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往事(2)

  不得以找了這麼個山洞,雖能稍避風寒,卻仍是覺得身子一陣一陣發冷,貼身的衣裳都被雪水浸濕了,此刻又無其他可以取暖的東西,若真要穿著寒涼的衣服凍上一夜,實在是不知道最後會怎樣?

  蔣阮揉了揉額心,正要想著要不要去外頭再找些石頭將洞口堵得嚴實些,就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她神色一變,極快的坐起來,仔細傾聽外面的動靜。

  腳步聲輕微,沉穩,一步一步緩而堅定,卻未呼喊,未有其他雜音,不是官兵,蔣阮心下一沉,此地天色已晚,尋常獵物也不會來的地方,到底是誰?

  那腳步聲直直衝著山東而來。

  蔣阮的手摸進袖中,臨走之時的匕首還在,她緊緊握著那把冰涼的匕首,盯著被灌木叢遮蔽的山洞口。

  一步,一步,一步,步步敲打在她心上。

  腳步聲在幾步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蔣阮鬆了口氣。

  下一秒,灌木叢噗的被什麼東西擊開,一個修長的人影出現在山洞門口。

  天色陰沉,已至傍晚,光線模糊中,他的臉清晰的倒映在蔣阮瞳孔之中。

  剎那間,兩兩對望,一人訝然,一人微怔。

  蔣阮緊緊盯著他,蕭韶一身黑色錦衣,長身玉立,本就出色的容貌加上天生自內而外的優雅氣度,令這黑暗臟污的山洞也蓬蓽生輝起來。

  蕭韶也在打量對面的人,少女衣衫緊緊貼在身上,烏髮蓬亂,一雙眼睛警惕又驚訝的瞪著他。她從來一副溫婉冷靜,笑著將人玩弄鼓掌之中的模樣,如今倒是頭一次這般狼狽。

  微微思忖一下,他大踏步走了進來。

  「蕭王爺。」半晌,蔣阮回過神來,瞧著他道:「怎麼來此地?」

  「天色已晚,此處上路多有不妥,你身體極度虛弱,不可走動,最好留在此處等官兵來。」蕭韶淡淡道。

  蔣阮聽出他話里的意思,笑了笑:「蕭王爺是要救我?」她心中仍是懷疑,蕭韶此人深不可測,心思更是無人能猜度。上次他幫了蔣素素,如今又幾次三番的幫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她也看不清楚了。

  蕭韶卻是轉過頭看著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如同灑了鑽的夜空,自有星光璀璨:「殺敵一萬,自損三千,這是你的方法?」

  看她對付宰相府的手段,不動聲色,步步緊逼,引蛇出洞,最後一舉打下,直叫宰相府再無翻身之地。手段之狠辣,心思之縝密,這樣小的年紀,平生之所見,絕無僅有。而此刻看來,便是躍入懸崖,也在她算計之中,這樣的計劃,算計偏了一分都是掉命的下場,手段狠便罷了,偏還對自己也狠,膽子大便罷了,偏還是這樣膽大包天。

  「錯了,是殺敵十萬,自損三千。」蔣阮糾正他的說法。想到宰相府此刻的絕境,心中微微有快意閃過,然而她知道,這還遠遠不夠,李棟給予她的痛苦,給予沛兒的痛苦,必然要一一奉還。

  蕭韶若有所思:「宰相府跟你有何深仇大恨?」

  原先以為她是宣離的人,後來見她步步都令宣離狼狽吃癟,才知不是,水庫一事,矛頭更是直指宰相府。不惜宰相府滿門陪葬,自然是有深仇大恨,然而他派出去錦衣衛卻也查不到,蔣阮和宰相府到底有何過節。甚至於,當初李楊父子去蔣府,才是蔣阮與宰相府頭一次見面,何以頭一次就下次狠手?真有如此簡單?

  蔣阮微微一笑:「無可奉告。」對蕭韶,她實在是難以放心,然而剛說完此話,猛地咳嗽一聲,身子涼的出奇,腦中一陣暈厥。

  蕭韶站起身來,蔣阮還未看清楚他要做什麼,便覺得身子一暖,蕭韶的黑金雨絲錦鶴氅輕飄飄落在她身上。

  這鶴氅分明極其暖和,卻輕的沒有一絲重量,倒是十分輕便,因是剛剛從蕭韶身上脫下來,還帶有他的溫度。蔣阮一怔,蕭韶走了出去。

  蔣阮擁著他的鶴氅,這鶴氅猶如雪中送炭,方才冰塊一般的身子總算有了一絲熱氣,不過片刻,蕭韶又走了回來,卻不知他從哪裡撿了些乾柴回來,山崖中雨水未停積雪未化,要找到不被打濕的柴火比登天還難,蕭韶一頭一身的霜雪,將乾柴放在地上,用火摺子點燃。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燒起來,暗色的山洞登時有了光亮,暖融融的令人心生錯覺。

  蕭韶道:「坐過來,將衣服烤乾,否則寒氣入骨,日後落下病根。」

  蔣阮也不推辭,便擁著鶴氅走上前在火堆前坐下,果然,一靠近火堆,身子便舒服的緊。她忍不住將雙手靠近些,想將手烤的暖和。

  冷不防蕭韶突然伸手將她手腕攥住,蔣阮一怔,還未反應過來,蕭韶已經飛快的替她把了脈,眉頭一皺,放開她的手,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蔣阮見他神情如此,心中詫異,道:「蕭王爺有話要說?」

  蕭韶搖了搖頭,目光又落下她肩上。蔣阮肩上受了傷,行動間雖然忍著,卻仍是有些異樣,蕭韶注意力驚人,一眼便發現其中異常。想了想,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瓷小瓶扔在蔣阮懷中。蔣阮接過來頓了頓,拔開瓶塞,一股清涼的味道涌了出來,蕭韶聲音冷清:「金瘡葯,不會留疤。」

  蔣阮微微一笑:「多謝。」心中卻更加狐疑,蕭韶這般相助,越發顯得詭異,這人行事冷清,何以如此體貼?不過,他竟然會醫術?蕭韶此人神秘莫測,便是有心要拉攏他的宣離,上一世也莫不清楚蕭韶的底細,更勿用提過他還會醫術了。

  見蔣阮接了葯,蕭韶也不多留,起身便出了山洞。像是蔣阮換藥他為了避嫌,蔣阮便飛快地用那青瓷瓶的葯灑在傷口之上,粗粗的包紮了一下。卻不知那葯到底是何靈丹妙藥,效果好的出奇,傷口不再發疼,有種清涼的舒適感。

  蔣阮放下心來。

  過了一會兒,蕭韶重新走了進來,手裡抱著新找的柴火和一隻剝了皮的野兔。將柴火往地上一扔,挑了兩隻樹枝將兔肉撕好,放在火上炙烤。

  蔣阮怔怔的看著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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