰狠的少年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刻,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然而宣沛此刻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失而復得的喜悅中,什麼都顧忌不得。

  可即便是宣沛到來后,事情也沒有好轉。相反,蔣阮這一睡下去,竟是再也沒有醒來的跡象。眾人都急的團團轉,蔣信之更是急的眼圈都紅了。夜裡,眾目睽睽之下,夏青終於還是聳拉著腦袋走了出來,垂頭喪氣道:「三哥,不行,這毒我解不了。」

  他話音剛落,就被一個人揪住了衣領,不是蔣信之,卻是宣沛,除了蕭韶,眾人都有些出乎意料的看著他。宣沛一字一頓道:「所謂金陵聖手,原來竟是個庸醫,本殿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若是治不好他,本殿就稟告父皇,拆了你的醫館,砍了你的腦袋,我大錦朝不需要這麼名不副實的神醫!」

  他的語氣陰狠,彷彿陷入絕境的困獸,眾人心中一驚,夏青被這少年兇狠的模樣鎮住,竟是連發怒也忘記了,只是獃獃的看著他。齊風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在宣沛眼裡覺出幾分似曾相識,也不知是不是他如今的錯覺,總是覺得宣沛這樣發怒的神情和蔣阮如出一轍。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齊風搖了搖頭,斷絕了自己那點胡思亂想。

  「十三殿下,您別逼人太甚。」卻是莫聰看不過眼,出來為夏青打抱不平:「我五哥雖然是神醫,卻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否則這世上便沒有人死了,還要那麼多棺材做什麼?」

  「我不許你說棺材!」

  「閉嘴。」

  兩個聲音同時出聲,前者是宣沛,顯然已經氣急敗壞了。後者出自蕭韶,他瞥了一眼莫聰,目光里的警告讓莫聰頓時噤了聲。蔣信之強自壓抑自己心中的情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問道:「敢問夏大夫,舍妹身上的毒夏大夫不能解,可還有什麼法子?」

  夏青瑟縮一下,宣沛沒好氣的鬆開手。他看了一眼蕭韶,對上蕭韶冰冷的目光,才為難道:「我師從八歧先生,他是世上最聰明的人,這毒我是解不了,可師父也許能解開。若是師父也解不開,世上便無人能解了。」他望向蕭韶:「三哥,要不你帶三嫂去迦南山一趟,師父眼下應當也出關了。」

  蕭韶一怔,突然想起上一次去迦南山見八歧先生時,八歧先生曾問過他身邊可有出現什麼特別的人。當時他並不明白八歧先生指的是什麼,說的也不甚清楚。八歧先生說那人為報仇而來,又為報恩而來,命格與他糾纏在一起,莫非指的就是蔣阮。是了,八歧先生還說過會與那個人有一面之緣,豈不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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