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上山(2)

  不過只是片刻失神,蔣信之便回過神來,三兩步走到蕭韶面前,怒道:「阿阮,你怎麼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蔣阮哭的如此厲害,蔣信之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這世上大抵還沒有人能讓她如此哭的,可若是換了蕭韶……蔣信之橫眉冷對,夜楓有些緊張,好似若是蔣阮答一聲好,蔣信之便能立刻在此地與蕭韶打上一架一番。

  「她中了毒。」蕭韶淡淡道:「如今又有心魔困擾,神志不清,我叫你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問你,當初夏家人合謀害你之前,你可曾還有中過別人陷阱?」

  「什麼中毒,你到底在說什麼?」蔣信之皺了皺眉,不明白蕭韶到底在說什麼。瞧見蔣阮彷彿並未察覺到他的到來時,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不對。便上前一步,彎下腰湊近蔣阮,道:「阿阮?」

  蔣阮卻是渾然未覺,目光空洞彷彿一汪幽深的潭,而她的話語清晰,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炸響在蔣信之耳邊。她說:「哥哥,你不要死,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蔣信之愣在原地,蕭韶垂眸:「現在你明白了,我為什麼要將你叫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蔣信之也不是蠢人,瞧見蔣阮這般異常的狀態已然明白了幾分。他上下審視了蔣阮一番,沒有瞧見她身上有別的傷口,心中這才稍稍安定。看著蕭韶的目光里已是十分不善:「阿阮到底怎麼了?怎麼連我也不認識?這模樣看著像是被魘著了。」想起蕭韶方才說的話,蔣信之悚然一驚:「你說她中了毒?」

  「是。」蕭韶看著懷裡的蔣阮,她這樣恐慌的情緒已經持續太久了,而不時吐出的話語里蘊藏著無窮的秘密,每一樁都令人心驚肉跳。即便是他,也有許多困惑不解的地方。蔣信之是蔣阮的親哥哥,本以為其中許多事情蔣信之至少也是知道一二的,可如今看來,這兩兄妹之間似乎也並非無話不談。蔣阮一直都將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誰都走不進去,因為她守護的秘密,似乎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她怎麼會中毒?」蔣信之一把揪住蕭韶的衣襟,許是怕傷到蔣阮,下手到底還是輕了許多,他壓低聲音,眼圈卻是有些泛紅,語氣是十足的憤怒:「蕭韶,她過門不過一日,你就讓她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毒?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早知這王府是如此龍潭虎穴,我便是將她在府里養一輩子,也絕不會讓她嫁給你!」

  他向來是護短的,只是一邊聽著的夜楓卻要為自家主子鳴不平,道:「舅少爺,您這話可就說的不妥當了。少夫人這毒可不是在咱們府里被人下的,追究起來,早是在胎里就帶了毒素,從小便積攢在身的,根源並非在王府,您要怨主子,是不是也太沒道理了些。」

  錦衣衛們待蕭韶十足尊敬,待別人卻沒有那麼多講究,夜楓說起話來毫不客氣。直聽得蔣信之一愣,他反問道:「胎裡帶毒?」

  「所以我問你,」蕭韶冷眼看著他:「蔣府里,有人曾經對你們不利,是誰?」

  蔣信之微微怔住,繼而冷笑一聲,他向來待人都是和氣磊落的,極少瞧見如此陰鬱的表情。他道:「我與阿阮在蔣府里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要問我誰對我們不利,那便實在太多了。阿阮自出生起便是受人侮辱不斷,當初有母親和我護著,至少還能安穩度日,今日若非你提,我還不知道,早在那之前她便被人下了毒。」蔣信之握緊拳頭:「若我知道那人是誰,必然要他碎屍萬段!」

  「先夫人也中了此毒,」蕭韶淡道:「正因如此才去世。而你似乎並沒有中招,」蕭韶看了懷中的蔣阮一眼:「蔣府的家務事,只有你們自己最清楚。其中淵源,還要你來解。找到那人後,不比你出手,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他說的雲淡風輕,房中卻倏爾寒涼幾分,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帶著淡淡的殺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讓人毫不猶豫這美貌優雅的青年,下一刻便會化身修羅嗜血無情。

  蔣信之定定的看著他,蕭韶平靜的與他對視,片刻后,蔣信之才沉聲道:「你若問我最大的敵人是誰,自然是夏研一家。當初她想要做當家主母,分明只是一個妾,卻處處與母親為難,偏還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蔣權又總是護著她。」蔣信之的表情彷彿吞了一隻蒼蠅般,只要一想起那些日子,夏研惺惺作態帶給他們母子三人的屈辱,他就打心眼的覺得噁心。如今他連蔣權喚一聲「爹」也不肯,瞧得出對尚書府已經是一絲情意也無。

  「夏研已經死了,她卻被人誘導著激出了體內的陳毒,下手之人並非夏研。」蕭韶道:「此事我會查清楚,如今……」他看向懷中的蔣阮:「你來看看她吧。」他鬆開手,蔣阮之前被他哄著已然稍稍平靜一些,至少沒有歇斯底里的質問,只是還是一副十分惶恐凄厲的模樣,彷彿經歷了什麼極度絕望的事情。

  蕭韶一讓開,蔣信之便上前將蔣阮摟住,蔣阮雙眼已然紅腫,蔣信之雖然之前回答了蕭韶的問題,此刻一見此情景還是滿心疑惑,當下便急忙問道:「阿阮怎麼會變成這樣?」

  「誤打誤撞,如今她的心魔已生。」蕭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是卻能讓人感覺到那平靜話語中含著的淡淡怒意。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蔣阮:「這就是她的心魔。蔣信之,她日日都沉浸在這樣的惶恐之中,我無法了解,你也不明白,但是有些事情,我以為你應該知道。」他垂下眸,長長的睫毛似是輕輕顫動一下,語氣毫無波瀾:「你的妹妹,弘安郡主,並不如表面上看的這般無懼。她日日都擔驚受怕,只是你我都不知道罷了。」說完這句話,他推門走了出去,只留下蔣信之一人呆在原地。

  怔了片刻,蔣信之似乎才明白過來,他低頭看向蔣阮。蔣阮渾然不覺,即使是蔣信之就在身邊,她的目光卻是透過蔣信之彷彿在看別的什麼東西。蔣信之注意到她的小手指,深深的彎起包在掌心裡,蔣信之登時便眼圈一紅。蔣阮小的時候膽子很小,但凡是極度害怕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做這個小動作。後來蔣阮從莊子上回來了,她聰明鎮定,膽大利落,似乎沒有什麼害怕的東西,也再也沒有見她做出個這麼個動作。原以為是她不再有害怕的東西了,也不再保留這個習慣了,可今日一見,原來她從來都還是原先那個小女孩,他怎麼會讓自己的妹妹陷入如此境地?蕭韶說的話如一記重鎚重重捶打在他心上,蔣阮日日夜夜都沉浸在擔驚受怕中,而他竟然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蔣信之一咬牙,狠狠地一拳捶向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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