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傍晚下起雷陣雨,烏沉沉的天將城市高樓映襯成科幻世界。
水光在地表泛濫,昏黃閃亮光源一朵朵跳躍。
他的車一塵不染,有專門的司機,她和他坐在後排,她靠著車門離他好遠。
過度的爆發后精疲力盡。
看著窗外,行人匆匆,車流滾滾,有下班的大包小包奔向家庭的人,有打扮時髦一身輕鬆和同伴輕笑等在商場門口的人。
車內他的氣息無孔不入。
明噹噹閉上眼。
像在沉睡。
帽檐壓到鼻尖,不問世事。
「9棟。」低沉的男音在耳畔響,那是一種極高端設備才能呈現出的完美音效。
多年不見,他中低音依舊不變。
準確無誤且心平氣和報出她樓號。
明噹噹眉頭擰起,感覺到身下真皮座椅輕微的顫動,可能碾壓在小區哪塊輕微凹凸不平的路上,也許這塊路她平時走過不計其數次,這次卻反覆琢磨,同時耳畔也不閑,似乎有人聲小孩逗鬧聲,到那片健身角了。
快到家了。
接著車子的輕微震顫不復存在,如一朵飄蕩的雲終於在哪片山頭棲住。
司機推門下車的動靜驚醒她。
微微撩眼皮,黑暗暗的自己的帽檐遮住視線,只有車內的星空頂燈自上打下,她下半身呈一種宇宙銀河湛藍色的光。
彼此無言。
「上樓吧。」良久,他聲線先起。
明噹噹冷笑。
她以為他會解釋一下的,結果沒有。
很乾脆利落的跳過中間那六年。
「所以是純商業利益?」她實在忍不住的發聲。
她很奇怪啊,這到底怎麼回事,明知道她不可能再接受他,上杆子找罵為什麼?
車廂內寂靜,他過了一會兒才說,算是。
……算是?
這兩個字別提多侮辱人,明噹噹感覺到窒息,她猛地推門下車,然後大力撞上門。
她知道外頭正經過一輛自行車,她猛然出去會很危險,所以他傾身趕緊拉她時,她不僅逃得快,還將他到了門邊的手哐當在車門上砸的聽見響。
接著她回頭,看到被自己關死的車門內,他驟然抽回的左手顯然受到重創,他仰頭似抽了兩口冷氣,繼而恢復側看她的視線,明噹噹看到他眼角因為劇痛霎時變得非常紅。
她於是對他豎中指,表示斷了活該。
提步,頭也不回離去。
那輛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反正痛死他最好,看司機著急忙慌上車的樣子可能是帶去醫院接骨吧,大作曲家,大製作人沒有手等於斷了職業生涯。
斷掉吧,阿門!
……
明噹噹回到家,在鍋里燒了一鍋泡麵,加了雞蛋小青菜,煮開后坐在地板上吃。
她地板已經三天沒打掃,全是灰塵。
大明星又怎麼樣,私下還不是普通人,是普通人都為柴米油鹽,家長里短操心。
吃著吃著忽然想起一件事,在眾雜物堆里找到一回家就被拋掉的手機,撥小魔。
小魔那邊很吵,她擰眉,「你幹嘛?蹦迪?」
「不是。今天你第一天上班,公司人都在為你慶祝啊,我們現在是一個團隊,我得為你和大家熟悉熟悉。」小魔在一個大飯店吃高端自助,整個人都嗨掉了。
明噹噹冷笑,「鬧這樣了還慶祝,小魔你心很大么。」
這是料定了她不會違約?
吃下這個啞巴虧?
「噹噹……」小魔找到安靜處才繼續,「現在全世界人都知道你簽NEXT,不說違約不現實,就是現實咱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啊。我今天看了趙總給你的職業規劃,真的非常好。如果照這種順利程度發展,你兩年就能賺到違約金,不如,咱先卧薪嘗膽這兩年呢?」
小魔是務實的人,人小但是心不小。
她希望明噹噹飛黃騰達的同時也能實現自由。
「雖然不過問你和你哥哥到底怎麼回事。但相互利用,誰也不欠誰,你說呢?」
「真這麼簡單……」明噹噹搖頭笑著停止,算了,和外人說再多他們都不會懂。
她掛斷,不洗碗,也不收拾自己,直接倒進亂亂的沙發里,將自己蓋住,像只鴕鳥。
……
晚上八點。
某爵士Club才等來姍姍來遲的人。
「怎麼回事,這麼晚?」姜信宜打扮的濃淡相宜,輕扣著一隻酒杯看向門口。
豎條的長門由Waitar推開,男人一身黑衣,身材挺拔利落到叫人移不開眼,無論何時看他,姜信宜都能發出這樣的驚嘆,這娛樂圈就沒有比他身材更好的男人。
可惜是幕後的人,不然面對大眾,那些小女生指不定怎麼瘋狂。
姜信宜在歌壇打拚了六年,地位早鞏固,走出去人人都喊前輩老師,不過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永遠是學生,或者最好的狀態就像這樣,朋友知己般相處。
「你脖子怎麼了?」姜信宜眼尖,一下注意到他左側脖頸上的紗布。
他在一張單人椅上坐下,抬手讓人送酒。
接著才解袖口,輕吁一口氣,「被貓抓了。」
「我的天。」姜信宜不可思議,又笑,「其實養寵物得靠緣分,不是你弄了回來它就一定跟你感情親,有的好高冷,你恐怕就碰上一隻不好相處的。」
時郁笑著沒說話,他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服務生送來了酒,姜信宜又詫異,「你手怎麼了……」心下震驚,這貓脾氣也太大了,怎麼手也紅腫起來?
時郁垂眸望了眼自己手指,隱隱的痛感從那處往四肢百骸散發,畢竟十指連心,他覺得痛啊,但是沒辦法,她殺了他他又能怎麼樣,靈魂給她的法官託夢,請求輕判。
「宇森沒來?」他岔開話題,問高宇森動向。
姜信宜陪坐下來說,「他今晚有局,好像和魔音有關,聽說他準備好好打造魔音。」愣了愣,又媚眼橫他,「求你一個事。」
「先說什麼事。」他不上當,對她的美麗不感冒。
姜信宜嘆息一聲,失望道,「就不能配合一下,先答應我?」
他不予置評。
姜信宜尷尬啊,只好坦白開口,「是這樣,我在蘇樂最後一張專輯有一首男女合唱,想請你出山,和我一起……」
時郁沒等她說完,自幽昧的光線中淺笑側眸,「不可能。」
「為什麼?」姜信宜不服,「我聽說魔音你都送了兩首歌。」
「宇森說的?」
「是的。」姜信宜說,「你別打岔。」
「對你來講是打岔,對我來講不一樣。」他說著即刻撥高宇森的電話,接著沒等那頭咋呼開場,先發制人,「你確定要把魔音收我歌的事大肆宣揚?」
高宇森表示冤枉,只告訴了姜信宜一個人,絕對沒有第五人再知道。
「你心裡有數,越多人知道,對余暘越危險。」他提醒,「你花在他身上的錢也會打水漂。」
高宇森忙說,「知道了哥們,那什麼,李辰和我馬上到你那邊去。別散場啊。」
時郁不耐煩,「我過會走了。你們和信宜玩兒。」說完掛斷,手機扔沙發里。
這是一家爵士CLUB,平時老友們就在這裡聚會。
時郁看上去狀態不佳。
姜信宜察言觀色說,「你為了噹噹,給魔音送了兩首歌,他們主唱可能會吃這兩首歌一輩子。」
「這件事不要向外人透露。對余暘影響不好。」
「他能不要臉的收下你的歌據為己有,噹噹離開他也好。」
時郁笑,「這是一樁合算的買賣。」
「不覺得。這兩首放哪裡都是主打,經久不衰小半輩子肯定的。」
「過獎。」他笑著飲盡杯中酒,目光在特定光線下很亮,但又能清晰分辨出那裡的落寞,所以他說「我先回去了」。
回去幹什麼?
姜信宜本來想這麼問,眾所周知他那棟房子大的嚇人,同時也空的嚇人,一塵不染到像是沒有活氣。
住在那樣的屋子有什麼意思?
不過他卻樂此不疲。
也沒有要找女伴的意思,一直一個人住。
「不等他們了,我也走。」姜信宜覺得沒什麼意思,拿起包跟他一起走。
兩人並肩在走廊上,姜信宜今晚話多,一直問個不停,大概是明噹噹正式到NEXT,這樣大的事她很難忍住不問,「能告訴我,你剛才不答應我,是因為噹噹嗎?」
「最近沒有唱歌的情緒,和她無關。」
「那如果噹噹和你合作呢?」
「就依她吧。」他幾乎毫無猶豫,語氣稀鬆平常的也像在講一件家常無比的事。
可這件事姜信宜求了他五年,從她紅開始,就想念他的聲音,想合作一曲,年年求,年年失敗。
「你對她……」腳步漸緩,落後幾步,看他與幽昧光線中挺拔的肩線,「……付出很多……」
前方人停下腳步,按電梯,「談不上付。」
他仰頭,活動自己受傷的那側頸,「不為她……這幾年我過的沒意思。」
姜信宜低聲,「希望她能體會你用心。」
「無所謂。」他踏入電梯,背影淡薄。
姜信宜內心嘆息,如果真無所謂,何必講出不為她,這幾年沒意思的話?
……
明噹噹在家歇了一周。
每天最熱衷的事除了彈吉他就是做飯。
小魔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個萬能電飯煲,十分神奇,可以做飯,可以做菜,且做菜還附帶菜譜,並且只要打電話給廠家,廠家就會外送上門新鮮食材,只要衝一衝,就可以裝進電飯煲,設定好時間,菜自動做好。
她簡直愛上做飯的感覺。
每天早上就開始搗鼓,到中午,到晚餐,一日三餐安排的明明白白。
就是洗碗很費事,房子里沒有洗碗機,她不得不請鐘點工,將自己房子里掃一掃,擦一擦。
不過擦完整理完后,她又找不著原先的東西,所以還是臟著亂著比較適合她。
這天晚上,她打電話給小魔,重點是表示表揚,並且詢問有沒有比較靈敏的自動做家務的那種機器。
小魔說讓她買掃地機器人,和戴森的幾款吸塵器,拖把什麼的,「明天一早我給你送過來?」
小魔做事很積極,這點值得表揚。
但明噹噹現在不想見人,尤其小魔吃裡扒外,在NEXT混的風生水起,這令她有被背叛的感覺。
「不用。」她冷聲拒絕,但是沒過幾秒又喊小魔,「放保安室吧,我自己下去拿。」
「放保安室幹嘛,容易丟。」
「你上次不也放保安室?」
「什麼?沒啊!」小魔驚訝。
明噹噹即刻皺眉,「那個電飯煲不是你放的?」
「我沒事幹嘛放電飯煲啊!」小魔驚呼。
明噹噹心呼,這下他媽完了,是粉絲放的?
「是老闆送來的吧?」兩人信息一合計,小魔很快得出結論,她肯定的說,「是他,那天晚上他說有東西送你。就是那天了!」
「你說他是不是有病?」明噹噹恨不得把自己這幾天吃的飯菜吐出去。
小魔笑,「不啊。他很關心你,知道你天天外賣,所以送了這個東西,還挺實在的。哈哈,不過好有趣。」
明噹噹憤憤的結束通話前,丟了一句,「明天NEXT等著我。」
「啊,你終於肯上班啦!」小魔驚喜狂呼。
明噹噹心說,老娘是去興風作浪,等著吧!