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贈梅
「我,我是讓她出去買東西。」婦人有些著惱。
「夫人要買什麼?這麼多銀子,要買的太多,巧姐兒不會搬不動嗎?」
周圍的鬨笑聲更大了。
婦人愈發惱怒:「你管這些做什麼,我自然有要買的東西,如今我已經說了,這銀子是我給巧姐兒的,這老頭說是他的銀子,可有證據或者證人?」
周圍的人沒有一個說話的,證據或者證人,實在是沒有。即使事情看起來已經能夠猜測得出原因,還是沒有人願意為這老頭出頭。
「你們這是同流合污,串通一氣,狼狽為奸……」老頭氣的跳腳,一口氣蹦出了好些詞語,可惜這些文縐縐的怒罵對周圍人沒有一絲影響。
「老先生不必著急。」蔣阮道。
老頭轉向蔣阮,皺了皺眉,語氣生硬道:「老夫不想牽連姑娘,這些人是掩飾他們的罪證,老夫就跟他們死扛到底,姑娘今日出手,老夫心領,只是如今你也是泥菩薩過河,還是自保為好。」說出「姑娘」二字時,老頭有些遲疑,叫這樣一個能做自己孫女的小女孩姑娘實在奇怪,但面對這小女孩時,卻有一種面對成年女子的感覺,實在無法將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童看待。
「你這老頭好不識好歹,我家姑娘救你,你卻不識抬舉。」連翹聽聞此話,立刻氣道。
「連翹,」蔣阮制止她,道:「老先生如此認定我無法自保?」
「難不成你還有辦法?」老頭提高聲音,周圍人的目光又被吸引過來。
「老先生,你先說說銀子是怎麼丟的。」蔣阮道。
「我沒有偷他的銀子,我沒有偷他的銀子!」女童卻又尖叫哭泣起來。
「閉嘴。」蔣阮冷冷的看了一眼婦人懷中的巧姐兒,巧姐兒被她冷漠的眼神一看,不自覺的心中感到害怕,立刻住了嘴,往婦人懷裡縮了縮。
眾人嘖嘖稱奇,老頭見狀想,想了想,道:「今日我初來此處,在街口買餅的地方買了一個油餅,從錢袋裡抓了銅板,走了一會兒感到有人動我的東西,卻一看是一小女孩走在身邊,我心中警惕,便去看自己的錢袋,發現銀子不翼而飛,便抓住她,果真在她身上搜出銀子。誰知她還倒打一耙,真是可惡!」說罷又瞪了一眼臉上尤待淚痕的女童。
「買油餅的小販在何處?」蔣阮問。
「是我。」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撓撓頭,目光有些躲閃道:「買餅的人太多,我記不住了。」西街人情冷清,這話分明就是敷衍。
小女孩和婦人見狀,都幸災樂禍的看著蔣阮,只覺得蔣阮再也無法翻出什麼花樣來了。
「既然兩人都各執一詞,」蔣阮輕輕道:「就讓銀子來說話吧。」
銀子說話?銀子如何能說話。這話說的有趣,人群紛紛朝蔣阮看過來,那氣的跳腳的老頭也轉過頭疑惑的看著蔣阮,白芷和連翹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蔣阮待要如何。
婦人差點笑出聲,頗諷刺的道:「小丫頭,你這是在說胡話不成,難道你還能讓銀子開口說話,真有這樣的本事,就快些讓大傢伙開開眼界,若是胡說八道,可別叫大家看了笑話。」
「銀子自然會說話。」蔣阮淡淡道:「我再問一遍好了,這位夫人,銀子真的是你的?」
「自然是我交給巧姐兒的。」婦人一仰頭,說的理直氣壯。
「好。」蔣阮道:「白芷,你去尋一盆清水過來。」
周圍人都不知道蔣阮打的是什麼主意,有路邊的小販道:「我這有現成的清水,可以借姑娘一用。」
白芷便將清水盆端過來,端端正正的放在蔣阮腳下。
「夫人請將銀子交給我。」
婦人懷疑的看了一眼蔣阮,女童將錢袋捂得更緊了些。
「夫人不將銀子交給我,我怎麼向銀子問話?」蔣阮一本正經道。
此話一出,周圍便發出一陣低低的鬨笑聲,看熱鬧的人本就越來越多,此刻見這看上去氣質不俗的小姑娘突然這般說話,心中不由得惋惜,看著倒是個聰明的姑娘,不想倒是個腦子有些問題的。
連翹瞪了一眼周圍的人群,或者是人群的鬨笑令那婦人有了底氣,便從女童手裡拿出銀子交到蔣阮手裡:「諾,你可要問清楚了呀,大傢伙都聽著哪。」
在場的人中除了蔣阮只有三人未笑,連翹和白芷自不必說,老頭也只是緊緊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蔣阮的動作。
蔣阮將銀子托在掌心中,面上沒什麼表情,聲音卻極端輕柔,她說:「銀子啊銀子,煩請你告訴我,究竟是誰在說謊?」
婦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小丫頭,你可別說銀子就這樣告訴你了啊,你這根本就是糊弄人,可別把我們當傻子耍!」
蔣阮看也不看她一眼,一鬆手,手裡的銀子便咚的一聲掉進腳下的水盆,水波淺淺的漾了一層出來。她道:「銀子已經說話了。」
「什麼說話?」婦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麼多雙耳朵,難道就你一人聽見它說話?」
「不是聽見的,是看見的。」蔣阮盯著水中。
人群中有好奇的少年伸長脖子道:「它說話了嗎?」
「沒有嗎?」蔣阮反問,她瘦小的身子裹在寬大的棉襖中,本是柔弱不堪的姿態,卻顯得異常的堅定,似乎世界上並沒有什麼大事,能將她的從容和鎮定動搖一分。
周圍的人不明所以,紛紛朝水盆中看去,卻又看不出個所以然。
片刻后,率先有一人驚呼道:「看!水面有東西!」
只見清澈的水面上,浮起一層淺淺的油脂來,這金色的油脂在水面上異常顯眼。
蔣阮道:「老先生吃完油餅去抓銅錢,手上的菜油蹭到銀子上是常事。只是不知夫人又是如何使銀子蹭上油脂的,難不成夫人也要現在才記起,自己或者是巧姐兒也去買了油餅嗎?」
她的聲音平平淡淡,卻異樣的令人聽出其中的抑揚頓挫來,一句話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道了個清清楚楚,順帶將婦人可能有的說辭堵了個嚴實,若是婦人再爭辯,反而是令人覺得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